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决战前夕的最后准备
飞舟降落在青云门演武场时,青石板被夜露浸得发滑。
我踩下船舷的瞬间,鞋底与地面擦出轻响,惊得檐角铜铃叮当——清玄子真人已经等在台阶下了。
他道袍上的云纹在月光里泛着银边,左拢在袖中,那半块虎雕应该正贴着他腕。
见我们下船,他目光先扫过苏璃染血的剑穗,又落在韩枫喉咙的红印上,最后停在我腰间——那里别着他给的飞鸽令,此刻正随着呼吸微微发烫。
"顾友。"他开口时,身后十二位长老的影子在地上叠成一片,"随我去演武厅。"
演武厅的门是两扇沉香木,推开时飘出旧松香。
青石板地面泛着冷光,十二盏青铜灯树将厅内照得亮如白昼。
我站在厅中央,能听见苏璃的剑鞘与她腰间玉佩相碰的轻响,韩枫在我右侧搓了搓,指节发出咔咔声——他在摸那柄没砍过瘾的刀。
清玄子落座主位,右虚按:"吧。"
我喉头动了动。
暗河村的尸潮、幽冥宗的引灵阵、铁尸颈间的锁喉钉,还有山脚下突然出现的苍梧派援军这些碎片在脑子里转了两圈,最后落定成最紧要的:"昨晚那战,幽冥宗用了改良锁魂术。
铁尸颈骨里嵌的钉,能引动三公里内修士的生魂。"我摸了摸掌心的旧伤,那是用混沌灵识解析锁魂钉时留下的,"他们在试阵。"
"是什么阵?"左侧一位白眉长老拍案,震得茶盏跳了跳。
"引灵阵。"我看向清玄子,他袖中那半块虎雕的轮廓突然清晰起来,"暗河村的村民不是失踪,是被炼了阵眼。
我怀里的虎雕,和真人袖中的应该能拼成完整阵图。"
厅内突然静得能听见烛芯爆响。
苏璃走到我身侧,她的体温隔着半尺空气漫过来——这是她习惯的站位,战时护左,平时护心。
清玄子终于抬,半块虎雕从袖中滑出,在灯树下泛着幽光。
我摸出怀里的虎雕,两块雕纹严丝合缝,拼成一只仰天长啸的玄虎,虎目处嵌着块暗红水晶,像滴凝固的血。
"引灵阵的核心。"清玄子的声音沉得像压了块铁,"幽冥宗要在月圆夜引动九山灵脉,用三万人的生魂为祭他们要破劫。"
"破渡劫期大劫?"韩枫的刀"当啷"磕在椅腿上,"那老东西疯了?
用三万人填劫云,怕不是要遭天谴!"
"所以他们需要时间。"我捏紧虎雕,指节发白,"原本计划黎明突袭,就是要在月圆前捣了阵眼。"
十二位长老开始交头接耳。
有位灰袍长老捻着胡须:"可我派探马回报,幽冥宗最近调动频繁,外围弟子全撤到了护山大阵里。"
"怕不是已经察觉了。"白眉长老冷哼。
我突然想起山脚下那声号角。
苍梧派的冰魄舟来得太及时,及时到像有人提前递了消息——但当时战场混乱,谁有会?
清玄子敲了敲桌案:"顾友,你个章程。"
我扫过厅内众人。
苏璃的剑尖在地上划着圈,每划一圈,地面就多道白痕;韩枫在掰指节,他的刀在鞘里不安地轻颤;李明站在门口,短刀还沾着铁尸的黑血,正盯着虎雕阵图发愣。
"原计划突袭改强攻。"我喉咙发紧,"月圆还有三日,必须在两日内破阵。"我指向虎雕的左眼,"阵眼在玄虎山后洞,那里是幽冥宗护山大阵的最弱处——"
"报——!"
李明突然撞开厅门,短刀当啷掉在地上。
他额头全是汗,发梢滴着水,像是从密道一路跑来。"顾顾公子!"他喘得像破风箱,"幽冥宗的人把玄虎山后洞的守兵加了三倍!
