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砚桐当下停住了脚步, 扬起个大大的笑容，“侯爷可有事？”

    池京禧不动声色问道，“牧杨去何处了？”

    “他在后面坐着呢, 要跟我换位置, 是有事跟傅子献。”闻砚桐忙回答。

    “你先过来坐吧，莫要挡住后面的人了。”程昕和善的冲她招手。

    闻砚桐如蒙大赦, 飞快的在池京禧和程昕间落座，把两根拐竖在左手边，想用此隔开池京禧。

    “把这两根破木棍拿走。”池京禧道。

    闻砚桐只好老老实实的把拐放在地上, 佯装认真的看着台上的表演, 也不敢东张西望。

    这时, 程宵主动搭话，“你的腿如何了？”

    闻砚桐笑着道，“好许多了, 现在走起路来不怎么疼了。”

    “你好生休养, 不定再过些时日就能拆板了。”程宵道。

    闻砚桐道, “那就借七殿下吉言了。”

    程昕看了她，抿着笑道，“你奚琴倒是拉得不错，没看出来你还藏着这手。”

    “啊……”闻砚桐讶异道, “没想到竟然被你们看出来了。”

    程昕倒没是如何看出的，只道, “你也很适合穿衣裙。”

    闻砚桐心咯噔响, 不知道他是有心试探，还是无心之言, 只着哈哈道，“五殿下笑了, 我堂堂个男儿，怎么会适合穿姑娘的衣裙。”

    程昕也没有争论，又笑着转头去看台上的演出。

    但闻砚桐总觉得他笑里藏着深意，心里有些发毛。正焦急牧杨为何还不回来时，台上忽然响起声唢呐的声响，把闻砚桐吓了个激灵。

    唢呐的声音大，穿透力极强，在柱殿这种设有传声装置的大殿里，竟有种魔音穿脑的功效，闻砚桐不禁把五官皱成团，捂住了耳朵。

    池京禧也颇是嫌弃，拧紧了眉毛。

    这个唢呐是作为宴赛的最后个节目登场的，没想到效果不佳，台下的观众纷纷咧嘴。台上的人也没办法途停下，只好硬着头皮给演完。

    宴赛节目结束后，便是投票环节。除了有资格评选节目的夫子与翰林院官员之外，男学生和女学生各有十个人有投票资格。

    人选是提早定下的。节目结束，便有人捧着墨笔与纸来到首位。

    闻砚桐左右看看，发现她周围的人竟然都有评选的资格。思及自己也参加的宴赛，她便想为自己拉票。

    她伸头看了看程昕的纸，便见他和程宵都在纸上写了古琴，心喜当下谢道，“多谢两位殿下，这票值千金啊。”

    程昕回道，“公正评价，古琴那个节目的确是我今晚看得最好的个。”

    闻砚桐连连道谢，扭头偷偷去看池京禧的纸，却见那纸上还是空白。

    她清了清嗓子，低声道，“侯爷，你还没写是因为不知选哪个吗？”

    池京禧目不斜视，看着空白的纸若有所思。

    闻砚桐见他没反应，便往他身边靠近点，道，“今儿晚上精彩的节目个真多啊哈哈哈。”

    池京禧皱眉看她，似乎想看她又整什么妖蛾子。

    闻砚桐笑道，“就那提线木偶的就挺不错，演得躲逼真啊。”

    池京禧面上不显，脑子却不由自主的回忆起那个节目来，等反应过来时才发现思想又被闻砚桐带偏了。

    他道，“闭嘴。”

    闻砚桐立马闭上嘴，却没有坐回去。

    池京禧修长的手捏着墨笔，迟迟不在纸上下笔，闻砚桐忍不住又道，“姑娘们谈的古琴也挺悦耳……”

    话音还没落，就见池京禧笔尖动，在纸上留下了墨迹。

    闻砚桐希冀的伸长脖子，却发现池京禧写的竟是“唢呐”二字。

    闻砚桐：？？？刚才那个快把眉毛拧成条的是谁？是谁！

    “做人不能太违心呀……”闻砚桐假装不在意的感慨道。

    池京禧侧目朝她看来，“你这是影射我违心？”

    “岂敢岂敢。”闻砚桐连忙讨好的笑笑，后半句声音低了度，“是不是也就只有某人自己心里清楚了……”

    池京禧脸色黑，抬手就把纸揉成团，抽了张新纸。

    最后那场唢呐，他的确是觉得非常聒噪，嫌弃的表情都挂在脸上了。听了闻砚桐的质疑后，他索性随便换个节目，以证自己不违心而为。

    哪知道正要下笔，就听见身边传来了轻哼声，池京禧笔尖顿，下意识将声音收尽耳朵里。

    听了两句，他就辨认出闻砚桐在哼她在台上拉的奚琴曲。

    平心而论，今晚的节目，也就古琴与奚琴交合的那首曲子给人留下了极深的印象。

    但是池京禧想起闻砚桐那个狡猾模样，又把手还没写字的纸揉碎了。

    平心而论个屁！

    闻砚桐见他连续揉了两张纸，叹道，“侯爷，你要写便好好写呀，作何浪费纸张呢？”

