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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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帮你包扎一下, 要是弄疼了你就跟我一声~”少女拿着一根棉签棒认真地低着头擦拭着清瘦少年后背的伤口,那些伤口大多都是棍棒击造成的, 少年整个后背满是淤青和红肿, 有的地方甚至破了皮,猩红色的液体蜿蜿蜒蜒顺着脊背流下来, 干涸后看着格外渗人。

    “嗯。”少年衣服掀起来,背对着少女,伤口暴露在空气中。

    少女的手指捻着棉棒蘸着酒精轻轻涂抹着, 酒精接触伤口的时候她忍不住颤了颤, 深呼吸一口气又继续动作。

    人鱼线从腰腹处延伸, 一直蔓延,直至隐没到裤腰下。少年身形清瘦, 看着很瘦, 却有肌肉,处处充满了磅礴的张力,紧绷着的肌肉线条, 犹如一头蓄势待发的猎狼。此时,这头狼正缩着身子低伏在她面前。

    “怎么伤的这么重啊, ”少女终于将所有的伤口都处理好, 松了一口气, 心翼翼地替他放下衣服, 看着少年眼里的狠决和藏匿着的一丝颓意抿了抿唇,轻声道:“虽然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事情,但还是想告诉你, 如果有人伤害了你,别硬碰硬。风水轮流转,等你以后有能力了,他们就再也没有翻身的余地了。”

    少年身上的伤口很明显是经历过了非常激烈的架,她看见他的时候还很戒备,就在她准备离开的时候才突然将她拉住,看起来放松了不少,但浑身的肌肉依然紧绷着。

    她完,少年依然沉默着没有话。他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鸦羽般的长睫覆在眼下,俊美的眉上有许多细细碎碎的伤口,添了几分羸弱的美感。

    少女好看的唇轻轻抿着,看了眼与季节不符的长袖,乌亮的眼眸里闪过犹豫,望着虚空的雨幕,轻轻启唇:“可以永远不忘,但是别让它们把你困住。”

    别像我,困住了就走不出去了。

    “困住就走不出去了......”

    “走不出去了......”

    那声音虚无缥缈,一圈圈荡开,隐隐有要将温晚缠住。

    温晚一惊,拼了命的想要往后退,可是脚步像是生了根怎么也动弹不得。

    温晚从看见画面的那一刻就有种异样的感觉,发自内心的颤栗。眼前的裙装少女缓缓转过头,像是对着温晚的方向浅浅一笑。

    温晚的瞳孔蓦的放大,周围的空气仿佛凝滞了。

    那个人,和她长了一张一模一样的脸!

    更准确点,是她几年前的模样。

    心下一惊,温晚脚踩空了,失重感瞬间将她吞噬,黑暗铺天盖地而来。

    !

    温晚缓缓睁开眼,满室的漆黑让她有一瞬间的迷茫。她从床上坐起,睡衣的层层蕾丝前襟轻轻起伏着,昭示着她此刻不平静的内心。梦境太过真实,温晚有些分不清现实了。她伸手点亮了床头柜上的台灯,白皙的手从抽屉里取出了一面镜子。

    镜子里的少女披散着乌发,睡觉凌乱的碎发粘在微微红润的脸颊上,秀丽动人的美眸,红唇微抿着。看到熟悉的面容,温晚下意识地抬手覆上了镜子,镜子上的寒意刺激的她一颤,轻蹙着眉,又缓缓松懈下来。

    还好,不是梦。

    梦里的少女是她几年前的模样,面容苍白,嘴唇都泛着不正常的白,瘦弱得仿佛一阵风都可以将她吹倒。

    从前的回忆温晚大多已经忘记了,只是偶尔脑海里会莫名其妙地浮现出一个残缺的画面。程逢这是她自己选择遗忘的。

    刚才的梦境真的只是梦吗?

    梦里的每个场景给她的第一感觉异常真实,真实得就好像......曾经发生过。

    温晚再也睡不着,电子闹钟上显示现在已经凌四点,再过两个时就要起床去上学。她没再睡,坐到书桌前把以前老师讲过的内容复习了一遍,又翻看了各科的作业。两个时很快过去,沈雁行来叫她起床,抬手正要敲下去,房门从里面被人开了。

    沈雁行有些惊讶,而后一笑:“今天怎么这么自觉?”往常温晚总会“再睡一分钟”,现在自觉了他反而还有些不习惯。

    温晚已经穿戴整齐,她挽着沈雁行的臂弯下楼,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眼睛:“做了个噩梦,睡不着,我看时间也没多久了就起来看了会儿书,正好过几天是期中考试。”

    “认真是好事,身体更重要。”沈雁行想什么,看到她眼底的疲惫后无声地咽下,换成了另外一句话。

    “嗯嗯,知道的。”温晚坐在餐桌前,不紧不慢地往吐司上刷着黄油,脑子里还满是数学的公式。

    尤莉拿着一瓶牛奶和一瓶酸奶从厨房里走出来,温声问道:“晚晚,今天是喝牛奶还是酸奶?”

