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竹马何在(三十一)团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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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复走了之后不久, 于伯也回来了,他不仅空手而归,而且还受了一身的伤。

    他原是已经如愿以偿地了野味,但回来时却遇到了一头野狼, 一时兴起便算与其较量一番,结果几个回合后惨败,于是他甘拜下风, 将辛苦了一早上来的野鸡野兔都心甘情愿地送给了那匹骁勇善战的狼。

    虽然没有吃到肉, 但于伯如此精彩的一番经历却足以让她和刘正听得津津有味。

    但轻松自在的心情也只不过是转眼即逝的,今日便是云宣向皇帝复命的日子, 正如苏复所言,结果如何, 只看今朝了。

    即便她还未来及告诉洪浮接下来该如何做, 但云宣在得知她失踪后定然也会帮她善后, 虽然觉得万事已经准备妥当, 可她却仍不免紧张。

    成王败寇, 一旦此次出了什么差池, 那东宫和睿王都可能会彻底失去夺嫡的资格, 失败的代价是还多人都无法负担的。

    于伯似乎也明白她的心情, 指着从山顶垂下的绳索对她道:“你若是着急出去, 可以走这条路试一试, 孩子都有这个勇气,你也不一定会摔死。”

    她看了一眼在风中瑟瑟发抖的绳子,果断地摇了摇头, 算了算了,还是保命要紧。

    之后的两日,与她内心的焦灼成鲜明对比的是,山谷中一直很平静,似乎连野兽的嚎叫声都温柔了几分。

    直到第三天的暮晚时分,苏复才一脸疲倦地出现在了山谷中。

    最先听到动静的是刘正,当时他正在我刚苏蔷淘米做饭,听到脚步声后立刻扔下了手里的东西将她护在了身后。

    这一次,苏复对他并没有客气,在大步流星地朝他们走去之后,伸出一只手抓着他的肩膀便轻轻巧巧地扔了出去。

    刘正没能避开,但他的身手还算利落,虽然被甩在了地上,但趁势翻了个跟斗便稳稳地站在了地上,然后立刻便又要冲上去,不过却被方才在茅草屋里休息此时闻讯而来的于伯给拦了下来。

    苏蔷知道他这次出现是因为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心中不由一紧,却又偏生从他的行为举止中瞧不出半分的讯息来。

    他在她的跟前站定,低眸看着她,眼里似染寒霜:“你早就知道了?”

    虽然他的语气甚是冰冷,暗含着让人道不出的怒气,但她听了却是心中一松。

    既然他如此问,那应该大势已成了。

    但事情还未明朗,她不敢托大,本想继续假装糊涂,可不知为何,却做不出困惑的神情来,只好把心一横,在默了一默后如实地点头道:“是。”

    虽然早已料到了她的回答,但他还是挑眉微愠:“所以我只是多管闲事了?”

    纵然他眼中怒气更多些,但任谁都能看得出来他此时的失落,苏蔷亦然。

    她轻叹了一声,如实而又诚恳地道:“你也了,这件事攸关性命,早知道并有所准备并不一定会必胜无疑,但你不经我同意便将我困在此地,以为这样做是为我好,但却不曾考虑过我是否情愿,的确是多管闲事。”

    听她罢,他半晌无言,忽而无声苦笑了一下,原本清冷如霜的眸子里似乎又突然间似乎有寒风扫过,唯留一片萧索寂寞。

    还是第一次见他如此伤情的模样,苏蔷一时间也有些无措,她心中十分惦记如今外面的实况,但又觉得此时自己似乎不宜问他此事。

    于伯虽然拉着刘正就站在不远处,但也没有出言扰,四下寂静,静得只能听到山谷中原本的自然之音,仿佛了无人迹。

    但很快,这种令人窒息的安静便很快便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破了,又是刘正第一个听到,他循着声音转过了头,眼睛不由一亮。

    来人不是旁人,正是云宣,也许是因为几日来公务繁忙日夜不休的缘故,他的脸色看起来有些憔悴,但精神尚可,应该是在勉力支撑。他先看到的是于伯和刘正,不由惊讶,尔后才看见了苏蔷,神情蓦地一松。

    苏蔷没有他能找到这里来,心中自是欢喜,情不自已之下抬脚便向他走去,但不料却发被苏复突然伸手抓住了手腕,再也动弹不得。

    云宣神色一变,也来不及与于伯他们寒暄,身形一闪便忽地向苏复掠去。

    虽然没有料到他一言不发便动手,苏复显然愣了一愣,只在瞬息间便失去了准备的最佳时机,是以在他的掌风袭来时,不得已之下只好下意识地松开了握住苏蔷的手腕,作势迎敌。

    但云宣并未算与他多做纠缠,两招之后见他松开了苏蔷,身形一转便拉过她的手,稍一用力将她抱在了怀里,尔后足尖一点,迅速地从苏复的攻势中退了出去。

    从他的出现到带着苏蔷落地在于伯身边,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顺畅,分毫未拖泥带水,就连于伯的脸上也露出了欣慰而赞赏的微笑。

    “没事吧?”他低着头,拿起她刚刚被苏复握过的手腕仔细瞧了瞧,关心地问她道,“疼吗?”

    “无妨,”她摇了摇头,眼中尽是欣喜,但直到此时确定他平安无事才彻底放下了心,“外面如何了?”

