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A+A-

    稍稍了解任府职务分配后,念珠把沉默的青年带到北院。

    “喏,这是分配给你的事儿,姐现下刚刚入府,什么清省的事儿也轮不到你。”

    青年现下已经浑身上下洗了一通,露出原本俊朗的脸颊和手臂上肌理分明的线条,她忍不住多瞧两眼,又有些害臊。

    青年沉默点头,几乎木讷的拿了扫帚开始清扫。

    念珠咬咬唇,心里一阵没来由的失落。

    待念珠一走,一旁几个闲散的奴仆也都围上来。

    一人嘬牙痞笑道:“子新来的罢!有什么孝敬给大爷几个牙祭?”着要动手摸他身上口袋。

    他低头喑哑道:“有。”

    几人哈哈大笑,领头的凑近,摊开手无赖笑道:“给爷爷拿过来——”

    话没完眼前一黑,他给结结实实的一拳翻在地,两颗牙划出一道弧度飞落在地上,血沫子顺着嘴角流下。

    青年抬起头,露出阴鸷冷漠的黑眸。

    内院里,任丰年同路氏好容易等来了任老爷。路氏美眸里泛起泪意,瞧见他一边微笑一边落下泪来。任老爷本来也两年不曾见到妻子,加上家业繁忙,又美妾在旁,多少有些生疏。只是瞧见路氏落泪,却似是想起了甚么往事,不由快步上前把她半揽在怀里。

    任老爷将将而立之年,身材高大,瞧着龙精虎猛,同路氏抱在一起却似一对儿璧人,叫人瞧了忍不住会心一笑。

    抱了一会儿才松开,路氏白皙的脸颊不由泛起红晕,一旁的任丰年早就忍不住扑到任老爷的怀里,泪光一闪而过:“爹爹,阿辞好想你!”

    任豪呵呵一笑,一把抱过她掂了掂,大手揉揉她细软的黑发笑道:“阿辞也长大些了。”

    任豪把躲在他身后的女孩拉过来,牵着她嫩白的手笑呵呵同任丰年道:“这是妹妹,往后你两要好好处着,切不能欺负妹妹,她自体弱些,你可要多让着她。”

    那女孩亲密无间依偎在任豪怀里,掀起眼皮对她露出意味不明的笑意,转而又埋首在任豪怀里蹭两下。

    任丰年沉默一下,一字一顿道:“不、要。”

    任豪以为她在耍孩脾气,不由皱了浓眉训道:“不可!你也是当姐姐的人了,怎么比你妹妹还不懂事些!你在老家多年,给你娘亲纵到不懂礼数也是有的,往后不可如此。”

    任丰年抬起头,早已泪流满面,她一把推开任老爷的手,尖锐的喘息一声憎恶道:“子不教父之过!我从出生便少见爹爹,如今不懂事与我娘何干?爹爹宁可疼爱一个贱妾生的庶出女儿,也要这般对我?!”

    任豪听到“贱妾”“庶出”二词胸中火气大盛,一把甩开路氏拽着他袖口的手,对着大女儿多年不见有些陌生的脸想也不想便抽下去,发出清脆响亮的皮肉声响声。

    怀里的闺女似是给吓着了,她把脑袋埋在爹爹怀里抽泣委屈道:“我阿娘不是贱妾!”任豪顾不得其他,只哦哦的抱了她哄。

    任丰年被抽的斜摔在地上,瞪大眼睛不能置信,她也不哭了,站起来擦干眼泪,挤出一丝难堪的笑容:“我同娘亲从长安到平遥,不知多少里远,再累再苦也不觉累,因为我想念那个时候把我抱在肩上骑大马,带我荡秋千的爹爹。心里头只期盼着,能再同爹爹生活在一块儿便好了,我新学的古琴,新画的牡丹花都拿与他瞧。可是才发现,只我一人记着,爹爹却成了旁人的爹爹,不疼我了。”

    她发怔道:“那我也不要你。”

    任豪被她的一张脸涨红,想起多年前的日子,眼里莫名酸涩起来,伸出手想要拉她,却给她一把开。女孩的手劲本不大,这次却像是使了浑身的狠劲儿。

    任丰年扭头便跑了,下人想拦着,只她年纪身子灵活,又是大姐,只不敢硬来,却叫人跑没影儿了。

    路氏强自撑着不倒下,支着红木桌子对几个丫头道:“还不快去找姐!”

