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竹马何在(九)内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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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如洪浮所言, 那一夜的确相安无事,因苏蔷的到来而安心入睡的许诺甚至一觉睡到了天亮,中途并未醒来一时片刻。

    她很惊诧,但仍不相信自己是因胡思乱想才得了所谓的妄想之症, 坚持是万福宫的宫人知道苏蔷来此的目的才停止了之前的动作。

    苏蔷并不觉得她的推测毫无道理,所以也并未急着提出要回明镜局,但午后李大衡依着她们之前的约定前来找她时, 她才知道明镜局在昨日夜里又接了一件案子。

    她们是在许诺专门为她准备的屋子里见面的, 里面虽然不大,但布置却还算精致舒适。

    李大衡与她一样一夜未眠, 一进门便扑倒在了她的床榻上,强着精神向她解释道:“有人在宫里西南角的野草丛里发现了一具男尸, 那里常年没人过去, 有一个一人多高的水沟, 那具男尸就在那里面淹着, 已经死去一段时间了, 整个人都腐烂了, 莫脸, 就连是男是女都不好辨认了。现场有一个空的酒坛子, 从当时的情况来看, 应该是失足跌落里面的, 但死因还不确定,虽然莫掌镜有解剖尸体的算,但应该不必那一步便能破案了。”

    苏蔷好奇问道:“不过才一夜, 已经有进展了吗?”

    “尸体穿的衣服鞋帽都是内侍专用的,他的身上还有内侍省采买局的腰牌,所以我们便顺藤摸瓜地去内侍省查了查,发现内侍省最近只有一个人无故失踪了,”李大衡红着眼睛哈欠不断地道,“那个人两个多月前出宫去采购瓷器,在宫外停留了几日,后来虽然有人见过他回宫,但他却没有回内侍省,一直无影无踪。而内侍省的人也确认了尸体身上的那块腰牌也的确正是那个人的,又都那人贪酒又气,每每出宫回来后都会藏着从外面买来的好酒自己躲到偏僻的地方偷喝,所以他八成是在喝醉之后失足跌落进了水沟里淹死了。”

    听起来倒也合理,但苏蔷还是问道:“不过莫掌镜既然有解剖尸体的算,那她应该还有疑问吧,卓司镜又是如何算的?”

    “你算是问到关键了。”李大衡疲倦地伸了个懒腰,叹着气闭上了眼睛,“一个坚持要追查,一个下令要结案,我们做下属的真是难做啊,还好你不在,否则梁辰紫此时的为难就都是你的了。”

    苏蔷几乎能想象得出此时明镜局内的境况,毕竟莫掌镜凡事都想要刨根问底,眼中容不得一粒沙子,而卓司镜却一向希望明镜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在这种看似不必深究便可结案的案子上自然会多少有些分歧的。

    坐在床边,拉着她坐起来后,苏蔷将倒好的一杯温茶递给了她,笑道:“这么,我让你来这里,还帮你躲开了一些麻烦事呢。”

    “可不就是。”李大衡接过了茶水,仰头一饮而尽,“虽然此时已经没了我们武门什么事,但清净可也不好找啊。”

    见她似乎口渴得厉害,苏蔷又顺手为她添了一杯:“既然你昨日这么忙,是不是也没有功夫查我昨日拜托你的事情了?”

    昨日在她们过来时,趁着送别时,她请她们两人替她听一下万福宫各宫人的底细。

    “那个好,昨天在接了案子之前我便已经和子衿听清楚了。”李大衡便喝茶便摇头道,“不过几个人而已,没什么难的,不过大多没找到什么问题,只有两个人有些奇怪。”

    李大衡所的那两个人,一个是张宇,一个便是田不凡。

    “那个叫张宇虽然年纪,但已经痴恋万福宫的掌事宫女多年,是个地地道道的痴情人,这几年无论洪浮在哪里当差,他都会想方设法地跟过去,是死皮赖脸也不为过。虽然洪浮倒是对他没什么意思,一直都是若即若离的,但他为了她可是做过不少糊涂事,比如争风吃醋地和其他有意无意靠近她的内侍架,或者听到旁人她一句坏话就忍不下去要动手,反正能活到现在也是个奇迹。”李大衡绘声绘色地对她道,“至于另外一个,那个叫田不凡的,就是我迟早要揍他一顿的那个,也是个作来作去都死不了的。他快四十多了,从来没有在一个宫里当差超过两年以上的,每次都被人给退到内侍省,犯的错倒也不大,大多是因为搬弄是非,让人捉不住把柄的那种,不过越是这种人,便越要当心,毕竟像这种货色可是什么都能做得出来。”

    苏蔷仔细听着,在她完后沉默了一会儿才又问道:“你方才,张宇痴恋洪浮,甚至容不得旁人她一句坏话?”

