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秋日的光, 柔和、温暖, 洒在门前。
御仁堂里难得清闲, 趁着这个功夫, 穆棉棉帮着谢荣一起整理药材柜。
一名男子在御仁堂外停下脚步,又特意确认了一下铺面外挂着的牌匾,这才跨过门槛,走了进来。
男子来到柜台前, 径直向谢荣起了招呼。
“劳驾, 我想找君公子。”
穆棉棉不由随着那人的声音抬起头来, 谢荣急忙往旁边让开一步, 对那男子道, “这位是君公子的夫人。”
他这么一,那名男子立刻就懂了,抬手向穆棉棉抱了抱拳, “在下裴辛,见过夫人。”
这就有点太客气了,不像是来找君玉珩看病的呀……
“你好。”穆棉棉大方得体微笑颔首,“请问是有什么事么?”
“是九爷派我来给公子送一封请帖。”裴辛这么着, 从袖笼里拿出一封请帖, 双手托着, 递送到穆棉棉跟前,“烦请夫人替我转交公子。”
穆棉棉将请帖接了过来,点头答应,“好, 我知道了。”
“在下告辞。”
“慢走。”
穆棉棉将请帖拿到后院交给君玉珩,“呐,送这个来的人,是九爷派他来的。”
君玉珩眉梢微挑,接过请帖来看。
穆棉棉在一旁悄悄注意着君玉珩的神色。
她一直有些好奇,这个九爷,到底是什么人物?
可以肯定是,这位九爷的身份不会一般,但是……不一般到什么程度呢?
上次傅凌天受了伤,好像就是这位九爷来请君玉珩到定远侯府去给傅凌天治疗伤势的。
起来,傅凌天也已经消失好几天了,君玉珩派了人去查,可惜暂时还没能得到什么比较有用的消息。
那么这一次这个九爷的出现,会不会还是和傅凌天的事情有关?
君玉珩几眼便看完了请帖,姿态随意的往桌子上一丢,“中午,我们去聚仙楼。”
穆棉棉回过神来,“嗯?哎,好……”
……
聚仙楼,在洛城的餐饮界,差不多可以算得上是龙头老大的位置。
当然这个排名是洛城人自己排的,因为聚仙楼的口味都特别的清淡,很符合洛城人的喜好。
不过对于穆棉棉这样无辣不欢的人来,就难免会觉得吃得很不过瘾。
所以啊,之前和君玉珩一起去聚仙楼吃过一次,尝过鲜之后,就再也没去过第二回 。
没想到,这个第二回 贡献给了那位神秘的九爷,人生真是奇妙。
君玉珩领着穆棉棉一起到了聚仙楼,之前送请帖到御仁堂的裴辛,早已在楼下候着了。
裴辛向君玉珩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之后便在前引路,将君玉珩和穆棉棉请到了楼上。
步上楼梯,雅间的木门后传出悠扬婉转调。
裴辛向雅间内递话,“九爷,君公子跟夫人到了。”
悠扬婉转的调戛然而止,房内人将木门拉开,一名年轻貌美的女子将君玉珩和穆棉棉请进屋内。
到底是洛城第一的聚仙楼,一个雅间都能搞出那么多的名堂,还用珠帘分隔成了内外两个区域。
九爷的身影在珠帘后面若隐若现,那名年轻貌美的女子,手臂轻舞做了个邀请的手势,“公子请进去吧。”转向穆棉棉的时候,那女子巧笑倩兮,“我陪夫人听曲儿可好?”
君玉珩迟迟没有挪动脚步,只是在身旁垂眸望着穆棉棉。
穆棉棉笑了起来,轻轻按了按君玉珩的胳膊,“我跟她一起听曲儿,你去吧。”
那美貌女子抿唇微笑,扶着穆棉棉的胳膊将她往位置上带。
抱着琵琶的歌女,指尖飞快地拨动着琴弦,红唇轻启,如黄鹂般的嗓音缓缓流出。
穆棉棉并不是本地土著,所以对这种宛转悠扬的调,完全是抱着一种纯欣赏的心态,谈不上喜欢,也没觉得不好听。
可是接连两首歌唱完之后,到了第三首,调里的歌词忽然变的有些不对味儿起来。
头一遍的时候,穆棉棉还没能听的太清楚,只是觉得这样的歌放在现在这种场合唱,似乎有些不大合适。
于是乎那歌女第二遍开始重复唱的时候,她特意对那些歌词留意了一些。
“国难当头硝烟弥漫,十年家园生生断……颠沛流离四处辗转,至亲骨肉生生断……”
穆棉棉这边儿还在琢磨着歌词的意思,旁边儿那位明艳女子居然已经拿起丝帕开始抹眼泪了,嘴里面还声线哑低的念着“可怜可叹……”
坦白,这个女人的哭戏有点浮夸。
浮夸到,只要长着眼睛就铁定能看得出她是在做戏的地步。
穆棉棉在一旁神色淡定地听着歌女唱歌没去搭腔。
真的是越来越好奇了呢,那位九爷的真正身份。
君玉珩和九爷的谈话时间并不算长。
两人从珠帘后面出来,酒菜便开始陆陆续续的上来了。
穆棉棉有一种感觉,这个雅间里面,其余三个,包括君玉珩在内,全都是人精,一个眼神,一个举动,哪怕就只是一句简简单单的玩笑话都可能有着更深层次的含义。
她一点也不喜欢这种氛围,干脆暂时把脑子丢掉,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嘴巴上面,果然舒服了许多。
饭局总算结束,装模作样的一直撑到和九爷那帮人分开,穆棉棉立马恢复了精神,“君玉珩,那个九爷……这次到底是来找你干嘛的?”
