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2
“姓吴的这个畜生!”
凌骁闻言只用力的咬了咬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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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世昌跟凌骁一直是死对头,他这个人历来既气又阴险,这些凌骁一直是知道的。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那人竟然气阴险到了这个份上。
惹他就算了,竟然还将哑巴给牵扯了进来。
他们是一个镇上长大的,如今因为那么一点点芝麻绿豆的事儿,竟然联合戚外人来作弄自己镇上山的人,凌骁怒不可遏。
他们凌家生生世世是石兮镇上的守护者,虽然凌家现如今没落了,镇长的位置也落到了旁人手上,可有些东西,却是永远存在骨血里的。
于是,这天放学后,凌骁将哑巴交给了胖子,怕王耙子怀恨在心,趁机报复,又让锅盖头悄悄的在后边跟着。
而他,则去找吴世昌算账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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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世昌比凌骁大上一岁,人比他高,身子却不如他结实。
且吴世昌在镇上耀武扬威,可到了学校里遇到了比他强悍厉害的,就怂怂的缩进了他的壳里,不过是王耙子跟前的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喽啰罢了。
而凌骁上学这几个月以来,天天被逼着与人练手,身手与几个月前早已不可同日而语了。
凌骁追着吴世昌,将他追赶到了山坡后边的野草堆里。
他有样学着样,将吴世昌书包里的东西掏出了,一件一件晃悠悠的给仍进了半人高杂草丛里。
论恶劣,论讨嫌,若要认真比起来,石锡镇里的孩没人比得过凌骁。
一时,只急得吴世昌脸都白了,在那里干瞪眼道:“凌骁,你有本事再扔,老子今天跟你没完——”
原来书包里有一本练习册,数学老师布置了作业任务的,明天就要上交了,若是谁不交,明天就要有谁好看。
吴世昌的数学老师是学校的教导主任,有名的“峨眉师太”,全校上下没有一个不怕她的。
好巧不巧,凌骁恰好就将那本练习册给扔进了臭水沟里。
吴世昌眼都红了。
两人开了起来,凌骁不费吹飞之了就一把将吴世昌给狠狠地摁压在了杂草丛中,恶狠狠的警告着:“吴世昌,有本事儿就明晃晃的冲着老子来,别暗地里使那些下三滥的绊子,丢咱们石锡镇的脸,老子最后再警告你一句:以后倘若再敢唆使王耙子欺负哑巴,老子就断你的牙!”
凌骁完后,还不忘往吴世昌身子踹了一脚,书包一甩,就一脸潇洒的回学校监工去了。
一个月的卫生扫还没到期了。
吴世昌握紧了拳头在身后咬牙放着狠话道:“凌骁,我他妈一定要叫你好看!”
凌骁背对着摆了摆手,道:“老子等着!”
他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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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耙子被记了过,请了家长,老实了一阵。
而吴世昌因为练习册被毁,挑战了教导主任的权威,竟然也破天荒的被请了家长。
吴世昌的父亲吴贵松是石锡镇上有名的好吃懒做之辈,既不外出干活,也不在家种田,家里那几块田几块地全赖媳妇肖燕浓一人播种施肥。
他每天跟个姑娘家似的足不出户、坐吃等死,唯一的运动就是老婆,孩子。
起那吴贵松,整个石锡镇上没有一人不摇头晃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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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学校里奔波了一圈,又被教导主任指着老脸教了整整一个时,吴贵松肚子里憋出了一肚子火。
等一出了学校,就一脸阴沉的盯着吴世昌瞧着,看得吴世昌心里直发毛。
在这个世界上,若吴世昌第二怕的是教导主任,第一怕的自然就是吴贵松了。
似乎早早就猜到了父亲会是这样的脸色,吴世昌心生畏惧,就将所有的罪行全部推到了凌骁头上。
末了,还抖着声音添油加醋的着:“凌骁以后见我一次我一次,他···他反正他没娘我没爹···”
镇上的人经常讥讽,她们吴家没有男人,与老薛家刚好凑了一对儿,继而讽刺吴贵松的好吃懒做。
果然,吴贵松一听,双眼都发寒了,他只一脸阴霾的盯着吴世昌,问着:“他人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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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面馆里,方月华晚饭马上就要做好了。
