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静如强忍着身心的不适，给宋至圣背上的伤口做清洗处理，做着做着，人突然晕厥过去，同时趴在冰冷的地板上一直闭着眼睛的宋至圣微微地睁开了眼皮。

    “……你来了。”

    他身旁的地板上无声无息地出现了两双脚来。

    古研垂着向来古井无波的眼睛，默默地看着趴伏在地上，从后颈到腿肚没一块儿好肉的家伙，眼神顿时变得犀利起来。

    元珀对看到的画面一脸的吃惊，“你……你怎么受这么重的伤？”

    “惩罚。”宋至圣的语气有些哀伤。这是他以前不曾有的表现。

    “惩罚？”元珀喃喃地复述了一句，“为什么？”

    “因为很多事。”宋至圣的脸颊贴着地板，眼神呆滞地看向同一个方向。

    元珀等着他继续解释呢，古研拍拍他的胳膊，“你去门口守着点儿。”

    “哦！”元珀立马站到了门口的地方，盯着外面的走廊给他俩放风。

    古研在宋至圣的身边蹲了下来，顺手拿起地上那些药，嫌弃地又放到了一边。

    “好不容易把你的伤口才养好，这才刚回来几个时，你就变成这样了。在我们家吃的喝的养好的身体白费了？”古研淡淡地道。

    “很快就会好的。”宋至圣还有心情安慰他，“我的恢复能力向来不错。”

    “不错？那还在我家住了那么久？”古研用手指戳了戳他背上那裂开的皮肉。

    这子立马改口：“不、不是的~~我刚刚错了，我的恢复能力一般。”

    为了以后还能有机会去到他们家，他不得不睁眼瞎话。

    “宋毅的？”古研一把撩起他盖在屁股上的白布，那地方也被得皮开肉绽，鲜血淋漓，看上去很是扎眼。

    宋至圣不好意思地把脸往地上埋了埋，“盖、盖上。”

    元珀听他的声音不对劲儿，回头瞧了一眼，轻轻地咳嗽了两声，示意古研注意到自己。古研斜眼瞟了他一下，元珀比划着双手朝自己眼睛上盖，意思很明显——不许古研看着家伙的屁股。

    古研浅浅地笑了起来，把那块沾血的白布又放回了原位。

    “他经常这样你吗？”他再度问了个问题。

    宋至圣还是没有正面回答。那是他的父亲，从养他的父亲，他心底敬重的父亲。

    “至圣……你从就被这样着教养长大的吗？”古研的口气中透露出了太多的无奈。

    “不……不是。”宋至圣强辩道：“……只有我，犯错的时候。”

    “犯错？”古研的声音更冷了，“你觉得自己哪里做错了？”

    宋至圣听出他瞬间的不快，话憋在心里不敢再出口。

    “你没有完成他们所谓的任务，没能及时地带着重伤的身体回去？没有像条狗一样全心全意地服务于他们……这就是你口中所谓的错误？”

    古研嗤鼻笑笑，“你还真是被养成了狗的性子啊！”

    宋至圣无话可。这些是他从前不会去思考的问题。现在他偶尔心中会迸出些这样的想法，却也不会深究。归根结底，他从就是这样过过来的，以前没觉得有什么，现在生出了这样怪异的想法，也只是他自己的问题。

    古研看出他的内心。这家伙，被梁友兵和宋至圣洗脑式的教育一直养到这么大，他和他计较这些做什么呢？

    这样的他……如果不能从骨子里自行生出质疑来，即使自己现在告诉他，他有可能是谁谁谁……对他来也只是危害而不能帮助他。

    “至圣哪。”古研的手悬浮在他的伤口之上轻轻地绕了两圈，替他减少着痛苦，“我之前让你帮我查的那个朋友……”

    “哦！”宋至圣想起古研的时候的朋友，“抱歉，我还没来得及调查。”

    “你去查一查吧。或许，还能查到一些和你自己相关的事情。”古研暗示他道。

    宋至圣有些激动地转过脸来，盯着古研想要从他这里确认什么，古研冲他摇摇头，“你想知道的自己去查。我现在告诉你，你也不会相信的。”

    “我信。”

    “不！你不会信。”古研虽然和他接触不深，却也了解了他。他和宋毅、梁友兵不同，这种不同存在于骨子里，不是任何环境、教养就能轻易地逼迫他改变的东西。他重情义，哪怕明知道对方是在利用他，他也不会轻易地背离他们，甚至会在危险的时候舍弃自己的性命保护他们。当然，也会在知道某些事情的真相时，下意识地选择信任他们。

