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成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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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妃谋划多日, 一经皇帝首肯,便迫不及待命人去宫外传话, 将雪藏多日的人证接进宫来。

    皇帝自不会一直枯等, 先让二人分别回宫,待人证入宫,再亲自过问。

    如是, 大约一个多时辰后, 姝菡再次被皇帝传唤至养心殿。

    而居心不良的容妃已先她一步候在养心殿,端坐在西边的檀木椅子上,虽看着端庄, 但脸上还是掩不住喜色。

    除此之外,有一个青衫民妇扮的女子正跪在堂内, 也是十分镇静。

    虽和之前相比,暮春已经微微发福, 但姝菡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毕竟两个人从费家出事后就一直主仆相得,陪伴多年。

    也正是因此,姝菡实在难以相信, 暮春真的会背主出卖她。

    皇帝看姝菡来了,转向容妃吩咐。

    “如你所愿,贵妃和人证俱在,你还有什么要的?”

    容妃想了想,到底按耐不住心里的野望:“臣妾别无他求,只愿您待会儿听了她们对质, 可以秉公处理,不要有所偏颇。”就差直皇帝会袒护姝菡。

    “好。”皇帝痛快允了,隐隐带着轻蔑,却未让人察觉。

    姝菡看着上首对容妃唯命是从的皇帝,几乎有些不敢相信,心里也十分沉重。

    皇帝自回宫后,当着众人的面,对自己不假辞色也就算了,如今只听信容妃一面之辞,就允了她带了人证当殿奏对,揭发她的身世。

    难道,皇帝已经相信了容妃的辞,且已经失望之极,才如此冷漠绝情?

    因不明情况,姝菡并不急着开口。

    容妃看场面一时缄默,索性站出来主导。

    “贵妃娘娘,你别怪我僭越,事关天家威严、祖宗礼法,此事容不得含糊。你若心中坦荡,便配合对质,皇上自有公断。”

    姝菡抬起眼看了看起身叫嚣的容妃,也未示弱。

    “容妃也不必将话的太早,是不是有损天家威仪,不是由你的算。”

    当着皇帝的面,容妃索性单刀直入。

    “贵妃娘娘你可还记得如今跪在下首的是何人?”用的是记得,而不是认得,便是笃定姝菡不可否认与这人有旧。

    姝菡犹豫了一瞬,纠结于是要当堂认罪?还是要抵死不认?抑或想办法和皇帝独处再和盘托出,求得他的宽宥。

    若认了,她欺君罔上的罪名当场坐实,不仅她自己要获罪,岚姨一家也同样在劫难逃。便是皇帝有心偏袒,也难避法度严苛。

    若不认,被揭穿身份,获罪的几率也很大,甚至被揭穿之后,要承受的惩罚更严酷。但可以赌一线生机,那是皇帝的一念仁心,对自己的情分是不是经得住考量。

    可惜容妃在此步步紧逼,她也不好单独求皇帝密谈。

    姝菡想到尚在寿康宫中的福泽和歆瑷,咬牙做了决定。

    “瞧着眼熟的紧,看起来,像是我表妹从前的侍女,叫做暮春是吧?”

    容妃自得一笑:“贵妃娘娘,此人是你表妹的侍女?这可有趣了。”

    姝菡反问。“容妃何事觉得有趣?”

    “这侍女在我娘家暂住时,可口口声声是当朝贵妃的贴身侍女呢。而且,还把一个天大的秘密给了家中长者知道。那接下来的话,还是让暮春来向皇上禀报吧,我便不在此越俎代庖了。”

    “暮春,你来向万岁爷明,你到底是谁的侍女,而当朝贵妃又到底是何人?”

    暮春得了命令,叩头称是。

    “民妇暮春,从前在呼兰府与人做侍女,后来因年纪大了,得主家恩准,脱了奴籍,嫁做人妇,以务农为生。民妇从前伺候的主子,是如今承恩候夫人的表亲,从前在呼兰府,我家主子被大家称做表姐。”

    容妃听暮春东拉西扯,半天没进入正题,不耐断:“你就据实,你眼前站着的可是从前旧主?她真正的身份又是何人?”

