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砚桐在房对着那道圣旨坐了好会儿了。

    这道圣旨来得突然, 她点心理准备都没有。虽圣旨上赏的东西并不是什么奇珍异宝，但是栋朝歌的房子，张御赐的牌匾足够闻家光耀门楣了。

    要是远在长安的爹娘知道了, 约莫高兴得立马坐马车来朝歌。

    圣旨这玩意儿不是简简单单的张锦布，大多时候，皇帝要是赏赐谁，口头就赏了，但是若要下圣旨, 那便给了莫大的殊荣。

    给朝官的都不多，更何况是给了闻砚桐这个平民。

    于是牧杨得到消息后, 飞奔到闻砚桐的房, 门都没敲直接撞开的，像个无脑莽夫般, “圣旨呢！圣旨在哪！”

    闻砚桐正在聚神思考, 被他的叫喊吓得激灵，气道, “你莽莽撞撞的干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哪个山头的野猪撞进来。”

    牧杨没在意她的话, 眼睛直溜溜的瞪着桌子上那张明黄色的贴金锦布，冲过来趴在桌边, 声音也放轻了，“这就是圣旨……怎么跟我家的不大样？”

    闻砚桐道，“大将军得的圣旨，我们这种平民如何比？”

    牧杨道，“真是厉害, 绍京给平民下圣旨的先例少之又少，圣上继位来，你还是第个。”

    闻砚桐听，顿时有些骄傲了，挺了挺胸膛，“那可不。”

    牧杨便道，“这下你可算是光宗耀祖了，祖坟上都要冒青烟。”

    “你会不会话？”闻砚桐嫌弃。

    牧杨伸出手指，蠢蠢欲动的想摸。

    闻砚桐巴掌上去，半点没留情，“别乱碰！这圣旨我要带回家装裱起来的。”

    牧杨手背被疼了，收回去揉了揉，突然眼神凶，点了点闻砚桐的脑袋，“瘸子，我发现你进来胆子越来越大了！竟然敢我？你还知道我是谁吗？”

    闻砚桐翻他眼，“怎么着，你要揍我？”

    他冷哼声，“我现在生气了，除非你告诉我两个跟傅子献拉近关系的办法，否则我不会原谅你的。”

    闻砚桐道，“你赶紧滚蛋吧。”

    牧杨拍案，“好啊闻砚桐你竟然敢叫我滚蛋？今日的我你爱答不理，明日的我你高攀不起！”

    这句话是从闻砚桐嘴里学的，平日里三个人在个学堂拉拉扯扯的玩，有些词汇句子他听的多了，自然就学会了。

    闻砚桐翻了个大白眼，道，“你到底想怎样？”

    牧杨见她妥协了，便得意笑，“傅子献从昨日到今日脸色都不好看，我问他什么事他也不，你这是为什么？”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闻砚桐道。

    “那你想想嘛。”

    闻砚桐架不住牧杨软磨硬泡，叹了口气去琢磨傅子献的事，想了半晌，她忽而压低声音问，“地下密室里，藏得究竟是什么东西？”

    牧杨愣了下，没想到她会直接问这些，有些为难道，“这……禧哥交代过不让往外。”

    “无事，告诉我。”闻砚桐道。

    牧杨摇头，“不成。”

    闻砚桐啧了声，“你又要我帮你想傅子献不高兴的原因，又不肯配合我，我怎么琢磨？”

    牧杨道，“别的都可以，这个不成，不能。”

    “对我有什么不能的？”她点了点自己，“我，闻砚桐，个家住在长安的平民，又不掺和你们朝官之间的事。”

    牧杨思来想去，觉得闻砚桐的有些道理，便凑近了她耳朵，低低道，“是连发火弩。”

    “连发火弩？”闻砚桐惊诧。

    “是种战场用的武器，□□的箭头由特殊材质造，射出去的瞬间会燃起火，射东西后，箭头的火油便会流出来，灼烧目标。”牧杨道，“是种新型□□，我爹手里有样品，我试过，威力相当大。”