    “好。我会去查的。”宋至圣明白古研这么做是为什么，他到底还是了解自己的。于是他接受了古研的建议。

    “受了这么重的伤，你就好好地休养一段时间吧！在伤势没有完全好之前，别跑出门了。

    ”古研把两颗绿色药丸送到他的嘴边，宋至圣一口吞下，满足地眯起了眼睛。

    “我知道。会给你们添麻烦。”他这次不回家反而跑到古家养伤，还没有传回消息给老师的行为已经让他们对古家人不满了，如果他再不知道收敛，就真的是给人家找麻烦了。

    “你知道就好。”古研也不和他什么虚伪的客套话，“……以后要来，记得再多谨慎些。”

    宋至圣的眼中再度闪过动容的光芒，‘以后’？意思是他还可以去……

    “大宝……有脚步声往这边来了。”元珀的耳朵动了动，听到了一些异常的动静，回头冲古研喊了一声。

    古研从地上站了起来，“我们走了。”

    宋至圣催促他们：“快走！不要被发现。”

    他心里是舍不得古研就这么走开的，可也知道得让他们快点儿....网.xitXt...离开。这个家里的安保严密到身什么地步他最清楚，他不能让他们冒任何的风险。

    古研没有磨叽，抬腿就走，宋至圣只是转了个视线的当口，他和门口把风的元珀就都不见了。

    宋至圣嗓子眼儿里含住的那口气，轻轻地释放了出来。

    梁友兵的拐杖声一点点有节奏地从外面传来。宋至圣想到了古研让自己调查的那件事，那件和他的老师息息相关的事……他的神情再度变得严肃冷漠起来。

    梁友兵出现在这没人把守的门口，探头往里头谨慎地张望了一眼，发现晕倒在梁友兵身边的林静如后，脸上的表情很奇怪：“她怎么了？”

    “受不了刺激，晕了。”宋至圣木然回答。

    梁友兵鄙夷地笑了笑，“女人哪！”着，便拄着拐杖走了进来，“看你的精神还不错，伤口已经在恢复了吧！”

    宋至圣没有回应。他的伤口确实没有之前那么疼了，尤其在研来看过他之后。

    梁友兵知道他的性子，不回答就是默认。他走了过去，蹲在了之前古研蹲着的位置，检查了一下宋至圣的伤口，满意地点头，“细胞活性好像更加加强了。至圣哪，你这恢复能力变强了嘛。”

    宋至圣知道他下一句想什么，破天荒地回了一句，“是母亲给上的药好。”

    “她？！”梁友兵至始至终瞧不起林静如。一个家里失了势的女人而已，这么多年霸占着宋夫人这个位置，连点儿用途都没显现出来，要不是顾念形象，宋毅还能容得下她？

    “至圣哪，能动了就跟我去一趟实验室吧。你这个转变很让我吃惊呢。”梁友兵的话题果然又转向了研究上。

    宋至圣本来一个‘好’字就在嘴边了，想起了才答应古研的事，他忍了忍，“老师，我伤到骨头了，可能得躺一阵子。”

    “伤这么重啊！？”梁友兵一脸吃惊，随后又安慰他：“你这次是真的做的很糟糕。我不是让你自己回来的吗？你受了伤不回家跑去别人家……难怪你父亲会生气了。”

    “嗯！”宋至圣半真半假地了一句：“我不想你们担心……迷迷糊糊中就去了那里。”

    “迷迷糊糊……我看你是有了心上人就忘了父母和老师了吧。”梁友兵故意趣他。

    宋至圣面不改色地哼了哼，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感情。

    这样的表现在梁友兵这里是满意的。如果这子真的对那个‘心上人’太过上心的话，他这次不得不出手干预了。

    他不介意宋至圣有人类的基本感情，那样更方便操控和交流。但，他所拥有的任何情感都必须在自己的掌控之中，不能有任何逾越过分的地方。

    一旦太超过，他就不得不冒险干预了。当然，干预太多对实验体本身也是存在很大的危险的。

    “对了，那天你追着老头儿和鸿烨去，查到了什么？”梁友兵想到自己来找他的另外一个原因。

    “抱歉……我没有追上他们。”宋至圣道，“当时我冲上一个山坡后就体力不支滚了下来，躺了几个时候才能动弹的。”

    “是吗？”梁友兵略有些失望，“还以为能够知道他们的行踪呢。你不知道，他们也没有回城，那晚之后就好像从‘龙京’消失了。我在想他们是不是已经得到了好东西，回了‘凯城’基地。”

    宋至圣不插话。他对此真的一无所知。

    梁友兵见他神色不像是假话，也相信他是真不知道了。

    “老师……”在梁友兵准备离开的时候，宋至圣突然开口，“母亲晕倒在这里不合适。您能把她送回房间吗？”

    梁友兵听到他这些话，脸上的神情是很复杂的。一方面觉得他对林静如太体贴了，另一方面又感慨这孩儿不管经历多少，都还保有最本质的那股良善。

    他又一次地回想起了当年那双毫无保留地相信着自己，干净透彻，质朴纯真的大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