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自己都骂
空调吹,战鼓擂。
褚年刚换好门锁,他妈就来了。
隔着门听见钥匙在锁口边一通乱戳,褚年深吸了一口气,默默锁上了手机屏幕。
手机屏幕上“重生后我和极品婆婆斗智斗勇”的那些年几个字被一片黑暗遮盖了。
起来可笑,他忙了一早上,最终能用到的“吵架资料”竟然是来自于网络。
一开始他正经搜“怎么骂婆婆”的时候,不管那些求教的人多么努力去表达自己婆婆的可恶之处,下面的回复都是“你想想你老公怎么办”、“低头不见抬头见,没必要”、“赶紧有个孩子就好了”、“多年媳妇熬成婆”,最后一句真的是让褚年眼前一黑。
谁爱熬谁熬去!谁想当婆婆谁去当!他必须想尽一切办法换回自己的身体!
更可笑的是一个名为“如何制服奇葩婆婆”的文章,褚年兴冲冲点进去之后,发现里面是在“如何成为一个完美儿媳妇”,退出来之后,他把这个网站点了虚假营销的举报。
再抬头看一眼计分器,在心里给自己鼓了一把劲儿,褚年提声:
“妈,你别试了,我把门锁换了。”
“砰!”是什么东西砸在门上。
“余笑,你是什么意思?这是我儿子家,你想干什么?”
手边有个本子,上面是褚年写的“大纲”,他瞄了一眼第一行“婚姻法”三个字,:
“妈,我再一遍,这是你儿子家,也是我家,我不希望我家里有别人不请自入,户口本上是我和你儿子两个人的名字,可没你是户主。婚姻法里面夫妻关系平等,婚后财产归双方共有,褚年赚的钱你破天都有我的一半儿,这个家你到哪里去理,都是我比你的算!”
“呵,行啊,读过几年书,还跟我**了。我告诉你余笑,你跟我扯这些没用,你问问天底下哪个媳妇儿敢把婆婆关在门外不让进的,我告诉你,你这是丧尽天良坏了良心了!”
褚年自己也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丧尽天良的儿子,可他没办法,他想换回自己的身体里,想让生活变成原来的样子,可他越来越觉得自己深陷在泥潭里,做的每一件事都是被逼迫的“不得已而为之”。
他那张大纲的第二行写着“道德”。
“妈,我这些年照顾褚年,也尊重您,你一来我就端茶倒水,逢年过节送的东西更是不少,该做的我都做了,可您呢?为了一点事就来我家大吵大闹,砸门扔东西,你我丧尽天良?我什么都没干怎么就丧尽天良了?!那给你改了银行卡密码到现在都不管你的褚年算什么?他才是猪狗不如吧!”
骂完,褚年看了一眼那个静悄悄的计分器,他狠起来,连自己都骂!
这时,计分器上的分数已经变成了10。
褚年眼前一亮,喝了一口水。
“你谁猪狗不如?”
外面尖利的声音刺得褚年的脑仁儿一阵生疼。
“我我要是丧尽天良,那褚年就是猪狗不如!猪狗不如!猪狗不如!”
计分器上的分数变成过了11,尖叫完的褚年捂住自己的眼睛,脸上是麻木的绝望。
他要换回去,他必须换回去!
褚年的妈妈跌坐在门外的地上,掏出了手机电话给“自己的儿子”,电话接通的一瞬间,她嚎啕大哭:
“褚年,妈妈不行了,你要是不离婚,妈妈就要死了!”
余笑正在上班,把手机移开一点,她看了看办公室正关着的门。
“妈,我在上班,有事你跟余笑吧。”
完,余笑就扣上了电话。
她是故意的,因为褚年妈妈在两年半多前过几乎一模一样的话。
那天,她刚流产两个半月,嫁给褚年一个半月。
事情的起因是她找了个钟点工来帮自己做饭扫,褚年的妈妈来看她,认为是她这个儿媳妇太娇气,不愿意做家务。
“不过是流个产,怎么搞得跟有功一样?还当上姐太太了?”
余笑确实是被她爸妈给教的脾气好,可也不是完全没有火气的人,那一句“不过是流个产”成了一把刀,直接刺得她鲜血淋漓。
害怕、委屈、愤怒……她站在那儿,手都在抖,梗着脖子回了一句:
“妈,我自己有钱,想当姐太太也当得起。”
褚年的妈妈立刻就爆发了。
和褚年恋爱差不多四年,余笑一直觉得褚年的妈妈是个算得上温柔和气的好女人,至少比她自己那个话带了炮仗的妈妈是好多了的。
结果这一次,她就被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手段给吓住了。
真的是吓住了,也是被气坏了,拿起手机她给了自己的丈夫。
褚年那时候工作极忙,接了电话只有一句:“我现在在上班,你跟妈的事儿别拿来烦我。”
钟点工被褚年妈妈成功赶走了,余笑那天跌跌撞撞地回了自己家,第二天晚上,褚年来找她,连着她爸妈轮番劝她到半夜。
第二天,余笑回了她和褚年的家。
褚年的妈妈并没有道歉,她依然进出这里,仿佛没事发生过。
某个晚上,褚年抱着她,对她:“你是我妈的媳妇,也是我妈的儿媳妇,一辈子低头不见抬头见,难道还能一直置气吗?她年纪大了,你让着她一点……”
蜜意浓情时候脑子都不清楚,余笑忍不住去想,她对褚年妈妈多一点容忍,就是对褚年工作的支持。
“一辈子低头不见抬头见,这话可真是让人毛骨悚然。”
回忆并不美好,余笑摇了摇头把它们晃出脑海,继续查看同事们整理的资料。
褚年的妈妈眼泪还没流出来,电话那边已经戛然而止,她再拨过去,电话也没人接了。
“唉?唉!”
