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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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夜里,便是要开宴的时候了,也算是主家表示对客人们到来的欢喜。今日照样是夫人一块儿,姐们又一块儿,爷们都在更外边的圈子。

    任丰年虽然很不喜欢这样的宴席,吃不到甚么别致好吃的,要应付的人倒不少,好在她坐着默默无闻的,也不惹人注意。

    一桌上传淡紫色裙衫的姑娘道:“你们可知,吕家有两位旁支的,方才被族里禁足了?”

    任丰年和一边的刁姑娘对视一眼,刁姑娘难得开口道:“是哪两位?你可晓得发生了甚么?”

    那姑娘叹息道:“我还想问你们呢,我可不晓得。”

    同桌的吕芙淡淡道:“还不是这两位爱惹是非,没管教好之前,怕是出不来了。”她是吕家主支的姑娘,同那两个本来便没有情分,拿她们当当下酒菜还差不多。

    至于甚么是非,大家也止住不曾问。

    任丰年给唬了一跳,看向刁姑娘。刁姑娘轻轻摇头,表示真不是她,她的手还伸不了这么长呢。任丰年也不知是什么人了,心里正琢磨着,主位上的聂大姐便走了下来,一桌一桌的询问是否吃的满意,又笑笑的到了她们桌上。

    经过上次的事情,任丰年见到聂家大姐总觉得怪怪的。毕竟撞上她两次同不贰不叁的野男人独处,仿佛还痴恋那男人呢,也不知远在长安的太子殿下,可知道他已经绿云罩顶了?

    不过同她没有半块银子的关系,她最好默默装死,叫这位聂姑娘知道,估计也够呛。很显然,刁姑娘也这样想的,两人又默默对视一眼,低头吃东西。

    聂大姐自然不关心任丰年,但是她关心刁姑娘,毕竟也是表姐妹道理。她笑道:“阿靖你什么时候,同任大姐关系这么好了?若是方便,便代我这主人多照顾照顾她也是好的,庄子里风景好着,你也莫日日窝在楼里头。”

    一边的吕芙和了口梅子酒,歪头笑道:“大姐有所不知呢,她们俩今年上元节时候便当手帕交了,手拉手一道在画舫上散步消食,倒把我扔一边……”

    此话一落任丰年的眉头皱了皱,只怕聂大姐疑心。

    聂大姐的脸色变了变,又恢复如初,不由温文一笑道:“是呢,我倒是忘了。”

    吕芙有些吃醉了,嘻嘻笑道:“你自然是不知道,你在上头歇息,怎么能记得呢?”

    吃完宴,任丰年本还想和刁姑娘出去走走的,没想到刁姑娘却摇摇头道:“我吃多了酒,头有些发胀了,怕是没办法出去了。”

    任丰年有些遗憾的啊一声。

    刁姑娘看着她,拉拉她的手道:“要不这几日同我一起呗,大夏天的,待在屋里多适意,不要出去了。”

    任丰年想了想,摇摇头道:“我都来了,怎么能什么也不见见、玩玩呢?”她又张口想问聂大姐的事体,刁姑娘却扶着丫鬟走了,只对她摆摆手。

    任丰年本能的觉得异样,却不知从何起。聂大姐便是疑心她和刁姑娘,又能如何呢?

    都过去那么久了,什么事都没发生,况且她们连那个男人是谁都不知道,没有任何证据的事情,谁会傻到乱去得罪整个聂家呢?而聂大姐这个名门闺秀,却是要爱惜羽翼的,若是她真的做了什么,被发现了,那她的大好前途不就毁了?毕竟可是要当太子良娣的人呢,将来能当皇妃也是不定的,怎么好有污点在身呢。

    任丰年想了想,仍旧不觉得自己该为此整日害怕胆怯,若是隔天她和阿靖双双病倒,不才有鬼么?

    而另一边,聂大姐却早早没了心情,独自带着仆从回了楼里。她靠在榻上思量一番,眼神愈发阴郁起来。

    那日,她私下叫得力的丫鬟盘问了画舫上的厮和丫头,均是无果。本以为是下人欺瞒于她,没想到是这两位呢,倒是出乎她的意料。刁家的还好,毕竟她知道自己这位表妹的,两家人无论是立场还是关系都十分紧密,只需警告一下,再给颗糖吃便是。

    而那位门户的,便是不能留了。

    那日殿下明明应当是看见一些的,但是却选择随口掩盖过去,极有可能便是为了那个家女。她能容忍很多事,但是唯独无法接受殿下拒绝了她,去在意一个出身低微的女孩。和这样低微又没有贞操可言的户女子,他们也许早就有了床笫之欢,也许殿下曾经抚摸她,那双修长好看的手或许在她身上揉捏流连。他亲吻她的样子,对她情话的样子,即便是想象,也让聂大姐嫉妒到心碎,那她又算什么?