    温晚歪着头想了想,“酸奶吧,我想喝舅妈做的酸奶了!超好喝!”

    尤莉笑盈盈地把酸奶放在她面前,“就你嘴甜~”她看了眼墙上的挂钟,露出和沈雁行一样的惊讶,“晚晚今天起得好早啊,那你可以慢慢吃早餐了。”

    温晚嘴里包着吐司不方便话,含糊地点了点头,她也要好好享受一下慢慢悠悠吃饭的快乐。“嗯嗯!”

    她垂眸喝酸奶的时候沈明从楼上下来了,温晚软声招呼:“舅舅早上好。”

    沈明看见她,又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有点懵:“今天起这么早?”

    温晚:“......”早餐突然就不香了!

    *

    “哗啦——”

    “你什么?!那几家公司全部撤资了?!”夏玲倏地站起身,梳妆台上的化妆品摔了一地都没管,那双美眸死死地盯着西装助理。

    西装助理垂眸应声:“是,除了先生留下的一部分资金,其他几家全部在一夜之间撤走。还有一件事......”

    夏玲到了气头上,怒目瞪着他:“还有什么快点!”

    “还有就是——”西装助理犹豫一下,不敢抬头看美貌女人:“先生昨天连夜去了凉城。”

    夏玲的表情瞬间凝滞,怔了几秒后尖声问道:“他昨天不是还在美国出差吗?怎么突然去了凉城?!”

    西装助理听着夏玲近乎疯狂的怒吼不敢话,连呼吸都屏住了。

    夏玲精致的指甲深深地掐进了掌心:“他是不是去见了祁冷那个贱种?!”

    西装助理不敢有假:“……是。”

    “啪”

    花瓶破碎在西装助理的脚边,狰狞地碎了一地。

    房间里死一般的寂静,就在西装助理快要忍不住抬头的时候,夏玲出声了:“祁冷那贱种是不是还在凉城?”

    “是的。”

    “好,是他逼我的。”夏玲忽地笑了,带着寒意的笑声在黑夜里听得格外渗人,她撇了眼助理:“你去联系柴爷,跟他,碍眼的沙子该剔出来了。”

    美丽女人冷冷地勾着红唇,犹如一朵罂粟,诱人又致命。

    西装助理看着面前这个面目狰狞的女人心头一颤,心翼翼地:“夫人,这是犯……”

    话没完,夏玲危险地眯起眼:“要是少爷问起来,我想你应该知道什么该,什么不该吧?”

    西装助理指尖微颤,硬生生压下没完的话,垂着头低声应道:“是。”

    “很好,”夏玲缓缓坐下,精致的面颊爬满狰狞的笑容,眼底里恨意了然,她咬着牙:“我绝不允许,那个贱种坏了我的好事。他该死!”

    *

    星期四这天是期中考试,早上不用上早自习,温晚多睡了会儿,却觉得还是困极了。

    一天经历了两场考试,下午最后一门是数学,温晚的数学是弱项,考得时候明明公式都知道,但就是不会做,有点头绪但也仅限于头绪,最后还是想不出来。

    直到考试的最后一分钟,温晚还在抢时间的算题,不过下课铃的响起也算是解救她了。不管怎么样,最差总有个九十分,勉勉强强算是快及格了。

    今天的天气不太好,早上出门的时候天就阴阴的,中午飘起了蒙蒙细雨,到了下午考完试已经变成了瓢泼大雨。

    期中考试期间不用上晚自习,下午考完就可以直接回家了。

    温晚给何灿灿发了条消息告诉她自己要先走,然后撑着伞从学校后门离开了。

    看着雨幕中行色匆匆的人们,脑海里渐渐浮现出一个人的模样。前几天中午吃饭后何灿灿被罗玉叫走了,只剩她一个人,温晚刚走到楼梯拐角,不经意间瞥见不远处教室里的少年。

    少年的对面似乎站着一个男生,看表情是快要哭了。祁冷淡淡地瞥了眼男生:“手机交出来。”

    男生格外不情愿,但是迫于祁冷的威慑不得不拿出手机递过去,祁冷没接,“密码。”

    男生苦着脸当着祁冷的面解开了锁屏,祁冷接过手机,撇了眼屏幕,眸色阴沉。他迅速删除了手机里的照片和录音,确认连云备份里都没有一丝痕迹后,他并没有马上把手机还给男生。

    男生急了:“可以把手机还给我了吧!你都已经删掉了!温晚知道你是这样的人吗?!她知道其实那一次张书接到的电话是你叫人的吗?!”