胖子在里头写作业。
石兮一闻到饭菜香就跟只猪似的,摇摇晃晃、哼哼歪歪的下楼了。
方月华一边收拾一边招呼着石兮道:“兮兮去镇子口看看你家骁哥哥回来了没,这孩子,今天都这么晚了,怎么还不见人影···”
镇子口左侧拐弯处,有一条笔直的路,直通学校。
以往每次凌骁回来晚了,方婶子就会派胖子或者石兮到镇子口去观望呐喊。
那里是每天上学要走的路,走得多了,石兮早已经熟门熟路了。
她听话的迈着短腿缓缓去了。
镇上的人都已经在摆饭了,见到她,都会远远地问她“吃饭了没”或者“又去接哥哥啊”之类的。
石兮眼珠子滴溜溜的转着,已经没有刚来时那么害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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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力的爬到路边的石块上,石兮扶着树身踮起脚尖心翼翼的往学校方向张望着。
夕阳已经落山了。
橙红色的晚霞映在山的后头,像精美的绸缎一样,洒红了半边天,有种妖冶的美,令人流连忘返。
而山下绵长的道路上空无一人,只有几缕烧火煮饭的白色烟雾随风飘散,哪里又有凌骁的身影。
石兮站在石头块儿上巴巴的盼了一阵,见久久无人出现,正要准备回去报告给婶子听,却忽然听到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若隐若现的骂骂咧咧声音。
石兮顿时被吓了一跳。
她赶紧扶着树身从石块上下来了,吓得直往回跑。
可是跑了几步,又忽然停下来了。
似乎···听到了凌骁的声音,正在怒气冲冲的骂着人。
石兮又害怕,又犹豫,立在原地纠结了好一阵,忽然握着两只拳头蹑手蹑脚的朝着发声处哆哆嗦嗦的走了过去。
然后,她撞见了一生当中最令人气愤与不可置信的一幕——
住在凌家斜对面的吴家家里的大人吴贵松,他正一脸阴霾的低头看着脚下的凌骁。
他的眼中阴冷、狠绝,似乎还带着一丝□□·裸的恨意,那绝对不是一个大人看孩的眼神。
只见他微微扭曲着脸,眯着眼睛对着凌骁一字一句道:“如果我是废物,那你老子就是废物中的废物,他凌启程才是石锡镇上最大的耻辱跟笑话——”
他这话时,明明是阴着脸着,可奇怪的却是,肌肉的抽动中,竟然透着股子若有似无的笑意。
大白天的竟令人瘆的慌。
着,脚下一个用力,那只穿着绿军鞋的脚狠狠地在凌骁脸上碾压着。
凌骁的脸被他一把踩在了脚底下。
他的整张脸都涨得通红通红,疼得整个身子都在缓缓抽搐了,喉咙里抽搐着,发不出一丝声音。
而立在身后的吴世昌早已经被吓得丢了魂。
他似乎从来没有料想到,吴贵松竟然会下这种狠的手,整个人已经傻在原地。
就在这时,忽然听到那恶魔似的人喉咙里发出一道痛楚的闷哼声。
向来胆怯懦的石兮像只奶狗似的,跑过去一把狠狠地咬住了吴世昌的大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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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的后来,每每回忆起这一幕,石兮已经完全回忆不起当时的心路历程了。
那是她人生中最为勇敢,同时也是最为魔障的一次。
为什么想要上前帮忙?
或许当时整个人都已傻掉了罢。
所有的动作都是无意识的。
或许,是之前凌骁在她受欺负的时候保护了她?所以他受欺负了,她自然也得···
又或许,那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看见嚣张到不可一世的霸王被人那样狠狠地踩在脚下,没有一丝反抗的余地,那一刻,他是那样的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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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兮被一巴掌扇得老远,狠狠地跌在地上,整个人都被懵了,疼得都不会哭了。
吴贵松这才缓缓地回过了神来了似的。
他最后是什么时候走的,石兮并不知道。
她只知道在那一天,她似乎隐隐约约明白了一个模模糊糊的道理,那就是——
有爹妈的孩子是块宝,没爹妈的孩子是根草。
有爹妈的孩子无论做什么事情都是可以挺直了腰杆子理直气壮的去做,即便做错了,永远有大人在后面撑腰,哪怕是像吴世贵那样的爹妈。
而没人撑腰的孩子,落了牙永远只能往肚子里吞,即便她们有方婶,可若是真的受了委屈,方婶子有资格像上次吴世贵的妈妈一样,发了疯似乎跑到凌家开闹吗?
凌骁背地里受过多少欺负?受过多少委屈?
除了孩子们,别的大人们也会像吴世贵的爸爸一样欺负着他么?
这一晚,石兮嚎啕大哭,她是被凌骁哄好了后,被凌骁背着回去的。
那一年他六岁四岁,她四岁。
命运稀里糊涂的将他们纠缠在了一起。
作者有话要: 童年就到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