    闻砚桐大骇，诸多思绪从这个连发火弩牵起，下子明白了傅子献心情不好的缘由。

    原书在诸位主角的回忆可以拼凑出当年念安寺池京禧受伤之后的处置，起初是念安寺被封了个月之久，其的僧人全被押进大牢，律处死。

    随后就是皇帝处置了朝的批官员，以户部尚书姜启为首，林林总总有十六七户。其姜启最为惨烈，姜家上下满门抄斩，无活口。其他的贬的贬，流放的流放，闹得满朝风雨。

    这个姜启是傅丞相党，可谓是傅丞相最重要的臂膀，下让皇帝砍了，傅丞相元气大伤，甚至因此气病。

    这场声势浩大的处罚，彻底拉开了朝堂腥风血雨的帷幕。傅丞相被拔了最有利的臂膀，为了报复也是为了排除异己，借他人之手害死了太子程延川。

    太子的死就是切故事的开始，后来就是争储，皇嗣们相互残杀，外敌入侵，紧接着就是傅子献和牧杨战死，程昕被害，安淮候病死，皇帝驾崩，程宵登基，池京禧起兵造反。

    所有事情没有件是意外，他们都是斗争的牺牲品，就连程宵也是失去了很多，踩着血骨累累坐上王位的。

    究其起源，就是这次大批的连发火弩被查出的事。

    闻砚桐时间想呆了，牧杨推了推她的肩膀，“你发什么愣？”

    她下子回过神来，深吸了口气，反应有些激烈。牧杨头雾水，“你没事吧？”

    闻砚桐摇摇头，稍稍平息情绪，而后道，“你有没有想过，念安寺下的连发火弩，会不会跟傅丞相有关？”

    牧杨听后怔住了，“……你是？”

    “你可别忘了，傅子献可是傅丞相的儿子。”闻砚桐道。

    现在的傅子献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孩子，就算是傅丞相对他再不好，他也是把傅丞相当父亲的，为傅家忧心也是很正常的事，所以才心情不好。

    牧杨有些失神的点点头，“是啊……”

    他似乎忘了，牧家与傅家向来不对付，这种不对付在现在还能勉强维持种和平，但是到了后来，总有金戈相向，你死我活的时候。

    “你是在提醒我，不要跟傅子献走得太近？”牧杨问道。

    闻砚桐见他神色颓了，眉眼间透着些许不开心，当下道，“我可没那样。我的意思是，他不开心，或许是因为担心傅家的事，你也别想太多了。”

    牧杨只好点了点头，但是情绪依然不高，闻砚桐又劝了两句，告诉他交朋友应当从心，不必管那么多，才将他哄得开心了，临走时还摸了两把圣旨。

    快要天黑时，接池京禧的马车就到了念安寺，闻砚桐等人也跟着回城。

    离开时，天幕已暗，许多侍卫提着灯盏，站在马车周围，有人将池京禧扶着走向马车。

    闻砚桐和张介然等人的马车在后面。张介然往马车上搬行李，闻砚桐站在边上伸长了脖子往池京禧那个方向看。

    就见池京禧神色依旧平淡，身上裹着华贵的大氅，停下跟侍卫了什么，然后被牧杨扶着上了马车，不会儿这条长长的队伍就缓缓离开。

    闻砚桐也钻进了马车里，靠在软塌上，长叹口气。

    这次扫雪可真够惊险的。本是池京禧对傅棠欢产生感情的次事件，结果两人只在堆雪像的时候碰了次面，而且还没过话，不知道这次没按原书剧情走，会不会有什么影响。

    而且还剩三日就要休年假了，池京禧肯定不会再来书院，如此来，恐怕要等到明年正月里才能见到他了。

    正如闻砚桐所想，池京禧果然告了假，在家休养。

    在书院里的三日转瞬即逝，腊月十六日，颂海书院正式开始休年假，朝歌里诸多外来学子纷纷归家，书院也将封闭。

    闻砚桐本来想的是在年假的时候回家，但是算了算，也就只有个月的时间，而且正是严冬，上路十分不方便。如此来回，这个月约莫有半个月耽搁在路上了，想了想还是算了。

    等到二月份真正休假的时候再回家也不迟。

    本来还担心找不到落脚地的，谁知道圣旨直接赐了栋房子来，直接解决了闻砚桐的烦恼。

    闻砚桐刚回书院的时候，就接到了有人专门送来的房门钥匙，还把地点写在了纸上给她。她离开书院后，就直接坐了马车到那地方。

    马车在路上行了半个时辰，房子在朝歌的郊区。闻砚桐倒觉得挺好，虽然房子偏远了些，但好歹也是朝歌的房子，光是有钱也买不到的。

    闻砚桐开门锁，进去之后先把房子逛了遍。房子是二进院落，有正方和东西两厢房，正房后还有庭院。拱形的雕花洞门在正方两侧，往里走就能看见进百米长的院子，还有排后罩房。

    两边是抄手游廊连接的外廊，闻砚桐走的时候还差点迷在里面。

    她自出生来，就没进过这样的豪宅！

    这种类似四合院，还有抄手游廊的宅子是相当讲究的，想来应该是某个官员的房子被抄之后直封着，然后转手赐给了她。

    正堂上早就挂好了御赐的牌匾，上书：大智大勇。房摆好了黄金千两，绸缎百匹，明珠数十。

    闻砚桐高兴傻了，当下拿着大把的银票上街。接下来就是花钱的时候了，她几乎用了整天的时间在街上，买了很多东西。

    什么床榻，棉被，软塌，这些都是必需品，还买了好些个下人家丁婢女，订制了副牌匾，刻上“闻宅”两字，还有零零散散的各种东西，总之只要动了念头就立马买下。

    不出五日，座荒宅就被闻砚桐整得像模像样了，下人们平日在宅子里晃来晃去，见到闻砚桐之后就尊称声主子。而闻砚桐也害怕独住，暂时跟着下人们起在□□院住，平日里没什么架子，也跟他们相处的很好，房子虽大，但不觉得冷清。