    容妃正急躁,外头守门的良子突然来报。

    “万岁爷,西北有紧急军情,诸位大臣在前殿求见,请您移步。”

    容妃到一半的话生生被迫咽下去。

    皇帝看向几人,随意吩咐了一句。

    “军机不可贻误,容妃所报之事,容后再议吧。”

    容妃知道不能强留天子,但又害怕暮春和先头的孟妈妈一样,被暗中的黑手杀人灭口,又斗胆相请。

    “皇上容禀,臣妾还有一事相求。”

    皇帝脸上略带出无奈:“如非大事,等我处理了正事再。”

    “臣妾忧心这人证暮春的安危,还请皇上派了人手保护,确保她在下次面圣前安全无虞。”

    皇帝嘴角带出不易察觉地讥诮。

    “那就将此人安置在你宫中,我即刻派了大内侍卫听你调配。”

    容妃达到目的,低头谢恩。

    姝菡冷眼看着容妃的嚣张、皇帝的冷漠。

    她且退且沉思,这件事,到底该如何了结?

    002

    回到永寿宫,姝菡越想越觉得事情的发展脱离了她的预期。

    皇帝对容妃的态度,可谓纵容,传唤证人就传唤证人;派人就派人,似乎已经将心偏到了那一处。

    但是怪就怪在,欺君罔上这么大的罪责,皇帝似乎一点没有问罪的意思,且他对自己,似乎也没有半点迁怒。

    姝菡一时犹豫,却在回宫后不久等来了意外来客。

    “邓公公这个时候过来,是皇上的意思?”

    “是,奴才只替万岁爷带两个字给您。”

    姝菡闻言,果然见他从衣袖里抻出来一截绢布帕子。

    待她接过展开,上头用朱批写着“安心”,似是皇帝批折子时随手写下的。

    “皇上可还有什么话?”

    “万岁爷了,让您把这帕子和从前那十几条收在一处,别弄丢了。”

    姝菡本以为是什么要紧的话,被提起她初入安亲王府时那起子乌龙事,难得面上一红。

    邓公公是知道旧事的人,当初那第一条帕子,还是从他手里给出去,给姝菡裹伤口用的。

    不过他最有眼色,当然不会当面揭短,只心照不宣退下,回去复命,还得特意强调一句:贵妃娘娘脸红了。

    姝菡手里捏着帕子,冷静下来细想皇帝的用意,怎么也参不透。

    皇帝让她安心,那就是,这件事是不会威胁到她的。

    那是代表皇帝充分相信她的身份?

    还是,皇帝已经知道了真相,而并不算真的追究?

    无论是哪一种,都对她有百利而无一害。

    可是她这心里,又不出的酸涩和茫然。

    皇帝若是早知她是费佳氏,那会是什么时候的事呢?显然不会是在回京这半日的功夫调查得知。

    那过往,她在他眼皮底下和白氏,包括白家人的恩怨,他又作何想法?

    不能继续深想,姝菡按捺住想去养心殿当面问清皇帝心思的想法,告诉自己,这个时候,不宜单独去见皇帝,以免乱皇帝的计划。

    归根结底,她是有一些怯意的,因为皇帝的刻意包庇,以及,一丝不清道不明的怅然情绪:皇帝若真的早知实情,岂不是,在过去某段时间里,他看着自己做困兽之斗,而他只是作壁上观的渔翁,只等余利……

    如此煎熬了一夜,终究到了第二日。

    容妃怕夜长梦多,一早甚至搬动了太后,直接请皇帝去往慈宁宫,欲逼皇帝当场处置姝菡。

    姝菡装扮得宜,在辰时三刻抵达慈宁宫。

    该来的人都来了,而其余宫妃,因来请安后刻意被太后留下,此刻也都齐聚一堂。

    在一众富贵已极的富贵人中间,一身民人扮的暮春就显得尤其惹眼。

    待姝菡进门,以太后为首,所以人的目光于一瞬齐齐聚集在姝菡一人之身。

    纵姝菡得了皇帝的安心手书,此刻也感到后背发凉。

    “既人来了,那就莫再耽搁了。”

    太后在上,都不给诸人厮见的机会,就急急下令。

    姝菡微微一笑。

    “臣妾谨遵太后懿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