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间上课快一个月了。

    瑞亚保持着平均三天都要被一幢教学楼震惊一次的频率, 先后见识过了机械系的主楼玄武楼, 机甲系的主楼白虎楼——

    玄武楼是一头浑身金属枪械做成的老玄武神兽, 站近了细看，一对褐色的眼珠子就是枪管炮口。

    白虎楼更是出类拔萃, 瑞亚那日校园里遛弯，正好看到活的白虎楼跑起来大地颤抖, 叼住了校园里一个逃课的学生。

    只听那学生大喊：“我再也不敢了!”

    白虎口中生风, 雷声啸聚，一口将他吞下, 背上上课的机甲系学生起哄声不断。

    瑞亚：“…“

    逃个课命都要丢了，真是不划算。

    现在，瑞亚拿着布满折痕的校园地图，望着眼前拔地而起高耸入云的塔楼——

    褐红色的八角建筑，飞檐碧瓦, 屋脚上挂着青铜锈蚀的铃铛，古韵悠长。

    临着落雁湖, 阳光洒下, 波光粼粼。

    圆木建筑的望江楼, 让瑞亚想起了前段时间测脑容时，自己看到的画面。

    那座东北角的八角楼。

    今天的必修课只有一节，万众瞩目的实战课。

    上课地点，望江楼。

    导师, 赵仙人。

    “…”

    很好, 从校典结束到现在, 我终于能见见我师傅长什么样子了。

    瑞亚心态良好的想着。

    推开两开隔扇门，内里古色古香。

    旋转的木制楼梯在右手旁，学生们兴高采烈的冲上去，瑞亚看着上课楼层24层，动动嘴唇，没话。

    24层噢。

    …

    …

    赵仙人走上来的时候，就看到一地死狗喘气，站着的人寥寥无几。

    他低咳一声，点出一个人的名字：

    “瑞亚，在吗？”

    站着的人里，一个抱胸靠墙边的女孩子抬手回应。

    赵仙人细看女生眉眼，嗯，像个精细人，比校典时候满脸血污乌七八糟看起来强多了，便点点头，道：

    “我是你导师，赵仙人。”

    “师傅好。”瑞亚懂礼知节的低头，声音不高不低。

    其余学生：“…”

    好尴尬啊，点什么。

    琪茗雅在一旁拉拉瑞亚的袖子——

    态度热烈点，不要不给赵老师面子。

    姑娘这样眼色。

    一个月，她可算是了解了自己这个室友尴尬功力十级是个什么模样。

    瑞亚低头问：“阿雅，你拉我做什么？”

    众人齐齐望过来。

    琪茗雅：“…”

    琪茗雅嘴角一抽：“没什么，借你的力站起来。”

    瑞亚友善的将她拉了起来。

    琪茗雅：“…“

    实战课果然不同凡响。

    赵仙人从课俱柜里，推出来了一个教具。

    它蒙着黑布，看起来等人高，奇形怪状，似兽非兽，淡薄的血腥味从布料里面渗出来。

    赵仙人用手中的教棍敲了敲教具，道：“这就是今天的道具。”

    “不用翻书了，这玩意儿教科书上找不到。”

    “校典里抓的。”

    “不过——”他摸了摸下巴，金色的眼瞳闪过兴味，“不准明年教科书会写上这东西。”

    黑布里的东西开始乱动，挥舞的手脚想要掀开布料。

    血腥味越来越重。

    琪茗雅皱着眉头扇了扇鼻子，周围同学动作如出一辙，金发姑娘看赵仙人靠门边一脸不欲多的样子，咬咬牙，算主动上去揭开布料。

    “别去。”

    身旁瑞亚一把抓住她。

    琪茗雅转头望她，惊讶的发现室友不知何时浑身紧绷，面无表情。

    “危险。”

    瑞亚尽职尽责提醒道。

    赵仙人斜眼瞧着瑞亚的动作，目光中闪过一丝激赏，嘴上却依旧着：

    “别躲啦，谁也躲不掉。”

