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出山
公孙翊看向瑾钰,只见她全神贯注地盯着地板,原来是有一块石板嵌在地上,上面遍布繁奥的古文,公孙翊一个字也看不懂。
瑾钰道:“看来是他逃得太急,忘了把这块石板给带走。”
公孙翊问道:“上面写的什么?”
瑾钰道:“这是上古神魔用的文字,人间没什么人知道,我也只能看出个大概。上面‘逐鹿之战后,蚩尤被杀,他的八十一个兄弟被封印在无尽深渊中,但蚩尤是上古魔神,不死不灭,轩辕氏为防蚩尤再起风波,采首山铜,铸鼎荆山之阳,将蚩尤的魂魄封入鼎中。鼎成之时,神龙下迎,轩辕氏乘龙而去。而那口鼎则被轩辕氏留在”
“留在哪?”
“后面的字被人用剑刮花了,看来你的师兄是不想我们知道这件事了。”
瑾钰话一完,一个可怕的想法涌上二人心头,“难道他想复活蚩尤?”蚩尤身为盘古开天辟地以来第一魔神,上古之时下界为祸人间,黄帝费劲心力才将其击杀,他一旦重生,必将生灵涂炭,天下永无宁日。
公孙翊惊出一身冷汗,道“不行,我得告诉师傅。”公孙翊刚一完便飞身下楼,冲出谪仙楼,却见一人影站在谪仙楼外等候,正是天玄真人。
“师傅,大师兄他”
天玄真人道:“我已知晓,你不必多言,我此番前来就是告诉你此事的来龙去脉。”
“明宇是我收的第一个弟子,天资之高实乃世间罕有,与你的天赋在伯仲之间,且他通晓人情世故,颇得人心。只是想不到诶,那一日他前往承天殿找我,道:‘万物皆由天地所生所养,本无高低贵贱之分,而人族却以万物之长自居,岂不可笑?且人的天性本恶,为了财权可以卖友,卖国;为了求生可以抛妻弃子;为了图一己之乐可以残害生灵,而神祇却偏私于这样的生灵,实在可笑。师傅,这样的人,这样的神要来何用?’
我见他前几番话的大有道理,以为他起了普度众生之心,甚是欣慰,不料他竟是起了犯上作乱之心。世间之事皆有定数,岂是他一人所能决定?我盛怒之下将他打出大殿,远空他们上前扶他,却被他打晕过去,他向承天殿叩首之后便下山了。
起初我只道他是一时误入歧途,还望他能迷途知返,岂料他走之后了无音讯,我用仙术也查不到他的下落,世上仿佛没了这个人。之后缘巧合之下我看到了谪仙楼暗阁中的石板,于他的目的已知晓了七八分,只是他身上携有秘宝,无法寻到他的所在,不过就算寻到了怕也无可奈何。”
公孙翊不解道:“师傅,此话怎讲?”
天玄接着道:“上古末年,天地隔绝,神灵虽能下界却也无法久留,我只是一具法身而已,靠岱舆自身的仙气维持,因此我无法离开岱舆太长时间。而觉阳他们与明宇感情深厚,与他相见时念及旧情多半要吃亏,故此我未将此事告诉他们。我本想他的目的艰难只怕是他穷尽一生都难以达成,只是十二年前天地异变,想来他已有所成,且近来异象纷出,怕是大劫将至,蚩尤一旦复生众生都在劫难逃。
恒浩你入门十余载,功法已有成,明日你便以历练为由下山暗中查访此事,你天资聪颖,仙缘极佳,定能阻止明宇,天下苍生的安危全系于你一人身上了。”
公孙翊虽然吃惊却仍然清醒,正色道:“弟子领命。”
“你天资过人,实乃世间少有,虽然只修行了十二年但世间一般的邪魔外道轻易也奈你不得,何况有一只千年灵兽相助,更是如虎添翼。唉,你在外若碰上妖邪为师反倒不担心,但人性险恶较之妖魔犹有过之,你这次初入人世要处处心谨慎避免与他们起什么冲突。”
“弟子谨遵师傅教诲。”
公孙翊向天玄真人行礼后便回了谪仙楼,不多时在天玄真人身后的黑暗中竟走出一女子。
“道祖,他”
天玄真人叹道;“时也,命也。”
“可是“那女子见天玄真人脸色沉重,不愿多言,便不再下去。
公孙翊回谪仙楼后并未休息,而是回到暗阁盯着石板苦思冥想。瑾钰见他满面愁容不禁问道:“瞧你眉头紧锁,在想什么?”
公孙翊轻叹一声道:“我与大师兄虽素未谋面但也大抵知道他是怎样的人,以他的才智想干成那惊天大事绝不可能留下蜘丝马迹让我们知晓,可他却留下了石板。不过他既留下了石板却为何将后段的内容毁去,难道他”
话到这儿公孙翊却止住不谈,一阵寒意从他的足底传到头皮,一个可怕的想法油然而生。
“他什么?”瑾钰道。
“没什么,或许是我多想了,没准他只是来不及毁去呢?”
