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进帐内，穆砺琛还在和傅柔僵持，沈弄璋扫了一眼不知是死是活的方烈，才想起今晚吃饭时，傅柔曾递给方烈一块烤肉，那里面定然被傅柔下了药。

    但傅柔哪里来的匕首？又是哪里来的药？

    外面突然到来的刺客，是否与傅柔有关系？

    脑子里乱成一团，便想去查看一下方烈的情况。

    刚走一步，帐帘“嘶”地一声响，被蛮力扯了下来，几个穿皮袍带皮帽、黑巾蒙面的蛮人便冲了进来！

    沈弄璋首当其冲，立即便被对方攻击。

    虽然没有兵器，沈弄璋手下功夫却不弱，一矮身避开迎面而来的刀锋，伸手便朝着对方露出的右侧软肋出一拳，将那人了一个趔趄。

    “别伤害璋儿，正主在这儿！”傅柔听到声音，立即出声保护沈弄璋，并告知穆砺琛的位置。

    帐内的油灯昏蒙蒙的，却已足够蒙面人认清目标，有三人马上便扑向穆砺琛。但是，挨了沈弄璋一拳的那人却心有不忿，觉得自己被女子得站不稳有失颜面，不肯放过沈弄璋。

    穆砺琛每动一下，陷在左腹的匕首都进一步伤害着内脏，已然冷汗淋漓。

    他本不想伤害傅柔，现在却已顾不得太多。手上匕首格住傅柔的匕首，迅速抬起左腿，一脚踹向傅柔。

    傅柔后退避开，不料穆砺琛左腿顺势落地，一拧腰旋起右腿便扫到她右肩，“砰”的一声，将她扫得向左趔趄了几大步。

    那三个蒙面人已到了穆砺琛身后，被穆砺琛看准时间，在第一个蒙面人刀锋未落之际，左手已经钳住对方手腕。

    一触之下察觉对方腕力极强，穆砺琛不敢莽撞，手掌顺着手臂向肘部一扫，趁对方突然觉得手臂酸麻无力，穆砺琛劈手夺下其手上的弯刀，一肘将其撞开，紧接着一刀钩到第二个扑向他的蒙面人的脖颈，全力一扯，第二人的半个脖子都被锋利的刀刃割开，鲜血登时喷出，落在第三人身上大半。

    举手投足间杀了一人，逼退两人，第三人脸上被喷了一股温热的鲜血，挥到空中的弯刀微微一滞，就这分心的刹那，穆砺琛已经一步踏上，一刀刺进他胸腹，刀尖自后背透出，伤得比穆砺琛更加严重。

    但第一个蒙面人却也在后面结结实实地踢了穆砺琛后背一脚！

    穆砺琛立身不稳，向前一扑，正赶上沈弄璋避开对手，闪到他面前，两人撞在一起，侥幸成了彼此的支撑，都没有跌倒。

    胸腹受伤的蒙面人眼见自己不能活，又无法攻击穆砺琛，竟直接扑向方烈，要拉一个人垫背。

    傅柔大喊道：“那人无辜，不能伤！”

    话落人到，已经冲到方烈身前，用匕首架住了对方的弯刀。

    “你到底站哪边？”袭击穆砺琛的第一个蒙面人怒吼了一句，到底还是放过了方烈，再次扑向穆砺琛。

    一柄匕首突然塞进沈弄璋手中，穆砺琛的气喘吁吁的声音在耳边低低响起：“方烈也曾救过你，带他走！”

    沈弄璋一顿，握紧了匕首，却没有话。

    “求你！”

    穆砺琛吐出最后两个字，肩膀一用力，将沈弄璋撞向方烈的方向，借着沈弄璋的掩护，一脚踢倒她的对手，转身便迎上了扑向他的那个蒙面人。

    傅柔这时刚从方烈身前转身，正遇上沈弄璋，竟然也低声了一句：“带他走！药效再有两个时辰便过。”