    任丰年不知跑了多久,茫茫然跌跌撞撞凭着满心怨怒竟跑出很远,等回过神来,发现四周荒芜一片,院子皆是陋室,也无甚花草种植。她喘息两声,顾不得略微裸|露在外的一截白腻的腿,跪在光秃秃无枝叶的大树下独自难过。

    李琨收拾完屋子,正要出门,却发现一个姑娘蹲坐在树下,一双大大的杏眼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一般微微下垂,看上去无辜又迷茫。他心中微微一动,原地站着瞧向她露出的一截漂亮丰满的腿肚,再往下看,精致巧的绣鞋上染上斑斑污浊。

    哭了半日,也不见有人来找她,心里更难过了,肚子也饿的受不了,又不愿主动认输,心中难堪至极。身后传来一声轻响,她受惊猛然回头,却见有人双眸沉寂站在树下,仔细一瞧才发觉是那个乞丐,先下算是得了她的恩,成了府里的厮,不由面无表情发出一声嗤笑,旁人都得了好儿,只她一个越过越不好。

    厮的声音有些低沉:“姐不若进屋坐,寒酸不过淋雨强。”

    任丰年抬头看天,阴云密布的,顿时脸色更差了,一把拍开这人欲要扶她的手,扶着树干起身要训斥他不恭敬,发现这落魄厮比她少高了两个多头,站起来仍给阴影罩着,不由泄气,鼻腔里发出哼声,根本不理睬他,仰着头甩了甩鹅黄的裙摆,满脸将就的进了屋。

    厮面容平静的跟在她身后进了屋,用粗陋的茶壶给她倒了水。

    任丰年像是没看见一般,一双杏眼只盯着收拾整洁的床铺一角瞧,也不知在想些甚。

    那厮从容向她一礼,淡淡道:“姐慢坐,奴才有活要做,先告退。”

    任丰年抬头,逆着光瞧见这厮下巴和修长脖颈上的淤青,又见他一身朴素整洁的衣裳,心里莫名多出两分无措的酸意,不由抿了抿嘴,本想骂他没礼数不知规矩的话也莫名其妙咽了下去。天上果真下了雨,那厮拿了靠在门边的油纸伞头也不回的进了雨里。

    任丰年怔怔看着他沉默的背影走远。

    任丰年没呆多久,却给念珠几个找着了。

    念珠进了屋子,连忙把她扶起来,伸手给她掸了掸根本不存在的灰尘,嘴上絮絮叨叨:“姐叫咱们好找!若非是那厮来报,夫人不知多着急呢。”

    是了,她还有娘亲。

    任丰年到了正院里,路氏的门却紧紧合着,门里仿佛有女人柔和似水的话声,和男人时不时的低语。守门丫鬟只道夫人叫姐回去禁闭一月再,怎么都不肯开门让见。

    任丰年站在雨里,给雨水落了个透心凉,面无表情回了房。

    禁闭一月里倒是任老爷来瞧过她。

    任老爷叫下人准备了几样女孩爱用的点心,叩开了任丰年紧闭的房门。

    姑娘正坐在桌前,抓着笔临摹字帖,神情倒不像是起初印象中的浮躁易怒,认真蹙着眉,一个字写完接着一个。

    任老爷不得不咳嗽两声断了她的仔细功课。

    任丰年抬头瞧他:“爹怎么来了?”

    任老爷叹气:“不是瞧瞧你么?爹爹承认,前头的事体爹爹也有做的不对的。”

    任丰年歪头,有些天真道:“那爹,您错哪了?”

    任老爷怔了怔:“爹不该你,再怎样你也是姑娘家——”

    姑娘面无表情断:“不是的,我是您的女儿,怎么就不得?”更的时候,她不听话了,她爹照样屁股,完却给她买糖糕吃。

    任老爷张张嘴,想些甚,却给她断。

    任丰年看着眼前几样精致可爱的糕点,露出难过的笑来,她捻起一块:“爹爹难道不知我不能吃花生?还是,这些糕点本就不是给我准备的?”

    任老爷不成想她会来这茬,张张嘴不知怎么好了,确实,这些糕点是给闺女的专聘的那厨子做的,样式都不曾改过,便端上来了。

    任丰年面无表情道:“爹爹不要再了,我心里头难受着,想自个儿呆着。”着继续抓了毛笔,低下头,却迟迟不曾再下笔了。

    任老爷心里也不大好受,自己生的女儿他哪里能不爱的?只事情实是太多了,又有了女儿要照顾宠爱,多少忘了许多许多身为爹爹该做的事体。

    他叹口气,低声道:“阿辞好生休养,禁闭之事爹会同你娘亲的。”瞧了沉默的大闺女一眼,转身出了门。

    任丰年听他走了,随手丢了笔走到桌前,挑挑眉,一把把满桌的糕点拂在地上。

    她冷哼一声,又嫌不够似的拿绣鞋踩上两脚。

    念珠给唬的连忙进来,喊了丫鬟擦地扫,嘴上不停:“我的姐啊!咱们这才刚来府里,您再怎么也收敛些罢!您是嫡出大姐!也不必同那些不相干的计较,老爷好容易肯放下身段,这皆是夫人给您争取来——”

    任丰年瘫倒在架子床里,闭目不听,随口使唤念珠:“帮我把绣鞋擦干净。”

    作者有话要:  任丰年:我谢谢你们,真心感谢,来人,赐一丈红!= =

    念珠:姐啊,咱们府里哪来一丈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