太阳已经升起来了。

    火把，篝火相继熄灭，留下灰白色的道道烟雾。

    露水从人们的头发丝上滴落下来，没入衣服或者泥土之中。

    他们已经祈祷了很久，用了他们所知道的一切方式。

    他们宰杀了一头珍贵的母羊，并且将蜂蜜和新摘下的果子奉上神殿之上。

    他们匍匐跪倒，将头颅和所有的诚意都叩献于神前。

    绘画有图案的陶器，从粮库里面提出来的精细禾谷，灿烂如银的白背草布，珍贵的青铜器皿，华丽多色的羽毛做的发冠，贝壳和兽骨磨的各色珠串，贝壳里面找到的几颗稀少珍珠，红色或者蓝色的未经磨的宝石

    这些东西是如此之多，以至于神殿内都无法摆的下，一直从台阶上绵延而下，连广场上都有一部分被这些来自于山谷里各个地方的供品所挤占。

    但是这些都毫无作用。

    罗琦的嘴唇依然一样的苍白，脸色还是同样的灰色，手脚没有任何的颤动。

    太阳已经升起来了。

    在往常的这个时候，人们早已经做好祷告，吃完了早饭，然后在欢乐的谈笑声中走向今天工作的地方，而山谷却不会因此而空荡，相当一部分人工作的地点就在山谷内部，而孩子们背诵圣言的声音，更是会在山谷里面回荡很久。

    但是现在的山谷，虽然没有什么人离开，却比以往更加安静，大家话的时候都屏着呼吸压着喉咙，而彼此沉痛的表情和更为沉重的心情，让他们已经丧失了胃口和交谈的**。

    只有那些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的孩子，才会拉着母亲的衣服嚷着肚子饿，却被母亲的脸色给吓到，也不敢如同以往那样调皮，怯生生的跟在母亲的后面。

    红刺就是这些孩子中的一员。

    他虽然现在才只有四岁，但是淘气起来一点都不怕人，就连比他大好几岁的禾谷他们，他也总是喜欢招惹——虽然每次吃亏的总是自己。

    就算每次惹到麻烦了，被阿妈拉过来拍，的屁股都高高的肿起来红起来，也不会哭，反而还傻乎乎的乐呵，叫人恨的牙痒痒的。

    天生好像少了一根神经的他，年纪也，对于大人的事情也半懂不懂，但是整个山谷都变成了这样，好像是一个盖子盖住了天空，人们的话也少了，声音也低了，没有人笑，这种情况下，红刺也被吓得不敢调皮。

    但是从昨晚等到现在，虽然中间睡了一会儿，但是两顿没吃，又折腾了这么久，他早已经又困又饿，好在旁边的禾谷看到了，悄悄给他一把干肉，才让这个可怜的孩不至于因为饥饿而大声哭起来。

    “女神使者还没有醒过来吗？”红刺鼓着嘴巴，卖力的用乳牙撕咬着干肉丝，一边好奇的问着禾谷。

    “不，还没有。”大上几岁的禾谷显然要更懂事一些，作为火石和水鹿的孩子，他对于山谷里的事情也更为熟悉，此刻，的脸上带上了几分焦虑和不安。

    红刺失望的撇了撇嘴，他像是要因为这长久的等待或者压抑无聊而哭起来了——虽然他经常认为自己已经是一个大孩子，而不是一个爱哭泣的三岁鬼头了。

    “不过他们现在有了新的办法，应该会让女神使者醒过来的，对的，就是这样。”禾谷点了点头，让红刺重新安静了下来。

    这是他情急之中顺口出来的，但也不是完全没有根据。

    因为这一场漫长的祈祷，并没有起到任何的作用，所有人都非常疲惫且隐隐包含愤怒。

    这些身处高位的管理者们，更是在同样的疲惫和悲伤之外，又格外的增加了许多的压力。

    禾谷的母亲火石当然也不例外。

    但是很奇怪的是，原本悲伤无措的火石，好像突然记起了什么似的，带着古怪的神情和大家了一些东西，还这些是女神使者之前吩咐下来的，而当时火石还不能理解这些话的具体含义。

    事实上，她现在也不是很理解。

    但是其中有些意思还是能够明白的。

    “他们要献上属于自己的贡品。”

    “哎？”红刺咬着手指，有些不明白。

    虽然才只有四岁，但是红刺明白什么是贡品，当然也知晓在作业的时候，人们就已经将几乎所有山谷里面贵重东西都搬到了神殿。

    “唔，阿妈这些都不是贡品，贡品是能给女神的，山谷里的这些都是女神和女神使者赐予我们的。”起来禾谷也不知道这里面的具体差别，只能将妈妈的话全搬过来。

    “来来，我带你去看。”虽然年纪大一些，性情上也更为稳重一点，但是禾谷毕竟还是一个孩子，同样有着一个孩生来的好动和好奇。

    他们悄悄的避开了那些看管他们的大人，在路边草丛的遮掩下来到了神殿附近。

    罗琦已经被从神殿里面搬到了神殿外面的广场。

    她头发散乱，衣服上依然沾有猩红到黑的血液，和刚回到山谷的时候一模一样。

    她被治疗过，各种各样的草药都曾经放在她的伤口上过，但是就像是她的人一样，伤口也根本没有任何的变化，其实早在他们开始治疗之前，伤口就已经停止了流血。

    红刺悄悄的抬高了身体，好让自己看得更清楚一些。

    围在罗琦身边的人，正在将那些供奉的贡品一件件的撤出去。

    偶尔还能听到他们一句半句的争执。

    “食盐，食盐总可以留下吧。”脸色苍白的无花果举着陶罐：“不是禾谷这样我们种出来的，也不是陶器这种我们制造出来的。”

    “如果没有女神使者的方法，大家只会把盐湖当作能喝死人的坏水，不会想到能够从中得到食盐。”一个面容同样憔悴的人摇了摇头。

    无花果叹息了一声，将装着宝贵食盐的陶罐拿开。

    同样。

    那些他们因为女神使者的技术而制作出来的东西，比如青铜陶器布料等等，或者因为新的方法得到的食物，比如鱼，圈养的羊，耕作而得到的植物，和用青铜武器猎得到的肉……

    如果没有女神和女神使者，他们又能献祭什么样的贡品呢？

    塞满的神雕变得空荡荡了起来，寒酸的祭品大概只有几件很老很旧的兽皮，和一些磨的石器罢了。

    “这就是我们要供奉的东西？”大家彼此相看，摇着头难以相信。

    “不，当然不。”身体高大的豹爪冷着脸站了起来：“我们还有一样东西是属于自己，而且可以被献祭出来的。”

    “什么？”

    “我们自己。”

    这个性情刚猛的汉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手里多了一把黑色的石矛头，朝着自己的胸口狠狠捅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