连他们的镇山兽铁背熊都调过去了!"
厅内温度骤降。
苏璃的剑"嗡"地出鞘半寸,寒光映得她眼尾的红痣像团火;韩枫的刀"唰"地抽了一半,又"咔"地塞回去——他在等我下令。
清玄子的茶盏"啪"地碎在案上。"怎么知道的?"
"我我混进他们运粮队。"李明抹了把脸,水顺着指缝往下淌,"听见他们头目,'青云门的计划早被咱们探到了,后洞加防'。"他突然跪下来,额头抵着青石板,"是我没用,没探到是谁泄的密——"
"起来。"我弯腰把他拉起来,掌心触到他腕的烫,"不是你的错。"
心里有根弦突然绷直了。
苍梧派的及时援军、暗河村的引灵阵、虎雕里的阵图这些线索串成一条线,线头在谁里?
"改路线。"我转身看向清玄子,"从鬼哭崖进。"
"鬼哭崖?"白眉长老皱眉,"那地方全是瘴气,连筑基期都撑不过半炷香!"
"但幽冥宗不会防。"我摸出怀里的混沌灵识玉牌,它此刻正发烫,"我用灵识探过,崖底有处地脉裂缝,能直通阵眼。"
苏璃突然握住我的腕。
她的凉得像冰,却比任何话都烫:"混沌灵识用多了会昏迷。"
"我撑得住。"我反握住她的,指腹蹭过她掌心的剑茧——那是她练剑时磨的,二十年没消过,"你带一队人从正面佯攻,韩枫带暗卫绕到东侧放烟,引开他们的护阵修士。"
韩枫咧嘴笑,露出染血的后槽牙:"得嘞!
老子正好看他娘的眼里藏刀!"
清玄子突然起身,他的道袍扫过案上的虎雕,玄虎在灯影里张牙舞爪。"我让大弟子带玄冰宗的冰弦琴修士跟你去。"他拍了拍我肩膀,"护山大阵的破法,在虎雕右眼。"
我这才注意到,玄虎右眼的水晶下,刻着极的阵纹。
混沌灵识突然翻涌,我闭眼片刻,再睁眼时,那些纹路已经刻进了识海。
"子时三刻。"我看向窗外,月亮已经爬到中天,"准备。"
散会时,演武厅的灯树次第熄灭。
苏璃的剑穗扫过我背,她压低声音:"若你昏迷"
"砍了整座山。"我替她完,"我信你。"
她突然抱了我一下,发梢的血味混着剑穗的沉水香,钻进鼻腔。"等破了阵,"她在我耳边,"去暗河村看桃花。"
暗河村的桃花?我突然想起山脚下那片桃林,春天该开了。
韩枫扛着刀从我们身边走过,撞了撞我肩膀:"顾兄弟,老子在鬼哭崖底下等你。"他的刀鞘上还沾着铁尸的黑血,在夜色里泛着幽光。
李明捡起地上的短刀,刀尖在青石板上划了道印子:"我我跟你去崖底。"他的声音还有些抖,但眼神像淬了钢。
我摸了摸腰间的虎雕,它还在发烫。
抬头望,青云山顶的聚灵阵已经熄灭,只剩满天星子落下来,落进我眼底。
子时二刻,我独自站在望月峰顶。
夜风卷着山雾扑过来,打湿了衣袍。
远处幽冥宗的方向,有火光像鬼火般明灭——他们的护山大阵亮了,像团倒扣的黑锅。
虎雕在掌心发烫,烫得生疼。
我摸出苏璃的剑,剑鞘上还留着她的体温。
鬼哭崖的瘴气,地脉的裂缝,玄虎右眼的阵纹这些在脑子里转成一团火。
山风突然大了,卷着片桃花瓣落在脚边。
那花瓣是粉的,带着晨露,像暗河村的春天提前来了。
我弯腰捡起花瓣,夹进虎雕的缝隙里。
月光落下来,照在玄虎的眼睛上,暗红水晶里的阵纹突然亮了,像一团将熄未熄的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