    原本伺候闻砚桐的茉鹂和荷莺也升职了，跃成为大婢女，手下掌管着院子的下人，倒也把宅子管理的井井有条。

    眼瞅着快要过年了，朝歌的人都开始置办年货。闻砚桐也不能闲着，于是带着茉鹂和荷莺整日往街上跑，连几日下来，也把她累得半死，躺在床上不愿动弹。

    念安寺那边倒是点消息都没传来了，但是闻砚桐也清楚，现在的朝堂恐怕正面对着雷霆之怒呢，不可能太平。

    闻砚桐闲在家，除了上街买东西，就是在屋里乱逛，偶尔指点下人们做些事。但是平日里练字读书倒是没落下，好像养成了种习惯似的，睡前总要练会儿字才行。

    腊月二十七，傅棠欢突然造访，闻砚桐还吓了跳。

    “你个姑娘家，贸贸然来找我合适吗？不怕外面传风言风语？”闻砚桐站在门口问。

    “当然怕了，所以我还带了弟弟来。”傅棠欢狡黠笑，指了指后面，傅子献正好自马车上下来。

    也有十多日没见了，傅子献见到她颇是高兴，“近来可好啊？腿伤好透了吗？”

    闻砚桐也开心，跺了跺脚，“早就好了。”

    傅棠欢道，“别站门口寒暄了，我订了茶馆，我们起去喝杯热茶。”

    朋友造访，闻砚桐自然乐意起出去玩，于是留了满屋子的下人自己上了傅家的马车。

    傅棠欢订的茶馆不是什么出名的地方，但是里面的房间很雅致，也算安静。三人落座，就有人上前来沏茶，茶香味下子在空蔓延开。

    傅棠欢道，“没想到你竟然得了圣旨，实在是让人羡慕。”

    闻砚桐弯眸笑了，“这有何好羡慕的，还是托侯爷的福呢，否则我介平民，哪来的殊荣得圣旨。”

    傅子献抿了口茶，道，“那日实属是惊险，幸好侯爷没什么大碍。”

    闻砚桐自从出了书院之后就彻底没了池京禧的消息，她也不敢随意听，乍然听傅子献起，便顺势问道，“侯爷的伤势如何了？”

    傅棠欢道，“应当是没什么事了吧？据年宴还会出席呢。”

    “年宴？”闻砚桐好奇的看向她。

    “我来找你就是为这事的。”傅棠欢道，“你想不想去参加年宴？”

    “年宴不是在皇宫……”闻砚桐迟疑。她自然听过年宴的，因为池京禧降生在新禧之日，所以年宴和他的生辰宴直都是连在起办的，相当热闹。

    傅棠欢笑道，“我带你进去啊。”

    闻砚桐傻眼，“我怎么进去？”

    年宴这种规格的宴会，别是普通平民了，就是连朝官员的庶子也没法参加，像傅子献这样身份的都进不去，只有傅棠欢这种嫡系出身的才有资格。

    “你可以假扮成我的婢女。”傅棠欢道，“有你在，我也不会觉得无趣了。”

    “这样不成吧……万被发现了怎么办？”闻砚桐觉得有些不靠谱。

    “绝对不会被发现的，我还用这种办法带子献进去过呢！”傅棠欢拍案保证。

    闻砚桐吃了惊，看向傅子献，“扮成婢女？”

    傅子献俊脸红，“那时候还，才十岁。”

    傅棠欢笑了笑，“你乘我的马车进宫，绝对不会有问题的，放心吧。我见你也没有回家，宅只有你人，大过年的难不成还要个人吗？”

