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哥他们忙着找人，也没时间招呼钟潜一行。因为挖鱼塘一事暂时告吹，钟潜他们留下来也没别的意义，想着赶紧回去，收拾收拾还能去店里头开店。

    ‘烤鱼店’做的是中午、晚上的生意。中午的生意是已经错过了的，不过晚上还能再赚一摊。

    七哥亲自送他们上了车，并对古研道：“欢迎你们下次再来玩儿。”

    古研点点头算是了招呼。元珀在一旁连连摆手，“七哥叔叔，我还会来的。你们这里的鸽子肉肉好吃。”

    古研在心里发笑。这子就只记得这个了。

    钟潜把车子开出去后，古研从后视镜看到海威站在村口前面的大石头上远远地望着他们。元珀这子把脑袋伸出去，朝那家伙挥手，“再见！”

    海威差点儿没从大石头上掉下去。谁能想到和自己了一架，不久前还准备第二架的子，会主动跟他挥手告别呢？

    这就是元珀。哪怕之前和邻居的孩子得鼻青脸肿，第二天见到了也能主动上前跟人家招呼，还把自己带的零食分给人家吃。

    他和元珀的个性，真的是天差地别呢。越长大这种区别就越明显。

    “哥，你靠过来。”元珀稍微一用力，古研的娇弱身板儿就被他拽进了怀里。

    古研心里又开始不爽了。妈的！他好弱鸡。

    元珀像抱洋娃娃一样搂住了古研的肩膀，“哥，你睡吧。”

    古研有些诧异。他怎么知道自己困了的？从向七哥告辞的时候他就偷偷地暗中了好几个哈欠，眼皮也有些变得沉重起来。他本来还想再撑上一回儿，等到车子拐上了大路后再睡的。却被这子给看了出来。

    古研有点儿嫌热，“你别抱着我，太热了。”

    “不要嘛！”元珀再度噘嘴，“那哥你躺在我腿上，我给你当枕头啊。”

    古研为了不被他抱得那么紧，只能选择妥协。

    脑袋枕在元珀的大腿上，随着车子的左摇右晃，古研很快就进入了梦想。

    只是他这个梦……并不是个让人感到愉快的梦。他又在那棵大枯树的树缝里头，看到了另外一个自己了，这一次，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在梦中突然朝他逼近，脸上的五官同一时间扭曲错位，变成了一张狰狞丑陋的怪脸来。

    古研深吸一口气，睁开眼睛，身体一下子弹坐起来，脸色变成了一片煞白。

    正在开车的钟潜和坐在副驾驶座上盹儿的花子同时看向他，“怎么了？”

    古研扶着额头摆摆手，气息并没有能在很快的时间内恢复平稳。

    元珀揉着眼皮在他身边伸了个懒腰，“哥哥？”

    古研看了看周围的景色，发现他们离‘九茗山’没有太远，也就是他睡了只有一会会儿的功夫。

    这附近因为有大型区的关系，公路周围的土地全都被占用完了。跟‘九茗山’周边相比，这里热闹了不少。他们才出‘团村’时，开了两三公里才能偶尔看到些在田间劳作的人。现在，放眼看去都能看到劳动者的身影。

    元珀发现古研的脸色不好，紧紧地抓住了他的后衣领，“哥，你别害怕。”

    古研纳闷地回头，他竟然能感应到自己的情绪。

    “研是做噩梦了吧？”钟潜问道。

    古研点点头。是啊！噩梦，一个纠缠了他很久，不知道还能再掩饰多久的噩梦。

    元珀抱住古研的脑袋轻轻地拍了拍，“不怕不怕。哥哥，下次你梦到我吧，我在梦里帮你、坏蛋。”

    古研笑了起来，“天天看到你我已经够烦了，做梦还要梦到你啊？”

    “我可以帮哥哥啊。”元珀有自己的逻辑。对他来现实和梦境都不是问题，都阻拦不住他熊熊燃烧的‘兄控’之魂。

    皮卡车拐了个弯，开上了另外一条路。

    “前面好像出了点事。”才拐上这条路，钟潜的视线里看到前面不远的路段聚集了好几个附近开荒的民众，他们围在一起不知道在看什么东西。

    “要掉头吗？”钟潜对这种热闹向来不关心。问后面古研的意见。

    古研点了下头后，耳朵里听到了那些人的声议论。

    “谁家把孩子丟在了这里？这是个孩子吧？”

    “是倒是。只是……看他这样子好像是生了重病的，不然这种时候谁家会丢自己的孩子？”

    “怪可怜的，谁捡回去养一养，养大了将来还能养老呢。”

    古研突然开口：“钟潜叔，别掉头了，开过去吧。”

    被丢弃的孩子。古研的心里一下子想到的是‘团村’那位被自己母亲丟掉的畸形孩子。

    不会这么巧吧！

    阿丁和花子也听到了声音，原本两个都是在闭目养神的，这时候突然都坐直了身体。

    钟潜把车子慢慢地开了过去。走到近处的时候，正好一位路人把那放在破草筐里的孩子给抱了.xīitｘt..起来，就听到路人一声惊叫：“天哪！”

