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的黑暗。

    是谁在吸食我的脑髓, 发出咯吱咯吱声。

    牙齿楔进血肉，咬断了我的肌肉筋骨。

    “!”

    瑞亚猛地睁开眼睛, 腾的一下子坐了起来。

    砰！

    额头重重的磕在了医疗舱透明壁上，瑞亚浑然未觉，睁大眼睛摸了摸自己的四肢, 最后手指落在颈动脉上——

    每分钟69下。

    无异样。

    “…“

    瑞亚放下手。

    纯白色的医疗舱四壁缓缓的射出淡青色的气体, 从鼻腔和身体每一个毛孔渗透入机体, 修复着在建模山中应激过劳的routi和精神。

    左腿后腰没有烧伤, 四肢骨骼也没有被楼板压得骨裂痕迹。

    一切毫无痕迹。

    好像记忆也是编造的。

    建模山中肾上腺素爆炸的五天，就这样突兀的结束了。

    “…”

    瑞亚记得, 自己被丧尸吃干净之前，依稀听到了[倒计时结束]的声音, 可惜的是手腕上的传讯器已经被医务人员除去，没办法验证自己是否阵亡在了[结束]之前这件事。

    “…”

    阵亡了也算是正常。

    但若是时间差巧妙, 活到了最后, 应当会争光很多吧。

    医疗舱的显示器发出嘀嘀声，绿色光条显示本次治疗已完成。

    一个发光图形出现在透明壁上。

    瑞亚端详印记, 像是一个手掌印，遂将手掌印上去。

    然后, 医疗舱开了。

    瑞亚：“…”

    瑞亚翻身下来, 脚一沾地差点没跪在地上。

    膝盖的酸软让她怀疑, 自己可能不止躺了几个时。

    黑色校服挂在屋角, 瑞亚不管医疗舱报警的声音, 换上校服简单洗漱一下, 推开了病房的门。

    天色大明。

    温热的阳光洒满落雁校园，如高纯色的液态黄金。

    银杏树伸展枝叶，整齐的站在人行道旁，叶片巧可爱，树下学生川流。

    瑞亚挡着眼睛望天，活动了几下手脚，三两下将头发梳起来，自觉神清气爽，往雁南广场走。

    一路下来，周围的学生的言语声皆收入耳：

    “…有结果了吗？昨天校典结尾建模山变异的事情？”

    “不知道啊，你昨天起得晚没看到，那些魔鬼出现在公屏时，哎呀，广场上全都是尖叫啊！“

    “啊，真的啊！这么恐怖吗？我还是从论坛上看的照片——“

    “——那么糊的照片能看出来个啥啊！我看现场的时候，整个人都吓傻了！“

    话的女生捂着嘴煞有介事道，神色惊恐。

    “…”

    瑞亚扭过头。

    话的是两个女生，看校服上没有系徽没有届数，应该是大一大二。

    那他们的[看现场]应该还是有可信度。

    只不过——

    ‘那些魔鬼’是什么？

    那边的对话还在进行——

    “学校论坛里放出来的都是渣照片，那些校外的讯者照的照片，肯定要去语冰论坛上找啊！”

    另一个女生一拍脑门恍然大悟道：“对了，还有广场的陈列场——”

    “没错，校典之后的七天监视公屏会让位，播放建模山中的精彩片段，给全校看呢!”

    “…会放出来最后那一段吗？“

    话女生的口吻犹疑。

    “谁知道，去看看嘛，今年校典导师是建模系赵仙人老师，他的个性，应该不会遮遮掩掩吧？”

