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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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阮晟誉深夜回到家时, 客厅还为他留着暖融融的灯。

    他以往每次看到那暖橙色的光时都会觉得心里一软,像是知道有谁在心里的期待着他回家。

    可今天他连鞋都忘了脱,也没回卧室, 反而神色有些涣散,失魂落魄的径直坐到了客厅中的沙发上。

    他双手支着下颌,神色难言的疲惫。他想起十几年前, 长的和他几乎是一个模子中刻出来的男孩大人一样站在他面前, 告诉他,他实际上有三个孩子。

    多可笑。

    阮晟誉那时候正深陷于一个几乎要将整个阮氏拖垮的项目中, 他哪里有什么心思来认几个来历不明的孩子。

    哪怕那个孩子那样像他。

    丝毫不曾畏惧他的气势的男孩黑眸沉沉, 竟比他面前的一众大人都更加稳重。

    他静静开口,不诉他的想念,不诉他这么多年生活有多困苦,不诉他们的母亲有多爱他。

    他只他能让阮氏起死回生。

    他他要为他的妹妹找一个爸爸。

    他不愿再考究别人,阮晟誉正合适。

    他这是个交易,阮晟誉如果拒绝,阮氏就注定和他的愚蠢自大一起覆灭。

    阮晟誉脑海中略过的第一个想法是温时云那个狗东西又要害他。

    然后阮晟誉才用正眼看了看男孩子,记住了他的名字,阮简铖。

    随他姓。

    七年, 他才找来。

    七年,温时云藏了她七年。

    原来他和谢语莲早已经有了三个孩子,原来温时云那个狗不是在金屋藏娇,也没有偷摸娶她。

    他都快忘了她了。

    “晟誉,你怎么坐在这?”

    阮晟誉回过头, 谢语莲拢着轻纱的外套,里面已经换了真丝的吊带睡裙,神色柔弱又担忧的看着他。

    阮晟誉的眸子瞬时柔软了下来,“刚回来,有些累,在这歇一会。”

    谢语莲听了,握着外套的手指下意识的蜷了蜷,有些紧张,“是吗,怎么不回屋里歇着。”

    阮晟誉笑了笑,没话。

    谢语莲就咬紧了下唇。

    阮晟誉轻叹一声,他这么多年都把她当少女宠,宠的她的确不谙世事了些,心中就更藏不住事。

    “白景逸我信不过。他这个人手段太激烈,眸子中目空无物,无情无义,我不会把漫漫交给他的。”

    谢语莲却睁大了眸子,眼中闪过几分迷茫。

    阮晟誉愣了愣,难不成她并不知道白景逸的事?心思百转,阮晟誉脸上却已经扬起温和的笑意,“语莲,不管漫漫是不是我的亲生女儿,我都一样爱她。”

    “你,你知道了!”

    谢语莲的神色陡然变得慌乱了起来。

    她竟一时有点不敢看阮晟誉。她根本不知道阮简铖他们当初是怎么做的,这么多年,阮晟誉明显都是拿阮漫漫当亲生孩子看待的,而她,她也一直默认了…

    “语莲,过来。”

    阮晟誉温声道,轻柔的把走过来的女人拥入了怀里,“我没怪你,我知道你们是想对漫漫好,不让她受到那些外人的轻视和碎语。”

    阮晟誉一下又一下的抚摸着谢语莲顺滑乌黑的长发,漫漫那么好,是他也会想给她最好的,让任何人都无法伤害她。

    只是,他轻轻叹了一声,要留下漫漫,何其艰难。那位白氏的年轻家主,看起来可是势在必得啊。

    一个女孩而已,白景逸又何必那么上心,不如白氏真正的继承人死了对他才更有好处。

    他们家又不缺个女孩,他阮家才缺呢。

    ·

    阮漫漫在家里猪一样养了几天病。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突然把自己掉进了四米多的陷阱里,这几天家里人都把她当易碎的琉璃器一样,好像一转身她就要不见了。

    以致于阮漫漫已经忘记了那一天救出她的男人。

    家庭医生在帮她涂好药后没有离开,而是坐在一旁静静的注视着她在画板上随手画下的向日葵。

    向日葵颜色浓烈,传递着女孩快乐又阳光的心意。

    看来是没有留下什么阴影,只是他翻开手中的病历表,就又有些叹息。

    创伤后应激障碍,轻微的幽闭恐惧症。

    绑架案带来的后遗症女孩其实治疗的很好,她有很强大的内心,也有很信赖的亲人。上次见她时,他几乎已经看不出在她身上经历过什么了。

    只是…

    “幽闭恐惧症是不是又犯了。”

    阮漫漫的画笔有一瞬的迟钝。

    “嗯。”

    女孩子诚实的点点头,她并不对自己的情况讳莫如深。更何况他已经做了她很久的医生,女孩对他显然已经足够信任。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阮漫漫声音还是轻快的,“毕竟…那时候有些害怕。”