    池京禧眸光沉沉的，“你在教训我？”

    闻砚桐笑道，“不是不是，只是觉得你的字那么好看，若是不想要可以给我，揉成废纸多可惜啊。”

    池京禧把笔撂，推手让书院厮退下，“不写了，拿走。”

    那厮见池京禧脸色不大好看，也不敢多留，当下捧着托盘要走，却不想被闻砚桐给叫住。

    “等等！”闻砚桐忙站起来，拐都没拿，瘸拐的追去，低声道，“既然有人不投票，那就把资格让给我吧，别白瞎了这个机会。”

    厮不敢擅自做主，请示般都看向池京禧。

    池京禧的眉毛又拧起来，“你又盘算什么？”

    闻砚桐转头看他，“我问他要侯爷揉的纸团呢，带回去好好观摩。”

    脸皮厚吃块肉，脸皮薄吃不着。

    好似早就猜到她什么主意样，池京禧举起左手，指尖正捏着个纸团。

    闻砚桐看就知道自己的心思被看破了，只好放弃代表池京禧的那可贵的票，讪笑着回到座位，“原来在侯爷自己拿着呀。”

    池京禧没话，却破天荒的勾起笑容。他缓缓将纸团展开，里面却是片空白。

    闻砚桐傻眼。

    池京禧看了她的表情之后，双眸都溢上耍人之后的笑意，把白纸给了她，“拿回去好好观摩吧。”

    最好是晚上梦到白纸排队上树。池京禧如此诅咒的想。

    闻砚桐愣愣的收下纸，见池京禧唇边弯着微笑，正看着台上唱票。

    她便转头朝站在程昕身边的厮那要了根墨笔，飞快的写上古琴二字，再折上给了厮，道，“侯爷的票，仔细收好。”

    厮亲眼看见池京禧把纸给她，便不疑有他，拿着票送去了台上。

    闻砚桐拾起拐杖逃离现场。

    程昕见她离开，坐到池京禧身边问道，“你为何要把票让给闻砚桐投？”

    池京禧疑惑道，“我何时让给他了？”

    “他方才用你给的纸投了票给自己，交给收票的厮，是你让投的。”程昕已隐约猜到来龙去脉，笑道，“没想到你也有被摆道的时候啊，禧子。”

    禧子：……大意了。

    闻砚桐跑到牧杨身边，用拐杖碰了碰他的脚，“我要求换回座位。”

    牧杨似乎正跟傅子献聊的开心，头也不回的挥手道，“边去，我待会就完了。”

    “日子还长，什么时候不成啊！”闻砚桐道，“快点回去，侯爷有事寻你。”

    牧杨转头看他，眉毛紧拧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你真烦人。”

    “我烦人？”闻砚桐惊道，“我好心告诉你傅……你竟然还我烦人，真是白眼狼，你知不知道为了让你能讨教射箭秘术，我顶着多大的压力坐那边，没想到你……”

    牧杨受不了她这般啰嗦，加之傅子献也在旁边劝他先回去，只好飞快的离开了，把闻砚桐的声音抛在身后。

    闻砚桐松了大口气，刚坐下就变成京瘫的姿势，“今天也是辛苦的天呢。”

    傅子献握着长盒，有些激动看着闻砚桐，似乎有什么话想，但好几次开口都没好意思出来。

    闻砚桐知晓他要什么，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不用，我都知道。”

    “傅子献，快点长大吧。”她道。

    她只能对傅诗惩戒，却依然改变不了傅子献在家里受欺负的现状。但是闻砚桐知道，用不了多久，他就会真正长大，成为朝歌名动时的“三箭公子”，成为池京禧的左膀右臂。

    现在的傅子献还不怎么明白她的话，但她也没有解释，只笑着把话题岔开，起了他送来的那把红木奚琴。

    宴赛最后的名额公布，闻砚桐参与的古琴奏曲拔得头筹，摘下宴赛的冠军。闻砚桐松了口气，早知道这么稳当，就不用费力争池京禧那票了。

    宴赛的最后，夫子们朗诵歌颂了初雪对绍京非凡的意义，又逐个点卯，才算是彻底结束。

    出殿时天完全黑透了，雪好似鹅毛般漫天都是，暖黄的灯笼成为黑夜唯的点缀。

    初雪宴圆满结束，闻砚桐回去之后舒舒服服的泡了个热水澡在大雪纷飞之时钻进了暖和的被窝里。

    宴赛上的名次让闻砚桐被记的那笔成功抹掉了。她的腿也渐渐长好，甚至不用拐杖也能行走。课堂上也不会总是犯困，能将夫子将的东西听近耳朵里了。

    字也越来越像样，仿佛切都在慢慢变好。

    可就在闻砚桐拆木板的那日，却发生了件了不得的事——书院的报晓鸡，无惰。

    被人宰了。

    时间，所有人都怀疑到了曾经半夜爬起来想杀鸡的闻砚桐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