公孙翊虽是这般道心中却忍不住害怕。他转头悄悄擦去额头上的汗珠,又侧过头看了一眼石板,难以抑制住内心的激动
翌日清晨公孙翊和瑾钰便来到了通天门前。时间仓促,公孙翊未和任何人告别,故此临别之际也无人来送,就连天玄真人也未曾前来。公孙翊望向承天派,眼中满是不舍。
一个声音在公孙翊心中响起,“经此一别,再见无期,何不向他们告别”
公孙翊向西望去,见白泽立身于巨石上正与自己传音。
公孙翊向白泽稽首,暗地传音道:“我会回来的”
公孙翊和瑾钰离开承天派后一路向北飞行,一路上公孙翊一语未发,瑾钰见他似有心事便道:“看你的样子,是有心事啊。”
公孙翊看向瑾钰,笑道:“自我入门以来,已过了十二年,今日离去难免有些不舍,除此之外哪有什么心事。”
瑾钰乃千年灵兽,虽不通人情世故却聪明得紧,对公孙翊的话自是半信半疑,但见他不愿明当下也不多问。
半响过后,公孙翊又道:“昨日听你起,人族天生灵力最弱,那为何世间生灵都想修炼成人形?”
瑾钰双负于身后,道:“世间初始乃一片混沌,自盘古开天辟地,以身化形后才有这世间万物,而女娲当日抟土造人之时便是仿照了盘古的身形。人族是女娲所创,非天地所生,故而几乎毫无灵力。然而盘古虽死,意识却存于天地间,因此这世间的灵气最亲近人族,妖魔神兽自然也想修炼成形。”
公孙翊点头道:“难怪世间的妖魔修炼百年却敌不过修炼数十年的凡人,起初我还道是人族修炼功法高深,没想到事实竟是如此。”
瑾钰道:“各族修炼功法不同,可谓可有所长,你们人族有女娲所赠的阴阳双气诀自然是很了不起的,只不过只有两境,之后的境界便没有提及。而无论是妖兽、灵兽还是神兽,体内都有天地灵气凝聚成的内丹,修为高低全看内丹优劣,而你们人族有些人参照我们的功法,将自身体内的‘湖泊’或‘凝结成一颗金丹,作为破境的途径,这一伪境界被称为‘金丹境’,这一境界的修士已经不老不死,故而凡夫俗子将这一境界的人称为地仙,若是能接受天庭敕封便可担任山神或是河伯。”
公孙翊道:“原来如此,这些东西我曾在摘星楼的书籍中看到过,只是当时不感兴趣,并未留心。”
瑾钰似是不吐不快,接着道:“你可别以为担任一方的山神河伯是什么好差事,毕竟‘金丹境’只是伪境,并非真是适合你们人族的境界,所以这些山神河伯的修为往往高不成低不就,要是哪一天被一个‘湖海境’的修士宰了也不是没可能,而天庭也不会对此过问,毕竟这些名义上的地仙白了只是天界神祇的奴仆罢了,本就被天界正神瞧不起,偶尔死上几个,又有谁会在意?”
公孙翊叹道:“想不到天上的神仙也这么不讲情面。”
瑾钰讥笑道:“天上那些家伙,未必比凡人好到哪去,你可知为什么你修练的阴阳双气诀只有人卷?”
公孙翊思忖片刻,道:“想来是女娲希望人族能凭借自身才智寻求破境的方法。”
瑾钰冷哼一声,道:“真是个呆子,不过你的也是最广为流传的一种法,世人还美其名曰‘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实在可笑。还有种法是女娲希望人族能有自保的段,但不希望人族一家独大,毕竟难免有些人有才无德,要是留下全部功法难保他修为滔天后不为祸世间。”
瑾钰顿了一下,冷笑道:“要我,是那些天神不希望自己的地位动摇,女娲迫于无奈才只留下三分之一的功法。毕竟这天地灵气与人族最亲近,要是人族修为高过那些神仙,要借取缔他们的位置可如何是好?毕竟在高处待得久了,谁也不想下来。人族和神灵虽然亲近,好似朋友一般,但当你朋友过得好时你或许会为他开心,但如果他过得非常好,甚至比你还要好,乃至于好很多的时候,你还会开心吗?”
公孙翊愕然。
良久,公孙翊才道:“我也会为他开心。”
瑾钰讥笑一声,不置可否。
二人花了一日光阴才到了翼州。
公孙翊幼时从未离开过村庄,被觉阳带离时又已失去意识,故此,两人几经周折才找到黑龙山。
时隔十二载,女娲村依然在山麓处,可却已物是人非。
公孙翊看着村子,心中感慨万千,竟愣在村口丝毫不动。半响过后,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传来,“你是翊?”
公孙翊闻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兽皮,握巨斧的年轻人正看向自己,那人高约七尺浓眉大眼,一脸刚毅之色,正是分别多年的晓海。
“晓海居然是你!哈哈,这么多年没见了,你居然还记得我。”
“嘿,你不也没忘了我吗?”