    不是有些的程度,恐怕是非常的害怕。

    医生在板子中夹着的白纸上写道,因为在心中猜测这个陷阱有可能是树林双子杀手布下的,同曾经绑架案的阴影联合在一起,她内心一定慌乱恐惧到了极点。

    “树林双子杀手于昨日被捕了,您的哥哥,阮简忱出了不少的力。”

    事关自己的妹妹,那位哥哥自然愤怒到了极点,凭借自己妖孽般的才智和在北城中举重若轻的权势,已经让那两位连环杀人犯被判处了死刑。

    恐怕在受刑前,他们受的折磨也不会少,那些他们加诸于受害者的,终究报应到了他们自己身上。

    女孩听了,神情果然放松了下来,笔下油画的色彩也变得更加艳丽明快。

    医生顿了顿,迟疑的想了想哪种法对病人的帮助更大,最终他还是轻叹一口气,决定把真相告诉她。

    “你们落入的那个陷阱,的确是他们挖下的。”,他不忍心让女孩后怕,加快了语速,“他们不知那座山是谁的产业,才会艺高人胆大的布下陷阱。动手之前却发现了近几天由于十一中的露营活动而增加的防备力量,于是早就放弃了这个行凶地点。”

    “学校不会让你们陷入危险之中,犯人已经伏法,他们无法再伤害你了。”

    “嗯。”

    阮漫漫刚刚紧绷起来的身体渐渐放松,毫不吝啬对医生露出了一个甜甜的笑容,“我知道的。”

    医生走后,谢语莲在午饭的时候就告诉她温子辰下午会过来。

    饭桌上罕见的只有妈妈与她两个人。阮简铖他们都不喜欢有陌生人在自己的家里,所以佣人很少会在他们在家的时候出现。

    屋子中有些安静。

    阮漫漫戳了戳白嫩嫩的米饭,“不必麻烦他的。”

    “怎么算是麻烦呢,子辰是你的朋友,陪伴你是他应该做的。”

    阮漫漫神情有些微妙,抬头看了看神情理所当然,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问题的谢语莲。

    阮漫漫的坚持了一下,“他身体不好。”

    “那正好让裴医生给他开些药,哎,男孩子还是康健点好。”

    阮漫漫就又有些心虚。人家会这样“柔弱”,还不是因为她。

    阮漫漫知道,上午医生来看了病情,下午妈妈就把温子辰叫来是因为什么。

    某种方面,温子辰算是她的“药”。

    当然,也没那么夸张。当初裴医生,她的那些应激症状,后遗症,其实大半部分反而来源于温子辰。

    他那时的样子实在太惨烈了。

    裴医生,和温子辰在一起相处,有助于消除她的愧疚感,也能让她明白,温子辰绝对没有为了救她而死,而是好好活着。

    而她也确实渐渐走出了阴影。

    在种满了蔷薇的花园看到温子辰时,阮漫漫就有些愧疚。

    她犹记得当年她喜欢樱花,阮晟誉就给她弄来了几株樱花树,结果温子辰来找她玩时对樱花过敏,差点没去了半条命。

    谁能想到男孩子还会对花朵过敏。

    后来这里就变成蔷薇园了。

    有时阮漫漫都觉得自己怕不是温子辰的克星,只能给他带来各种灾祸。

    他们一定八字不合。

    “不要封建迷信。”

    温子辰轻轻敲了敲阮漫漫的额头。

    “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女孩的眼睛睁的滴溜圆。温子辰就捂着唇,轻轻笑了笑,“你眼睛里面的同情都要溢出来了。”

    温子辰把自己刚刚沏好的茶推给阮漫漫,“我听,穆家的少爷穆厉前两天被他们家的老爷子断了腿。”

    “你谁?”,阮漫漫一口茶还没喝进嘴里,眼睛中的惊愕看起来可爱极了。

    “穆厉,漫漫认识他。”

    “唔。”,阮漫漫含糊的应道,“为什么呀。”

    温子辰若有所思的注视着对面的少女,眸子中的情感温柔又缠绵,像是注视着自己最心爱的人。

    “因为穆厉不怕死一样的告诉他的爷爷,是他害你掉入了陷阱,受了伤。你知道,阮简铖他们不会对伤害你的人善罢甘休,于是他的爷爷就大发雷霆,直接断了他一条腿。”

    阮漫漫握紧了白瓷茶杯。

    温子辰黑色的眸子中似有诡谲的漩涡在静静旋转。

    “漫漫,你喜欢的人,总是会受伤呢。”

    很讨厌啊。

    温子辰静静的注视着少女白皙又精致的容颜,有一个人,替代了他曾经的角色。

    这样可不行,冒牌货,没有存在的必要。

    作者有话要  白景逸我家缺女孩,缺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