片片火红的树叶从空中飘落,君玉珩抬头,微微眯着眼朝枝头上望了望,神色淡薄,“也没什么,就是请我们返回帝都。”
穆棉棉站在他的身侧,仰着脖子望他,“没关于傅凌天的事?”
他忽然伸出手去,一片玲珑的红叶落在他的掌心中间。
君玉珩将这片红叶递给了穆棉棉,口中道,“就是傅凌天的事。”
“傅凌天已经回帝都了啊?”穆棉棉自自然然地接过红叶,低着头,将那红叶捏在指尖,缓缓转动,“可是算算时间,不应该那么快啊。”
然后,她便听见头顶上传来一声意味不明的低笑。
“当然没那么快。”君玉珩淡淡的开口,“傅凌天是在半道上被截住的,现在人已经被带往帝都了,还留下一堆的烂摊子,等着我去替他收拾。”
“什么烂摊子?”穆棉棉敏感地追问,总觉得心里面不太踏实,“你要怎么帮他收拾?”
“这个,你就别管了。”君玉珩的眉眼温和了下来,指尖勾住她脖颈旁的碎发,一圈圈绕了起来,“总之,你不就是想让他当上护国将军?我让他当上就是了。”
穆棉棉不由一噎,忍不住凉飕飕地瞥了君玉珩一眼。
什么叫她想让傅凌天当上护国将军?
她明明是怕这个世界崩塌,把他们这些书里面的人全都压死好嘛!
她是真的很害怕很害怕,以至于都没再去顾忌,倘若能让傅凌天的剧情线顺利延续下去,或许她也就再也没有回家的机会了呢……
“我发现你有时候口气真的很大哎!”穆棉棉鼓起了腮帮子,皱着眉头瞪向君玉珩,“你到底什么人啊?”
君玉珩伸手将她揽进怀里,学着她的语气,在她耳旁低语,“我是你丈夫啊。”
“……别给我岔!”
……
这一次去往帝都的行程,极其之匆忙。
下午决定了要去,略微准备了一下之后,晚上就披星戴月的上了路。
来也巧,就连他们到达帝都的时候,也是明月高悬的时候。
进了城,马车也半刻都没有耽搁,继续前行。
穆棉棉估摸着应该快到王伯他们的宅院时,撩起布帘向外看,“哎?这条路好像不是去王伯家的路啊?”
“嗯。”君玉珩正靠在垫子上憩,“先去另外一个地方。”
穆棉棉“哦”了一声,放下布帘,往他身边依偎过去。
君玉珩的眼睛仍旧闭着,却在适合的时候抬起了胳膊,准确无误地接住了靠过来的穆棉棉。
马车最后停在了一处酒坊门外。
穆棉棉被君玉珩握着手腕,老老实实地踩着木扎从马车上下来,抬头一瞧,“缘来酒坊?”嘴角微微有些抽~搐,“这么晚了,不回家,你就是要带我来这里啊?”
君玉珩上前揽住她的腰身,“先进去看看再。”
缘来酒坊里面,最多的,便是酒坛子了,其次,是人。
穆棉棉不太明白,一个酒坊,要那么多人干什么。
为了酿酒?
可他们也没在干活啊。
还不如他们是为了看着酒缸不让人来偷,倒是更有服力呢。
穆棉棉没觉得这个会是正确答案,也没再花更多的心思去猜,总之,跟着君玉珩一路往里走就是了。
“咣!”
前头忽然传来一声巨响。
穆棉棉没有准备,被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往君玉珩身上靠了过去。
君玉珩揽着她腰身的胳膊略微用力了一些,清澈的眸光笔直地望向前方,神色已然有些微冷。
再往前走,可就没有路了,只有一排厢房而已。
这么晚了,厢房里也没有电灯。
一直在给他们领路的酒坊老板上前敲了敲门,“傅大~爷……”
“咣!”又是一声巨响。
“滚!”是傅凌天的声音。
穆棉棉恍然大悟,感情是傅凌天躲在屋子里头借酒消愁呢!
“在这里等我。”
“呃……好。”
君玉珩走过去的时候,酒坊老板已经自动自发的退开了。
而且,退的很远!
穆棉棉眼睁睁地看着酒坊老板一直退到了她的身后。
穆棉棉:“……”
可以肯定了。
傅凌天在酒坊的这段时间,怕是没少发酒疯。
“砰!”
穆棉棉和酒坊老板都被这动静给吓了一个激灵,定睛一看,原来是君玉珩直接一脚踹开了屋门!
穆棉棉默默的往后退了一步。
酒坊老板跟着她的步伐,默默的往后退了两步。
君玉珩踩着躺在地上的门板走进屋内。
穆棉棉估摸着两人得。
可结果,屋子里也没发出什么动静,君玉珩就把傅凌天从屋子里给推出来了。
傅凌天一出来就跌坐在地。
月光下,他满身酒气,蓬头垢面,衣衫凌乱,哪里还有当初那意气风发的样子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