    他看了一眼苏复,没有回答,而是默然地点了点头,示意她大可安心,随后,他又将眸光转向苏复,神色微然一肃,对他道,“若我是你,就会立刻返回行宫,毕竟不仅逸王,连皇上都在派人找你。”

    苏复的脸色已经冷到了极点,似乎并不相信他的话:“我只负责押送万福宫的宫人,其他的一概不知,皇上找我做什么?”

    云宣淡然道:“大概是因为皇上最近几日身心疲倦,而你恰好懂推拿之术吧。”

    “推拿?”苏复微一蹙眉,面露几分不解,“我何时……”

    他的话并未完便停了下来,仿佛明白了什么一般,怒然地看着云宣。

    云宣也不待他问,便坦然承认道:“苏副都统既然还不算回京,若是不懂推拿,岂不是很闲?”

    苏复冷哼了一声:“你如此欺君罔上,不怕我拉着你一起去死吗?”

    云宣云淡风轻地微然一笑:“苏副都统的推拿之术出神入化,定然会让皇上满意。”

    心中清楚与他争辩并无用处,苏复也不再多言,在欲言又止地看了一眼苏蔷后便准备抬脚离开。

    “那个出口就不要再堵着了,”在他走到离他们最近的地方时,云宣微微侧了脸,对他道,“那么大一块石头,苏副都统实在是辛苦了。”

    苏蔷那时才恍然大悟,她以为苏复是背着自己与于伯一样沿着绳索从山上下来的,但其实从山顶到这里另有入口,只是那条路已经被苏复给堵住了,所以并不容易被找到。

    苏复离开后,山谷的气氛瞬间便活跃而欢快起来。

    于伯叹着气道:“唉,你啊,自己的心上人都被别人抢走了还不知道,真是枉费老夫这么多年对你的谆谆教导了。”

    “师父这么大把年纪还没个心上人,我已经青出于蓝了,”云宣伸手摸了摸刘正的头,问他道,“师兄的对不对?”

    刘正咧嘴一笑,无声地点了点头。

    于伯的眉毛抖了抖,拉着刘正往茅草屋里走:“你师兄目无尊长,跟为师走,收拾东西准备回家,所谓近墨者黑,别同他学坏了,为师还盼着你多仰慕我几年呢。”

    看着刘正乖巧地跟着于伯进了茅草屋后,他们才将眸光收了回来,不约而同地放在了彼此的身上。

    苏蔷迫不及待地问他道:“还顺利吗?可曾出了什么岔子?”

    “我们筹备了那么多时日,自然一切顺利。”云宣明白她想知道各处细节,便拉着她坐在了溪边的一块石头上,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虽然从表面上看,行宫一切如常,待今日过后就会重新启程,但其实已经物是人非了。”

    柳贵妃和逸王洛长策的计划原本几乎是天衣无缝的,因为知道内情的人除了关键的证人洪浮和许阳外,其余的人要么无足轻重不会被人留意,比如万福宫的内侍田不凡,要么已经死无对证,比如内侍省采买局的内侍金皖。

    若是洪浮承认张宇在许诺的寝殿内出现过,而在张宇又确是许阳戴着□□假扮的话,那许诺□□后宫目无法纪的死罪是在所难免了,而且皇后和东宫都会受到莫大的牵连。

    但人心皆可变,若是他们被个措手不及,那事情的发展只怕会遂了柳贵妃和逸王的心意,可他们既然已经有了准备,那便是有了转机,甚至可以将计就计。

    首先,洪浮既然可以从皇后的人变成柳贵妃的人,那也便可以从柳贵妃的人再变回皇后的人,

    身为许诺的贴身宫女,她的证词尤为关键,而苏蔷查清了她倒戈相向的原因,毕竟她跟随皇后多年,不会平白无故地投靠柳贵妃,在确定张宇已经死了之后,她的意图也便逐渐明了了。

    虽然已经出口的话不可收回,她既然已经承认那个所谓的张宇曾经出入过许诺的寝殿,而且也言明许诺在梦中呼喊过许阳的名字,那便不能改口,但细节和内情却可以改变,而且还可以将黑改成白。

    只要她,许诺近些日子总会做噩梦,梦到的是她的孩子被一个叫许阳的人给害死了。虽然内殿中已经燃了足以安神的香料,但她却仍是夜不安寐,有时夜里甚至因情绪失控而失去理智,不仅会伤人,还会伤害她自己,而且她完全无法让她平静下来。但因为只有她一人值夜,她又不敢被人知道许妃有时会神志不清几近发疯,所以才冒险让在外面巡夜的张宇进来帮自己控制一下许妃,至少不让她再伤害自己。

    许妃本就厌恶张宇,他又无召不可入殿,所以即便许妃已经清醒了,她也不敢将实情告知她,只能让他每次都在许妃的情绪稍稍稳定之后立刻出去,并极力隐瞒此事。

    如此一来,洪浮的供词既可与万福宫中的流言相契合,又能推脱许诺所谓的通奸之罪。

    苏蔷原本是算在洪浮想好自己的去路后再将这些话讲给她的,但她却没有这个机会,不过因为之前她已经与云宣提起过此事,所以事情并未耽搁。

    但只有这样并不能彻底洗清许诺□□后宫的罪名。

    只要许阳真的进了宫,那她便永远不会得到皇帝的信任。

    所以,最重要的不是洪浮,而是许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