    回答女生语气也不肯定。

    导师。

    瑞亚咀嚼着这个词，想到了当初雁南广场上看到的各系导师栏。

    还有学长学姐——

    瑞亚相信自己的两个队友都不是凡物，想来陈列场中，有他们俩‘独舞’的概率，应该还是比较高的。

    宽阔的雁南广场比起昨天校典结束第一日，已然人群稀疏了很多，却仍旧是人流涌涌。

    墨黑色的振翅大雁雕像矗立正中，头顶着一轮雄浑朝阳，让人望之便觉力量磅礴。

    数块公屏被分割成了几块内容，上首第一屏就是总排名，[97届落雁大学校典总排名]一行字，墨色隶书书写端正，风骨卓然。

    下来第二行，便是排名，从第一名开始。

    [第1名]朝歌97届机甲系 709分

    [第2名]戚建国97届建模系703分

    [第3名]易复华97届机械系701分

    …

    [第7名]刘翠花97届建模系678分

    [第8名]孙劫恩97届机甲系677分

    “…”

    瑞亚心中一松。

    孙劫恩就是丧尸象围场那名领队大五机甲生。

    不出意外，尤可西岭雪两个人之后就是跟着这只队走了。

    孙劫恩高踞前十，想来，这只队应该走得很远吧。

    瑞亚思忖，接着往下看。

    前三十都是大五生，瑞亚心中唏嘘。

    然后，她眼珠一凝，定在了一个熟悉的名字上——

    [第38名瑞亚99届建模系536分]

    瑞亚：“…”

    瑞亚抬起手盖住嘴巴，遮住了露出笑容的嘴唇。

    开心。

    周围都是议论纷纷的学生们，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着这个[瑞亚]，像是瞧见了什么珍惜动物一样：

    “是那个瑞亚吧？先前冲到49，又倒退到一百开外的那个？”

    “嘿！人家最后不是又一鼓作气冲回来了吗！”

    “哈哈，不是我，那学妹胆子够肥的啊，戚建国的东西也敢截胡，被万吨海浪砸中的感觉肯定够她受的！”

    一个大五机甲生大声道，身上的锈红色系徽闪着微光。

    “去！自己做不来就别熊人家！人家还是个学妹呢！”

    他的搭档建模系给了他一肘子，话落，接着感叹道：

    “了不得啊了不得，我建模系终于要来一个人才了。”

    “谁阿，你那个公主琪什么雅？”

    “…你脑子怕是被丧尸吃了吧。”

    佩戴藏蓝色系徽的建模系无语对视搭档。

    “…”

    瑞亚扭过头。

    为何无缘无故提到丧尸？

    刚才的语境没有一丝一毫靠近那东西的地方。

    大五生已经走远，留下一帮子低年级大声的发表对于瑞亚的崇拜：

    “噢，这就是那个大三学姐！”

    “哎呀！瑞亚学姐可是破了大五称霸前五十魔咒的人啊！”

    “学姐是建模系的！”

    “我也要报建模系！我要去见女神学姐！”

    “是啊，你不我都没反应过来，瑞亚学姐长的…好漂亮啊！”

    瑞亚：“…”

    我还是去追究刚才大五的事情吧。

    继续留在这块屏前，怕是要变傻。

    目光继续往下浏览，瑞亚惊讶的发现了自己原队友的名字——

    [第59名尤可 98届机甲系 465分]

    …

    [第72名西岭雪98届机械系 432分]

    果然不是凡物。

    瑞亚心中点头，不待她点头，身后一阵风袭来，一个人从背后拥抱住了瑞亚。

    瑞亚：“…”

    “学妹啊，我终于又看到你啦！”

    西岭雪大声的道，语气充满真实的喜悦。

    “…”

    瑞亚缓慢的收回了要揍人一脸鼻血的拳头。

    她安抚的拍了拍西岭雪的背。

    “恭喜我们都活到了最后。”瑞亚偏着脑袋望了一眼名次，他们三个都是[活着]的红名。

    西岭雪：“…”

    这妖怪每次话都能让人气死。

    西岭雪身后，尤可欲言又止，蓝眼睛望着瑞亚，缓慢的收回了手臂。

    瑞亚挣开西岭雪，走到尤可面前，笑道：“能再见到学长真是太开心了。”

    着，她张开了手臂。

    尤可：“…”