    这样，闻砚桐也有些心动。

    “况且这次年宴跟以往的年宴都不同，会十分盛大，据皇宫还请了异族人来表演幻术呢，不去可就可惜了。”傅棠欢不留余力的劝着。

    闻砚桐最终还是心动了，点头答应。傅棠欢很高兴，约好了三十那天下午未时便来找她。

    未时就是下午点到三点，从这里到皇宫路上肯定也要用很长时间，加上官员们要陆续进宫，肯定要费很长时间，所以傅棠欢他们去早点。

    顺便还给了闻砚桐个包袱，包袱里面装的是婢女的衣裳，让她在那日换上。

    年宴上，官员跟孩子肯定是分开的，而孩子之男女应该也会分开，女子见过闻砚桐的太少，所以也不用担心穿成姑娘的模样被谁看见。

    闻砚桐又跟傅家俩姐弟玩了会儿，到天黑的时候才回家，茉鹂和荷莺也早就等候。

    她回去洗了澡，舒舒服服的睡了觉，转眼就到大年那天了。

    房子里都是大红的灯笼和闻砚桐亲手编的国结，充满了年味。闻砚桐给宅子里的所有下人都放了假，还每人给了十两银子，让他们回去过年。

    大早的，炮竹声从街头炸到街尾，惊醒了沉睡的朝歌，迎来了严寒下的春节。

    年之最重要的日子，即便是身在古代，这个年依旧让闻砚桐觉得感慨万千。很久以前，她家里穷，每年到过年的时候家里的桌子上才会出现丰盛的肉食。

    什么卤猪脚，炖鸡，红烧鱼，这些都是平日里吃不到的。时候过年时，这些东西都是闻砚桐的，爸妈不怎么吃，都夹到她的碗里，所以她最喜欢过年。

    但是弟弟出生长大后，家里越来越穷，过年时饭桌上的东西也越来越少，大部分都到了弟弟的碗里。闻砚桐那地方又又穷，重男轻女的思想很重，她时候不懂，跟爸妈任性的闹过几回，自然是要挨揍的，久而久之，也知道不该跟弟弟整东西吃。

    长大之后就越发讨厌在家里过年了，以至于到后来离家工作，过年也以工作忙的理由推脱回家，在自己的租房里准备自己爱吃的东西。

    只是这种行为终是要被家里人诟病，长大了不孝顺之类的，闻砚桐念着养育之恩，也只能再忍受着家人的指责。现在回想起来，以往的二十多年，活得还是很累的。

    她擅长自我调节情绪，不会把不开心的事放在心上，但是偶尔想起来事，心里压得沉甸甸的，也不好受。

    闻砚桐早起来给自己收拾好，换上傅棠欢给的衣裳。衣裳是藕粉色的，跟书院的院服颜色有些像。上身是两件式，里面是雪白的袄子，袖子呈渐变的妃色。外面则是件藕粉色的半袖，袖边和领口都是雪白的兔毛。

    下面就是件绣着云纹的长裙，闻砚桐怕冷，在里面添了好几件衣裳。

    她收拾好之后就在正堂等着，直到傅棠欢派人来敲门，她才出门，宅子就留了些无父无母，无处过年的下人看守。

    她直接上了傅棠欢的马车，就见里面有个穿着跟她样的婢女坐在里面，然后自动跑去跟她坐起。

    傅棠欢今日也是盛装，由于年宴的规定，这些衣裳都是皇宫同赶制的，颜色是炮竹的正红色，雪白的狐裘，宽松的半袖。上面绣着金丝如意纹，代表着吉祥的意思。

    衣裳外面拢着红纱，上面夹杂着星星点点的碎钻，看起来漂亮至极。

    傅棠欢从她笑，招手，“过来，跟我坐起。”

    闻砚桐笑着坐了过去，“三姐今日可真美。”

    傅棠欢弯眸，“我可是特地撇开大哥二姐过来找你的，你可要嘴巴甜点，多夸我两句。”

    闻砚桐听言，又夸了几句，把傅棠欢逗得直乐。

    从闻宅去皇宫，就花了将近两个时，到了皇宫之后还要排着队接受检查才能进去。

    傅棠欢道，“今日你就跟着我，到时候有自己活动的时间，我带你去各处转转去。”

    闻砚桐点头，心里也有隐隐兴奋。

    两人正着时，突然有人敲了敲车厢，就听外面道，“姐，牧家少爷求见。”

    傅棠欢愣了下，“他人在何处？”

    “就在马车外。”

    傅棠欢顿了下，对闻砚桐道，“你先坐着，我下去看看。”

    闻砚桐点点头。

    身边的婢女为她撩开车帘，下面还有人接着，傅棠欢心的下了马车。

    闻砚桐做到窗口边，撩开点点往外看，就看见牧杨身正装站再不远处。他笑容灿烂，模样俊俏，穿着大红的颜色看上去喜气洋洋，没有平时的傻气了。

    牧杨见傅棠欢后，笑容更甚，上前两步，张口就来，“三姐，多日不见，你越来越憨批了。”

    傅棠欢：？？？

    闻砚桐：……

    作者有话要：　　牧杨：跟傅三姐套近乎 g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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