她扭头看着门,一双眼睛几乎想把门给穿透了:“余笑!你把褚年怎么了?你给他灌了什么**药了?他怎么不理我了?”
顶着余笑皮子的褚年看着那个停在11分上的计分器,:
“我天天听你的话,被你折腾,你我丧尽天良!你看看你自己的儿子,是不是猪狗不如!你怎么有脸骂我!”
没了“儿子”的支持,褚年的妈妈真的惊慌了起来,她站起来,也顾不得擦自己裤子上的尘土,扶着门,她的眼泪流了出来:
“我儿子不理我了。”她重复了两遍,然后再次爆发了:
“都怪你!都怪你!”
门的另一边,褚年拿着杯子的手在轻轻颤抖。
外面那个人,是自己的亲妈。
她,是不是,真的哭了?
过了没多久,褚年的妈妈离开了,女人真正伤心的时候绝少是嚎啕的,都是红着眼眶吞着泪,恨不能把一口的牙咬碎。就算是个奇葩到让人牙根发痒的极品婆婆也不例外。
她走了,褚年看着墙上的11分,抄起手边的水杯砸了上去。
“我到底在干什么!”
写着“大纲”的纸飘到地上,看着上面的“法律”和“道德”,褚年忽地冷笑了一下:
“又不合法,又没有德行,我还真没错。”
也不知道这话的人到底是谁。
这个白天剩下的时间,褚年就坐在客厅里盯着那个计分器,他的脑子里乱糟糟的,又好像想到了什么极重要的事情,一会儿又觉得什么都无所谓了,耳边时常响起刚刚自己亲妈的两声啜泣,后来响起的,是余笑。
“余笑,真是……”
从前的余笑在褚年的心里渐渐成了个扁平的符号,乖巧好用两条排在前面,就像是性价比颇高的扫地机器人,只有在他们刚换了身体的那短短几天里,这个符号渐渐添了几分鲜活。
可就在他想起了曾经的那些悸动与甜蜜的时候,一切又变了个样子,最终闹得这样不可开交。
余笑自然也变了一副模样,出去喝酒、夜不归宿、对他父母也没什么好脸色,话更是变得尖酸刻薄。
电话响了,褚年看了一眼,是余笑过来的。
“你妈走了吗?”
“走了。”
“你今天在家吧,我回去收拾点东西。”
褚年哽了一下:“余笑,你话不用得好像我们已经离婚了在分财产一样。”
有差别吗?
余笑看看属于自己的男人的手,:
“我大概七点回去。”
褚年想什么,动了动嘴没出来。
挂掉电话,他看着墙上的分数,深吸一口气站了起来,这几天家里被褚年搞得真是乱七八糟,他左右看了看,上次有他妈在,虽然聒噪,但是该干的活儿都会清楚,现在的他真是想收拾都觉得无从下手,最后只能从今天吃完的外卖包装盒开始。
收完了垃圾就得扫地,然后拖地,整理一下沙发上吃饭掉的残渣,把电视柜上的灰擦一下,床单好像也该换了……
一开始是无从下手,后来褚年就觉得整个家哪里都不够干净,偏偏他自己干家务的机会真的很少,干了这个又漏了那个,弄好了一样做下一样的时候又把前面的成果给毁了……
等他终于把能干的活儿都干完,两三个时已经过去了,褚年瘫坐在沙发上,找出遥控器开了电视。
以前褚年最讨厌的就是一回家看见余笑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可现在累趴趴坐在这的是他,他觉得能这么休息一下已经是偷得浮生半日闲了。
而且,电视剧还……挺好看?
余笑敲门的时候,褚年慢悠悠站了起来,最后看了一眼那个计分器,不知道什么时候,上面的分数已经变成了21。
“是我刚才骂人时候算的分数延迟到现在?”
褚年搞不懂这里面是个什么规则,不过他懂不懂,好像关系也不大。
因为就在房子的新锁被开的一瞬间,一个声音第三次同时在余笑和褚年的耳边响起。
“归零、归零、归归归归零!”
作者有话要: 嘻嘻嘻嘻
晚安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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