两人走向对方热情相拥,而后又仰天长啸。瑾钰在一旁看着二人突然讥笑一声,两人这才停下。
晓海道:“这位是?”
公孙翊答道:“这是我同门师妹。”凡人与修仙者有许多隔阂,公孙翊为了防止不必要的麻烦便未对晓海言明。瑾钰在一旁白了公孙翊一眼,却未拆穿。
晓海道:“原来是仙家的人,我是个山野村夫不通礼仪,莫要怪罪。”
瑾钰还未答话,公孙翊却先笑道:“她不过是个黄毛丫头,你别放在心上。”
瑾钰瞪了他一眼似要发难,公孙翊赶忙赔礼。
晓海双搭在公孙翊肩上,仔细打量着公孙翊。公孙翊此时穿着白袍白靴,衣冠楚楚,意气风发,和穿着兽皮草鞋的晓海形成了鲜明对比。
晓海道:“当年我醒后听村民你被一个叫觉阳的仙人带去拜师学艺,你们走得太急,我都没来得及和你好好告别。这十二年来,我心中好生记挂你,看你如今这样,就知道你这十二年来过得不错,这样我就放心了。”晓海脸上满是欣慰之色,毫无作伪。
总有些人,无论朋友过得比自己好多少,还是会为对方高兴的。
三人闲聊了片刻,晓海道:“翊你离开这么多年,怎么现在才回来?”
公孙翊道:“当初我被觉阳师兄带离时已经失去意识,待我醒后师兄便让我拜见我师傅天玄真人,起初我只打算见他一面后便赶回来,只是后来我被他收为弟子,我便下定决心,不学成一身本领绝不回来,要不是这次师尊有命,我也不会离山。”
晓海道:“回来就好,你在外多年一定学了不少本事,正好帮村子解决大患。”
公孙翊惊道:“这是怎么回事?你且细细来。”
晓海道:“这几年怪事出了不少,而且时有妖兽欲图进犯村子,虽然有觉阳仙人留下的结界保护,但近来结界也渐渐失去威能,村子里的人害怕妖魔冲破结界,整日提心吊胆不得安宁。”
公孙翊道:“竟有这等事,那结界在哪?你带我前去看看。”
瑾钰在一旁冷笑道:“你别忘了我们此行出来的目的,要见的人你已经见了,闲事莫管,该赶紧上路才对。”
“我生在这长在这,这里的一切都与我有关,怎么算是闲事?且女娲村向来祥和,出现妖邪也是从十二年前开始,这一切多半与我大师兄有关,于公于私我都应该管。”
瑾钰见他的在理,一时语塞,只得的随他前去。
三人自村口向黑龙山行了百余丈,只见一面蓝色巨幡挂在一根丈余高黑木上,无风自动。
公孙翊道:“这应该就是结界的阵眼所在,以觉阳师兄的功力,区区十二载结界威能不应衰弱得这么厉害,自是出了什么变故。”
瑾钰道:“你修为到底尚浅,难道看不到那一丝丝黑气吗?”
公孙翊闻言定睛一看,勉强看到一丝丝淡薄的黑气正在慢慢侵蚀蓝幡。一旁的晓海却诧异地道:“哪有黑气,我怎么没看见。”
公孙翊道:“你未曾修炼过,是看不见的。”人族虽然修行较易,但如若不经修炼,以肉眼凡胎要察觉天地间的灵邪之物也非易事。
晓海点头道:“翊,你看看那黑气是从何而来?”
公孙翊顺着黑气望去,只见一缕缕黑气从黑龙山慢慢飘来。晓海顺着公孙翊的眼光望去,心中已知晓大半。
瑾钰道:“当年共工与颛顼相争,共工怒触不周山,天柱折,翼州的黑龙乘作乱,女娲采石补天之前在此斩了那条黑龙,黑龙山就是那黑龙所化。”
晓海接着道“起黑龙山,三年前倒是出了一桩怪事。”
公孙翊和瑾钰齐道:“什么怪事?”
“我记得那年的七月十五,阴风大作,北斗星移,一颗火球从空中坠向黑龙山,也是自那时起不久法阵的威能锐减。”
公孙翊道:“看来结界的变动多半和那火球有关,瑾钰你和我去探个究竟。晓海,前途凶险,你又没有修为,就留在这等着我们回来。”
晓海正色道:“你这是哪里话,难道学了一身本事就不把我当兄弟了吗?若前方有凶险我又怎能让你一个人去?”
公孙翊听了晓海的一番话又想起当年被青光狐擒住时就晓海一人挺身而出,心中一酸拍了拍晓海的肩道:“你我是永远的兄弟,既然你意已决,我也不勉强,但你要切记一旦出了什么变故你一定要先走,我和瑾钰都是保命法宝的人,但你就不一样了。”
晓海也不知公孙翊的是真是假,思忖片刻终于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