    手里的孩子差点儿被他给扔出去。

    “怎么了？”

    “这……这是个怪物嘛！”路人的脸色很难看，“难怪没人捡。你们看他的手，啧啧啧……这还是手吗？这是青蛙的脚吧。”

    路人把孩子重新丟到了草筐子里，孩子身上披着的旧衣服被掀了开来，露出了他藏在里头的一双手。

    “我去！”旁边有人看到了骂了一句，“这是个畸形儿。”

    “我怎么会有人丢孩子呢。”围观的人群里传出了这样‘理所当然’的声音。

    钟潜停下车，古研自行开车跳了下去。只是他没有站稳，跳下去后的样子有些蠢，脚和手同时着地。

    古研这个时候也顾不上耍帅了，爬起来就往那些人身边跑。

    “哥！”元珀同样跳了下来，稳稳地双脚触地。见古研跑走了，这子想都没想就追了上去。

    古研挤开看热闹的人，冲到了最前面。

    第一眼，就和一双清亮干净，瞳孔微微泛着些茶色光芒的眼睛对上了。

    这双眼睛的主人也就两岁左右的样子，像个未断奶的兽一般，在周围这么多双不怀好意的视线中，蜷缩着身体浑身在颤抖。

    他虽然年纪还很，但已经听得懂一些话语了，并且很明显地知道他们在嘲笑的是自己身体上的缺陷。

    古研看到他悄悄地把双手往肚子底下藏了藏。

    “哥！”元珀同样挤了进来，顺着古研的视线也看到了面前这个脏兮兮的‘东西’。

    “哥，是个宝！”元珀仔细地看了一会儿后，兴奋地对古研道。

    “哟！哪里来了两个金童啊？”围观的人们看到古研和元珀身上穿的干干净净，手和脸都是白嫩的，猜测这是有钱人家的孩子。

    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皮卡车，就更肯定了。

    能开得起车的，在这个时代，真能算是有钱人了。

    古研蹲下来，视线和地上趴着的这个家伙儿几乎平行了。

    家伙儿呆呆地看着古研，突然冲他笑了一下，瘦得脱了形的脸蛋并没有因为这个笑容变得更好看，反而让周围的人更嫌弃了。

    “啧啧！不仅是个畸形，还是个丑八怪呢。”

    钟潜推开人群走进来看了一眼，看到地上草筐子里的孩子后，他就明白了，“这是……”

    “不知道谁丟在这儿的。”旁边有人见到来了个大人，有心想和钟潜套近乎，“不过是个畸形儿。放在这儿估计也没有人捡的。”

    钟潜的目光看向了孩子心翼翼藏起来的双手，眉头微微皱了一下。

    孩子把手往更里头的地方缩了缩，垂下了脑袋来。

    古研能感应到这孩子的感觉：自卑、哀伤、痛苦……却，没有仇恨。

    是还不懂得憎恨吗？憎恨这残酷的命运，憎恨这可怕的世界？

    孩子再度抬起了头，仍然看向的是古研。

    干净的眼神里有着只属于孩童的单纯，似乎对和他‘差不多’大古研有着一种亲切感“哥，他怎么老看着你？”旁边的元珀有些不满了。喂，臭子，别这么看着我的哥哥。

    “哥？”孩子歪着脑袋，犹犹豫豫地学着元珀的声线，发出了同样的声音。

    古研冲他笑了，伸出一只树叶大的手摸了摸孩子额前脏兮兮的头发。

    “哎！”他答应了一声。

    钟潜和花子以及阿丁站在人群中间，看着这一幕，不知不觉地跟着笑了起来。

    “伯伯，这里有个宝，我们带回去吧。”古研没有回头对着身后道。

    阿丁伯伯走上前去，把那个孩子连同破草筐子一块儿抱了起来。

    “这位先生。这是个畸形儿，您看清楚了。这样的怪物捡回去也没用的，不如让他自生自灭吧。”有人好心提醒钟潜。

    钟潜没有搭理对方，上前去拉住古研和元珀往回走，“你们两个，快点回来，我们要走了。”

    阿丁伯伯把草筐子放到了后排座上，里头那个家伙儿更加拘束了起来，把自己缩成了一个球。

    “别怕。”阿丁伯伯对宝是很友好的。在他的眼里只有自己喜不喜欢看不看的顺眼的宝，没有畸不畸形，长得好不好看的宝。

    钟潜重新把车开起来后，后面那群看热闹的人还在议论：“那怪胎真走运，遇上的是有钱人家呢。”

    “你以为有钱人真那么好心？看着吧，用不了几天又会被丢了的。一个畸形儿……养着开马戏团吗？”

    钟潜听了这些跟着长叹一口气，从车后镜看向后面的古研，“回去如果我被骂，你们一定要帮我。”

    古研朝他安抚地笑笑，“放心吧，不会的。”

    也许会因为元珀脑袋受伤，他精神虚弱，还有元珀和海威架这三件事被骂。但，捡宝回家这件事……他十分确定，无论是大爸二爸还是逮弟，都不会有任何的怨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