    尤可维持着手臂半在空中的样子，一动没动。

    浅色瞳孔看起来像是沪海城的外海一般，平静兼具暗涌。

    瑞亚上前一步，主动拥抱了这个蓝眼睛鹿一样的学长。

    她感觉到学长的手臂很用力的回抱回来。

    尖下颌在她肩头点头的动作。

    “我也很开心再见到你。“尤可笑道。

    西岭雪心中恶寒，却也绝口不提当初瑞亚做敢死队沦陷之后，尤可失常的样子，反倒戏谑道:

    “忒，你俩这对狗男女真是没羞没臊。“

    陈列场分屏漆黑方正，分辨率极高，同时播放着一百段视频——

    这是校典一结束，系统自动筛选出来的流量最大的前一百。

    快速斗，各式枪械，五彩绚丽的建模图景。

    一眼望过去，这些动态图像让人眼花缭乱。

    张透过来的时候，就看到自己的任务目标正站在一块分屏前面，专注的看着内容——

    那是在第三层的一场战斗。

    战斗双方为机甲人和丧尸兽。

    这并不少见，第三层少发生了几十场硬杠的战斗——

    稀罕之处却在于，这名机甲人配备上了完备的战斗机甲。

    一套机甲。

    像是一只巨大的暗紫色飞鸟。

    冰制秘银细细的贴在金属壳外，凝成稀薄的霜寒气，张开的手臂镶满转轮炮管，利刃在身后。

    人形的机甲周围喷发着浓密的白色气体，那是高功率的内核电火双轨道同时运转时燃烧的蒸汽——

    将头甲掩藏其中，紫色的棱形眼孔在白雾中若隐若现，像是魔神开合的眼睑——

    细看，其中是一双蓝色的眼睛。

    它们充满血丝，似决绝似孤勇。

    是尤可。

    他们分散后，尤可第一次在建模山身披机甲战斗的样子。

    “…”

    瑞亚深深的望着屏幕，深紫色的魔神机甲刀刻般凿进了她心里。

    金属流畅的线条充满力量感，爆发力十足的攻击。

    灵活高水平的斗，极高的战斗智商。

    绽放在眼前的，像是一个逝去工业机械时代的浪漫。

    凝聚成了心中止不住奔涌的长河。

    “怎么样？”

    张透凑过来，低声道，“学妹是不是也领略到了我大机甲系的魅力了？”

    瑞亚：“…”

    瑞亚张嘴就想背后出声我差点踹你档你知道吗，停顿下，才：

    “确实是震撼人心的战斗。”

    “极具魅力。”

    话落，瑞亚有礼貌的一低头：“张透学长你好。”

    “很抱歉建模山中对你做的事情。”

    张透：“…”

    张透被噎的不出话来。

    事情？

    啥事情啊？

    你还好意思提那事儿啊！

    他望望周围，尤可和西岭雪在另一块分屏前讨论，便摆摆手道:

    “建模山没什么，翻篇翻篇。“再提我翻脸，学长道。

    “我是来问你——“

    张透再次左顾右盼一番，神色犹豫，瑞亚狐疑的盯他：

    “学长可以有话直，瑞亚不会欺瞒。“

    张透哽了一下，旁敲侧击道：

    “刚才瞅你挺喜欢看机甲战斗的…“

    瑞亚点头：“这些机甲爆发出来的的力量，远比他们华丽的外表更加美丽百倍。“

    张透笑着点点头，道:“难得啊，女孩子很多都只会盯着机甲的漂亮壳子流口水。“

    瑞亚：“…“

    这是在拐弯抹角的骂我吗？

    张透挠挠头，心中哀叹自己果然不是建模系的曲绕心肠，道:“我就直了，唐——不是。”

    “——我们系里有人让我问问，你的择系选择。”

    瑞亚：“…”

    瑞亚眨眨眼，做了一个掏耳朵没听清的动作。

    张透：“别装了，就是第二次。“

    “再给你一次机会的话。”

    “——你喜欢机甲吗？”

    瑞亚：“…”

    瑞亚：“学长你难道是在榜下捉婿吗？”

    张透一愣，“什么？”

    瑞亚：“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