    这些都是连她都没有被恩赐过的,殿下的触碰啊。

    这些出身低贱的女孩,总是妄图靠自己年轻的身子诱惑上位者,可是又能鲜妍明媚到几时?殿下可以喜欢那个家女,但是聂姐太明白,殿下绝不会纳一个不能给他带来任何好处的女人。因为哪怕是她,都只能做殿下的良娣。

    即便她真的做了什么,殿下也不会为了那个门户的女子惩罚她的。这点上,聂姐很有自信,因为她是皇后娘娘留的牌,殿下这样贤德的人,从来不会做不孝的事。

    聂姐笑了笑,带着寒意的眼神慢慢放的柔和许多,她把心腹丫鬟叫来,耳语了几句。

    隔了两日,任丰年便收到邀请去湖边采莲花,听下了河还能吃到清甜的莲藕。她最喜欢这样的活动了,从前在长安的时候,每年夏日外祖母便爱带她和几个表姐一道去湖边游玩。

    上了舟,发现一条船上还有一个船工和一个采莲女,另外还有三四个面生的姑娘。她们这些门户的客人还有一些,不可能都像主家一样坐在有棚的大船上乘凉吃糕点,便几人挤在一起。

    任丰年倒是不曾多想,毕竟这样也很好,每个人也都有些活动空间。坐在一旁的女孩却板着脸,一言不发的拿纨扇遮着太阳。任丰年不由问道:“你没事儿罢?”

    那女孩勉强笑道:“我身子弱些,熬不得暑气,过一会儿就好。”

    舟渐渐行远了,因着湖大,故而与一同出发的其他船只也拉开一段距离,越走越远了。几个姑娘都指着河边的景色叽叽喳喳,好不热闹,任丰年看着湖边的景色也不由露出了大大的笑容。

    没过多久,便驶入了一个漂满荷花的地方,几人正要使唤采莲女采花,船便开始轻轻颠簸起来。任丰年旁边绿衣服的微胖姑娘抓着船沿皱眉呵斥道:“怎么乱晃起来了?心着些!”

    但是船愈发抖动起来,就连船工也有些怕了,直解释道:“这湖底下是养了些肥硕的大鱼的……也许是顶撞着呢,一会儿便好了。”

    几个姑娘被晃的簪钗和发髻全乱了,只抓着边,吓得六神无主不知往哪里看,有一个甚至站起来,要往船头走,船上几人皆尖叫起来。

    任丰年急道:“回来!船会翻的!”着船便摇荡起来,一只冰凉的手狠狠捏着她的肩胛,一把将她推下了水。

    水花声很响,几人皆惊叫起来,回头一看任丰年连扑腾的声音都没了。

    任丰年哪知道她这么倒楣,出去玩还能遇上这样的事体。她不会游水,也不知道怎么游,直呛了好几口泥水,身子越发往下沉了。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略睁开空洞的双眸,眼里是深深的无措和绝望。

    忽的一下,船上的采莲女跳了下去,游下水把任丰年给拽上了水面,叫她抓着两丛荷叶枝干,自己又慢慢拖着她去到了岸边。

    任丰年得了救,披上毯子,人还在发愣。待玉芝和念珠几个匆匆白着脸赶上来,她才抱着念珠哭了出来。

    玉芝在旁哄道:“我的乖姐,没事儿了啊,等会子叫大夫来看看便好,先随咱们回去罢。”

    任丰年点点头,落水被救上来是好事,可万一染上寒毒便不好了。她察觉到有个人推了她,可是现下并不是拉扯这些的时候,还是她的身体最要紧。她立即镇定下来,由她们带着她走着路离开。

    夜里,采莲女从屋里醒来,也不点油灯,瞧瞧踩着极度轻盈的步子隐没在夜色里。

    夜色正浓,庄子南边池水边的一处竹舍还亮着微光。

    采莲女没有被埋伏在暗处的影卫制止,成功的进了竹舍。

    “主上,事情已办妥。”

    那人只一个清寂的背影,淡淡的道:“下去。”

    采莲女低头道:“果不出您所料,吕家不太平。据奴才所知,长老吕忠宪和家主吕由并不一心,其中在吕忠宪的暗室里发现一封陈年密信,是与大皇子的母家刘氏前任族长的。吕由知道这些,曾有暗中威胁之举,目的在于得到更多的金银和田地,以及掌事权。他的外室曾氏之外祖家,三代前曾为刘氏旁支做过事,而这些金银大多用于输送货物去安阳以及泰安西南。”

    那人低笑一声,示意她继续回话。

    采莲女并没有犹豫,继续下一件:“今日早,任姐在莲舟上被推下水。”

    那人提笔的动作顿了顿,淡淡道:“聂家的那位大姐,或许不适合再呆在平遥。”

    采莲女犹豫一下,问道:“主上的意思是?”

    他道:“孤不需要这样的女人。”与她人无关,只是聂大姐实在不适合入宫。他给了她机会,可是聂姐让他失望了。

    采莲女明白他所指,既是要入宫当良娣的话,那边入不了宫就好了。无论是残疾或是痴傻,想必都不是殿下在意的事情。

    采莲女默不作声的退下。香炉里袅袅升起轻薄的烟,他有些漠然的蹙眉。

    作者有话要:  采莲女:深藏功与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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