    “今天你们都得挨个上场。”

    瑞亚：“…”

    她没怎么上过语冰。

    她也从始至终没有太广的人际关系，校典建模山最后失控的那一段录屏也没有被放到陈列场；

    同时，赵仙人在最后关头，及时的关闭了建模山，避免了更多学生接触到异化人——

    这些种种，导致了一个可笑的后果——

    瑞亚到现在，还不知道，最后时刻，令建模山崩溃的恶魔是什么。

    那么此时此刻，她知道了。

    “…“

    瞧着系第一神情戒备的样子，周围的学生们纷纷退缩止步不前。

    赵仙人用教棍敲敲地面，发出砰砰声，“怎么，刚才不还张牙舞爪的吗？”

    “现在呢，一个人怕了，其他人就也吓破胆了吗？”赵仙人点名瑞亚。

    无人应声。

    几个男生面色不忿。

    “怂成这样吗？面对一个教具就瑟瑟发抖？”

    赵仙人提高音量，嘴角的笑容充满恶意。

    “校典时候海战截胡的勇气呢？”老男人道。

    “…”

    学生们齐刷刷转头望向瑞亚。

    瑞亚：“…”

    为什么忽然cue我？

    赵仙人：老有关系了，老实滚上来。

    瑞亚看了赵仙人一眼，认定他是故意的。

    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于是瑞松开了琪茗雅的手，上前一步——琪茗雅惊讶的望她，瞧着瑞亚举起手来，高声道:

    “赵老师，我请求先来。“

    啪啪啪。

    赵仙人立刻鼓掌，那姿势活像是早就等着她自投罗网。

    “好，这才配是我赵仙人的学生！”

    “…”

    瑞亚躬身点头。

    其余学生们默契的散开，将瑞亚和教具包围在圆圈里。

    琪茗雅咬着嘴唇，还是站在了包围圈最前面。

    她和瑞亚同宿舍一个月，不了解十分，两三分是没问题的。

    她这室友天分好到爆炸，但是真的建模基础奇差。

    不知道待会瑞亚算怎么运用精神力，怎么建模来挑战这个教具——

    “…”

    琪茗雅望望瑞亚，女生站在她正前方留个背影，看起来高瘦挺直。

    不管怎么，自己靠前点，好歹能在瑞亚接不住的时候，帮把手。

    琪茗雅善良的想。

    场中安静。

    赵仙人靠在门边闲闲的抄着手。

    瑞亚左右环顾，果然是实战教室，可用的武器满地都是——

    于是，她抄起了一根扫帚。

    赵仙人：“…”

    赵仙人艰难道：“不是，等等…”

    只见瑞亚一个高抬腿，掰折了扫帚，将扫帚棍子拿在手中挥舞。

    “大家让让，我要掀开布了。”瑞亚低声道，压低身体。

    “…”

    同学们听话后退。

    “…”

    瑞亚顿了顿，道：“希望待会无论看到什么，大家都不要尖叫——”

    同学们鸡啄米点头。

    “…”

    瑞亚颔首，上前一步，用棍子撩开了黑布！

    异化人骤见光明，视线混盲，头颅乱晃，断裂的四肢，尖利的牙齿，血肉模糊的脸明晃晃的暴露在日光下——

    同学们：“…”

    赵仙人悠然自得的堵起耳朵。

    下一秒，学生的尖叫声震耳欲聋：

    “啊——！！！”

    丧尸朝瑞亚扑来，瑞亚灵巧避过，如魔鬼的步伐，一闪身瞬间侧切到了丧尸背后，双手握住扫帚棍子，举过头顶，大喝一声：

    “哈。”

    扑哧一声，丧尸被劈断了脊椎，委顿在地，抽搐不已。

    同学们：“…”