    沈弄璋不再犹豫，一手扯住方烈的左肩窝将他拉起背在背上，一手用匕首划开帐篷，确认这个方向的帐外没有伏兵，这才挤出帐外。

    帐外也是一团乱。

    北固关的士兵们正在与十几个蒙面人交手，对手都是蛮人，招式凶猛，这些士兵竟难以冲破他们的纠缠去援手穆砺琛。

    沈弄璋只看了一眼狼狈的士兵，便扭头离开。

    那些士兵根本不是蒙面人的对手，且听傅柔的语气，这些人是她引来的，但听帐内蒙面人的质问，却又不听她约束。一旦这些人杀了穆砺琛后要杀方烈，她一人哪里拦得住！

    必须要找个安全的地方，否则，方烈、她和傅柔，可能都会面临危险。

    背着方烈寻到拴在树下窝棚里的马匹，哪里还顾得什么马鞍，将方烈甩到马背上，沈弄璋跃上马背，用力拍了拍马屁股，驱马向南而去。

    仔细回忆，沈弄璋认定这些偷袭者不是刚刚赶到这里，而是早已埋伏在此，只等傅柔动手后，他们便在外配合。否则，以穆砺琛的耳力，一定会听到他们行进在雪地上的轻微脚步声。

    有傅柔在，这些人知道他们的回程路线是向东北，也许埋伏不止一拨，决不能走原路，更不能去西边或者北边，蛮族人都居住在西北，很可能会碰到刚从草市撤走的部落。

    只有一条路，向南！

    即便没有路，但十七的月亮高高挂着，足以看清前方的环境，荒草、雪原、树林，没有险峻的高山，沈弄璋决定进入东南方那片茂密的树林中。

    跑了大约十里地，已经进入树林。

    正向林子深处跑着，马的左前蹄突然陷进深雪之中，身体立即失去重心，向前摔倒！

    千钧一发之际，沈弄璋抱着方烈滚落马背，避免被压在马身之下。

    好在前方雪厚，马并没有受伤，了个滚便站起身来，只是四条腿都陷在雪中。

    沈弄璋刚起身去拉马辔头，便听到远处有急促的马蹄声，人马不少，听声音，离她很远，但方向却是奔着穆砺琛和傅柔那边而去。

    不知是不是蛮人的增援，一瞬间沈弄璋的心跳到了嗓子眼，担心傅柔的安危。不仅如此，虽然她不想承认，但心里却有些担心穆砺琛。

    他已经受了伤，那些士兵自身难保，他的下场似乎只剩下一个……

    转头看了看还昏睡不醒的方烈，沈弄璋蹲下身，一边叫他一边轻轻拍他的脸，半天没有任何反应。

    无奈，沈弄璋一咬牙，脱下外面的大氅将方烈裹住，随即迈步向前，寻找一块表面坚硬的雪壳，记住位置，从旁边开始奋力挖雪。

    她虽生于穆国南方，冬天难见冰雪，更是头一遭到这朔北，却在这一个月里跟穆砺琛学到很多，挖雪洞便是其中之一。

    高深的积雪虽然表面的雪壳坚硬，但破坏雪壳后，里面的白雪仍具有松软度，只是比平常的雪更绵实紧密，十分适合挖洞藏身。

    沈弄璋手脚并用，双手挖开的雪推到身旁，再用双脚向后蹬，不消片刻，热汗淋漓的她已挖出一个能容下一人的雪洞。

    将方烈塞进雪洞，又重新给他裹好自己的大氅，整个脑袋冒着热气的沈弄璋喃喃道：“但愿你这个医者的身体能抗住这天气，若我没被抓走，也没有死，一定来找你。”

    罢，起身将雪洞入口用雪堵住，只留了一个口供方烈呼吸，便头也不回地骑马返回营帐。

    回到营帐，发现营帐已经倒塌，一群人乱战在一起，比起离开时多了一倍多！

    虽然人多，但一身白色的傅柔和一身黑色的穆砺琛还是被沈弄璋一眼认了出来。

    穆砺琛并没有孤立无援，反而五六个人围在他身边，正在抵御傅柔和那些蛮人的攻击。

    沈弄璋定睛细看，才看出保护穆砺琛的正是他们在草市的邻居，那些完全不懂懋合语的部族之人。

    实际上，沈弄璋知道他们是什么人，更懂得他们的话。

    他们来自启河之南、穆国西南的一个被深山包围的庞大部落，名字叫启。

    沈弄璋也是去年对启河南面那片高山十分好奇，与几个同乡在聿国完成交换后，便在聿国直接度过启河向西，翻山进入其中，才知道启部的存在。

    启部有人出过深山，更进入过穆国，所以对穆国话会一些。沈弄璋在那里呆了一段时间，也学了启语，能简单地用启语与他们交流。

    这次启部来草市的领头者，也即是与穆砺琛对话的那个男子，名叫施辰，是启部的少主。

    沈弄璋听到他们的语言时便认出他们的来历，但考虑到他们正被懋合大部排斥，并没有马上便与他们交流。直到她和穆砺琛探完消息回来后，沈弄璋才带着穆砺琛偷偷去了他们的帐篷攀谈。

    此时施辰正站在穆砺琛身前，看到月光下一人一骑飞快而来，从服饰上认出是沈弄璋，连忙用穆国语高声喊道：“直接冲过来，瀚云不行了，快带他走！”

    蛮人知道是穆砺琛那边又赶来了帮手，马上引弓搭箭，拦截沈弄璋。

    沈弄璋将身体贴在马颈上，极力挥动手中的匕首去拨箭矢。加之启部族人也即刻扑上去阻止蛮人射箭，战马只在左前腿上中了一箭，几乎没受到影响。

    生死边缘的危急时刻，启部族人的勇敢激得沈弄璋热血沸腾，奋力驱马冲进了战团。

    这马本就是战马，冲击力十足，众人哪里能直面战马的冲击，立时闪避！

    沈弄璋直接冲到施辰身前，伸手便接住了已然接近昏迷的穆砺琛。

    他左腹的匕首已被拔去，触手处，身前衣袍濡湿大片，沈弄璋抓着他的腰带，将他放到身前马背上，调转马头便又冲出战团。

    “沈弄璋！”傅柔突然对着她的背影厉声大喊：“你的血仇不报了么？”

    在回来的短暂路上，沈弄璋已经想过这个问题，面对傅柔和穆砺琛，她必须有一个明确的立场，而她也已经做出了决定！

    没有减速，沈弄璋只是转头答道：“傅姐姐，冤有头债有主，我们的仇人不是他！”

    箭雨袭来，是那些蛮人发现距离拉开，又开始放箭。

    但沈弄璋马不停，已像风一样掠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

    昨晚写完新的一章之后突然发现虐男主虐的有些狠……第一次写这么身心俱虐的，似乎掌握不好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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