    “是啊,你刚来万福宫,可能还不知道,那子为了心上人可是什么都做得出来,听许妃娘娘命人砍断了洪浮的一根手指,他便直接闯进她的寝殿去讨法,结果被许妃一壶热水给毁了容,从此都见不得人了。”李大衡叹了一声后道,“这件事听起来轰轰烈烈,但在宫里也没听见什么风声,可见那些默默无闻的宫人就算是死了也是没有什么人会留意的。”

    苏蔷听她今日的语气与往日相比有些异常,疑惑问道:“你这是怎么了,为何一直如此感慨?”

    “也没什么,”李大衡欲言又止,犹豫了半晌才困惑地问她道,“你,为什么像田不凡那样整日里无所事事还有事没事做点恶的人活得好好的,而那些为了主子成日里拼命办差做事的人反而时不时地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有性命之忧呢?”

    虽然这也算是一个问题,但以李大衡素日里的大大咧咧,本不该会思索这种问题,苏蔷更觉好奇,坐在了她的身边后认真问道:“你究竟是怎么了?”

    李大衡似乎也没有期待她能给她答案,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向后仰躺在了她的床榻上,一脸烦恼地闭上了眼睛。

    在苏蔷以为她快要睡着的时候,却听她仍闭着眼睛道:“我听程斌因为办事不力被睿王责罚了。”

    一愣之后,苏蔷恍然大悟。

    原来她方才所的“为了主子成日里拼命办差做事却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有性命之忧”的内侍是指程斌,也难怪她如此模样,原来是为了程斌担忧。

    也不知程斌若是知道她拿着他与田不凡做比较后,心里会是何等滋味。

    苏蔷忍了笑,问她道:“程护卫怎么了?”

    “不知道他犯了什么错,反正就是被睿王命人狠狠了一通,听连路都走不好了。”李大衡缓缓睁开了双眼,语气颇为忧虑,“也不知道以后会不会瘸了。”

    苏蔷无声而笑,嘴里却也叹息道:“若是瘸了,只怕他此生是娶不上媳妇儿了。”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拿他趣。”以为她是在开玩笑,李大衡不满地将拿起旁边的枕头拍了一下她,随后问她道,“你,他的脾气原本就不好,那瘸了之后岂不是更糟糕?”

    “我瞧着程护卫性情挺好的啊。”苏蔷笑着躺在了她的身边,道,“若是更糟也不见得是件坏事,毕竟到时候他把所有人都给吓跑了,那岂不是就只有你愿意接近他了?”

    “这倒也是……”李大衡先是深觉有理地点了点头,随即又发觉她话里有话,腾地坐了起来,“阿蔷,你也觉得他会瘸?”

    没想到她竟没有听懂自己的意思,苏蔷无奈地也坐了起来,哭笑不得地劝她道:“放心吧,他是睿王的左膀右臂,就算是犯了天大的错,睿王也不会自断手臂的。”

    李大衡显然将她的这句话听在了心里,信了不止几分,脸上的担忧也散去了大半:“我原想也是这样,听你这么更是放心了。”

    苏蔷咬唇轻笑,问她道:“你这么关心他,可是因为你们上次还没有分出胜负?”

    李大衡理所当然的道:“这是当然。胜负未分,他若是就这么瘸了,那到底算谁输谁赢?”“嗯,你的有些道理。”苏蔷掩唇一笑,附和她道,“还是胜负重要。”

    李大衡与她了心事,心情已经好了许多,临走前问她道:“你这里怎么样了,什么时候可以回去?”

    “不是一时片刻便能解决的,但想来也拖不了多久了。”她想了想后对李大衡道,“你离开后,帮我散步一些消息,就我觉得许妃娘娘之所以做噩梦,是因为她痛失骨肉的缘故,应该只是心病,并没有什么大碍。”

    送走李大衡时,许诺已经等在了门外,此时的她已经顾不得自己高贵的身份了,到屋里时便抓着她着急地问道:“怎么样,明镜局的人有没有查到什么?”

    苏蔷摇了摇头:“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没什么用处。”

    许诺皱眉道:“你不是只要你一来就会查到一些蛛丝马迹吗,怎么都已经过了一天,却还是什么都没有找到?”

    “虽雁过留痕水过留声,但也要天上的确有大雁飞过,地上的确有水洒过,”苏蔷思酌了片刻,对她直言道,“虽然不排除是我来了之后那些人不敢再轻举妄动的可能,但也许真的是你自己想的太多了。不过你放心,我还会在这里留几日,若到时还是什么都查不到,而你又再也没有做过噩梦,那我只能先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