    尖叫声戛然而止。

    这就完了？

    瑞亚保持着躬身扫地的姿势，沉声道：“赵老师，我展示完了。”

    赵仙人：“…”

    脸好疼。

    赵仙人笑道：“如果我没记错，这是建模系的课堂，你这做法，让我怀疑你是个机甲系。”

    瑞亚歪头：“抱歉赵老师，学生从家贫，大三之前实在是没怎么接触过建模，精神力都不一定随叫随到，遇到紧急情况，做不到什么别的。”

    琪茗雅：“…”

    琪茗雅怀疑每天晚上练习建模到深夜的那个室友被谁冒充了。

    还有，你家贫？

    你那个天天光脑联系的大红袍管家，可一点不像是穷人家用得起的啊。

    “…”

    赵仙人心疼不已。

    他心疼自己好不容易从校典现场抓来的几只丧尸。

    眨眼间被爆了一个。

    天知道他封闭建模山时，花了多大力气用精神力围困那些丧尸——

    组成那些怪物的精神力暴虐凌乱，他人精神力渗入时一不心就会引起爆炸。

    每个人的精神力印记都不同，

    赵仙人分辨了很久，都摸不清楚这些丧尸建模的印记——

    这精神力太暴虐了，好似这建模者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然而赵仙人也不能放弃，毕竟这都是研究涅槃文明的宝贵样本啊。

    他只能排除法。

    当时海战现场的几个人，除了瑞亚，他都挺了解。

    所以才有了今天实战课这一出。

    然而今天的现场再次让他迷惑。

    瑞亚看起来像是个，遇到紧急情况，习惯先用拳脚而不是精神力的人——

    那么建模山中，遭遇心中恐惧而精神海爆发形成丧尸潮的人，不太像她。

    瑞亚：一只丧尸这对我而言，不算紧急情况谢谢。

    本来，赵仙人的注意是，瑞亚建模时他趁机摸底她的精神力印记，分辨一下是不是校典中丧尸建模的相似精神力印记——

    不过事已至此——

    赵仙人拍拍手，丧尸重新复原，被黑布笼罩，“下一个下一个！”

    不少男生跃跃欲试。

    琪茗雅握着拳头站在后面，想着瑞亚刚才的动作。

    流畅连贯，根本不像是临场反应，反倒像是千百次的对战后的惯性。

    而且，那仅仅只是一把扫帚棍。

    琪茗雅望着寻找扫帚跃跃欲试的男生，思忖。

    “想什么呢。”瑞亚讨嫌的凑过来。

    琪茗雅眨巴眼睛，道：“想你刚才的方法。”

    “…”

    瑞亚摸摸鼻子，诚实：“不太建议你也用。“

    琪茗雅：“为什么？”

    瑞亚委婉道：“阿雅你身手一般是吧…”

    琪茗雅不服气，“何以见得？”

    “你身手要是好的话，建模山里面被挟持的就不是你而是我了。”瑞亚道。

    琪茗雅：“…”

    琪茗雅好奇一秒之前自己为何要自取欺辱。

    “不过你可以尝试屏蔽他的——“瑞亚指了指场中再一次站起来的异化人，”他的五感。“

    “有点慢，但是绝对有效。“

    “…“

    琪茗雅看她一眼，点头：”我知道了。“

    “你格斗确实很好。”

    “难怪前段时间机甲系在传你要转系。”

    “…”

    瑞亚惊讶望她。

    琪茗雅掰了掰纤细的手腕，玉镯子衬得皮肤愈发白皙，“你每天练习基础建模我知道。”

    “200多的脑容我也知道。”

    “你可以去刷一下望江楼外三楼了。”

    瞧着瑞亚张口欲言，琪茗雅制止道：

    “我不会透露。”

    “所以不用对我藏拙。”

    “该我了，我上去了。”

    话落，姑娘昂着头走上了场。

    瑞亚：“…”

    我不是想藏拙，我是不知道望江楼外三楼是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