    他的这句话让少年的表情有些凝滞,但很快恢复正常。祁冷不紧不慢地掂量着手机,似笑非笑地看向他:“不知道又怎么样。既然你知道,那你,我是什么样的人?”

    他的笑意未达眼底,寒意森然,男生本就怵他,眼下更加害怕了,连声音都颤起来:“反、反正,不、不会是她喜欢的样子就是了!”

    话音刚落,男生就后悔了。整个一中,谁不知道祁冷是最不能招惹的那个,上次王天的下场就是最好的见证。

    他紧闭着双眼等待“死神”的降临,可是出乎意料的是,祁冷沉默良久,久到男生以为下午上课大概是要迟到的时候,祁冷话了:“你走吧,最好别让我听见这件事情有第三个人知道。”

    男生一愣,这么轻松就放过他了?

    “不想走?”祁冷抬眸觑了他一眼,周身气压低沉。

    “不不不,我现在就走!”男生回过神来,拿起手机逃也似的跑走了。

    男生往温晚的这个方向走的,温晚侧身靠在柱子后看清了他,是上次在操场跟她表白的那个男生。

    一连几天,温晚中午都没有在学校吃午餐,放学也是从各种路穿插回家,就是为了避开祁冷。她不是不知道祁冷每天都在找她,可都被她避开了去。

    那天中午不知怎么的,几天没听见他的声音竟鬼使神差地走到了教室的后门。祁冷背对着她站了许久,她也看了许久,直到上课铃响起的时候她才匆匆转身离去,懊恼间不心踢到了一个可乐易拉罐,发出清脆的响声。

    “谁。”教室里传来动静,温晚心跳加速,好在迅速地回到了班级里。

    温晚恍惚地就想到了这件事情,边撑着伞边看着在雨中闹闹的学生们,与他们的欢快热闹相比,她就像是行走在世界边缘的人,不爱话,习惯躲一个人的世界里。

    沈雁行要来接她,被她拒绝了。在学校门口等很容易被祁冷看见。

    温晚算从有汉服店的那条青石巷里回去,穿过那条巷子就离家不远了。

    雨下的很大,溅起的水花浸湿了温晚的衣服,鞋子里也都多少有些水,黏黏腻腻的,穿着很是不舒服。天气预报,这场大雨将持续两天,气温也会随着这场秋雨的到来而降低。

    “一场秋雨一场寒,十场秋雨要穿棉。”温晚很佩服古人的智慧,这才刚下雨,气温降低得就很明显,温晚的外套落在教室里了,现在下午了寒意更明显了,温晚不由得缩紧了手臂。

    雨天的青石巷空无一人,平日里的热闹宛若不存在,温晚走在寂静中,没几步便隐约听见前方的拐角处有仓促的脚步声,像是几个人在追逐。但声音断断续续的,有时候又不是很真切。

    温晚抿了抿唇,空着的手戒备地放进口袋里,手指虚按在紧急拨号上方。她微屏住呼吸,慢慢地往前走着。在走到发出声音的拐角处时,她深呼吸一口气,飞快地朝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却蓦地停住脚步。

    “祁……祁冷?”

    大雨滂沱,青石巷里,少年一身白衣,脸上和裸露出来的皮肤满是斑驳的新鲜伤痕,腥红色的液体掺杂着雨水顺着青石路曲折的沟缓缓流走。雨水里的土腥味混合着铁锈味,有一丝丝的令人心生寒意。

    少年靠躺在冰冷的青石墙壁上,黑色碎发被雨淋透,遮盖着眼睛。雨水浸透了他的衣服,劈头盖脸的砸下来,少年苍白着唇,阴郁又脆弱。

    少年听见她的声音,缓缓抬起头,有一瞬的怔愣,然后是铺天盖地的狂喜。

    “晚晚!”许是淋了雨着凉的缘故,他的声音有些低哑,祁冷还想再什么,一阵激烈的咳嗽声却迫使他不出话来。

    这几天,温晚定了主意不再和他有接触,可此时真的面对面地看见了他,温晚心底却又无法果断地离开。

    她定定地看着祁冷,心里无数个声音一遍又一遍地在她耳边:“你看,你舍不得走,你就是喜欢他。胆鬼。”

    温晚深呼吸一口气,把手中的伞塞在祁冷手里,一言不发地简单查看着他的伤势。大大的伤口很多,还有些位置被衣服遮住了,但是白色的T恤上却渗出了红色的血迹。

    温晚的手指不动声色地拽紧了,压抑着心底的情绪,抿了抿唇,准备给他买杯热牛奶暖暖身体。淋了一场秋雨,很容易着凉发烧。正欲离开,却被身后一双手紧紧拥进怀里,用力之大,像是要将她融进骨血里。

    那个眸色森冷,性格冷漠,全校都避而远之的少年,虚弱地伏在她耳边,低声恳求:“晚晚,你别丢下我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