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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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唷,啸哥又给咱捎包子呢!谢了谢了!”黄黔一手抓着刚拧干的毛巾,一手接过熟食专用塑料口袋,嘴里插着牙刷,一话就往外喷牙膏泡沫,“成子,我操,成子你他妈还睡呢?啸哥都跑完步回来了,你丫还睡!”

    严啸笑了笑,一边脱明黄色的宽松背心,一边低声道:“让他睡吧,你们警院管得严,暑假一过,想睡懒觉都睡不成了。”

    “被窝是理想的坟墓啊!”黄黔漱完口,抖开毛巾擦脸,“沈寻一早就去分局奔前途了,你呢,大清早去操场锻炼身体,我马上得出去工,就成子这傻逼,大好时光浪费在睡懒觉上,没出息!”

    刘渐成一个枕头砸下来,“别闹!”

    砸完又道:“谢谢啸哥,晚上请你吃牛肉面,三两的。”

    “你丫早点起来吧。”黄黔没好气道:“还是未来的警察呢,丢咱侦查专业的脸!你看看啸哥,人学经济的,被子叠得跟豆腐块儿似的,你呢?”

    刘渐成蒙头就睡,在上铺拱出一座山。

    黄黔继续站在屋中央喋喋不休,从沈寻多自律,讲到“外来户”严啸清早起来跑步,个个都是正面教材,个个都是懒觉专业户的榜样。

    严啸懒得听两人掰扯,将汗湿的背心扔在盆子里,算一会儿拿去水池边洗。

    那天心血来潮跑来临江警察学院找沈寻,如今也住了几天了。沈寻这宿舍本是八人间,但只住了三人,空着五张床,他挑了沈寻的上铺,入住头一天和黄黔、刘渐成了半夜的扑克,喝了几罐啤酒,中午一起来就成了哥们儿。

    从和兵哥混在一起,严啸还挺适应警院的节奏。沈寻没靠家里,自己使了个力,在分局刑侦中队谋了个杂的职,工作日早出晚归,有时还得加班,几乎没时间陪他逍遥。他倒也不在意,每天早早起来,先去操场跑个几公里,再在器械上做做力量训练。

    这套他并不陌生。

    严策大他四岁,没入伍之前逼着他训练,家中生活一切按部队里的要求来。到了最近两年,他亮明态度,绝不当兵,严策才没继续管他。

    现下来警院借住,又带着散心的目的,早上去跑个步,消耗消耗多余的精力,非但不疲惫,反而有种久违的松快。

    这趟算是来对了。

    黄黔已经收拾好,正准备出门,嘴里叼着热腾腾的包子,居然还不忘念叨刘渐成,“你不学沈寻和啸哥,起码看看昭凡吧!像你这样成天睡睡睡,下学期还得被昭凡教做人!”

    严啸拿盆的手一顿,“昭凡”二字就像开某个机关的钥匙,令他倏地失神。

    昭凡……

    昭凡。

    心跳不经意地加速,一股难以克制的情绪在身体里穿行,带来纷纷扰扰的悸动。

    脑海中仿佛有一支灵动的笔,正在自作主张地描摹昭凡的模样。

    时间不早,黄黔终于不再念叨刘渐成,关门走了。严啸却站在原地,片刻后抬起手,用力地捋了捋额发,过了许久,才朝公共水池边走去。

    天气炎热,即便是冷水也带着几分温度。拧开水龙头,严啸并未立即用盆子接住,而是双手捧起,往脸上浇去。

    头脑正在发热——因为那个名字,无法自行冷静,只好让冷水帮个忙。

    然而不知是水不够凉,还是那个名字带来的热度过甚,澎湃的心潮似火,竟难以浇灭。

    严啸甩了甩头,一定神,轻声骂道:“操。”

    他并不相信一见钟情,只道是头一回见到如此有趣的美人,突然热血上脑,失了分寸而已。

    沈寻昭凡几乎每天晚上都会去体能馆,他初有“守株待兔”的念头,却堪堪压了下去。

    也许只是一时冲动,睡一觉就消停了。

    这几天过得自在,虽然带着笔记本电脑,却没上网,不去“铁汉情”,看不到帖子里那些糟心的评论,更不用在意学生“几八”,简直是眼不见心不烦。无聊了就去篮球场凑个数,出一身汗,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至于昭凡,倒是从那天一起吃过烤猪蹄后,就再没见着了。

    本以为时间一长,心头那股蠢蠢欲动的“邪念”会渐渐消失,哪想仍是一点就着——单是听到旁人提起“昭凡”这俩字儿,眼前就能闪过昭凡那张挑不出任何瑕疵的脸。

    魔怔了。

    被脸迷住,这叫什么?

    肤浅。

    背心不用怎么洗,过一过水就差不多了。严啸将背心拧干,又想起昭凡那天穿的黑色背心,无意识地舔了舔唇。

    回到宿舍,被黄黔斥为“没出息”的刘渐成已经起来了,正坐在桌边啃包子。

    严啸将背心晾好,正想去图书馆坐坐,理一理大纲,就听刘渐成嘀咕道:“拿我跟昭凡比啊?我靠,老子一介凡人,怎么跟昭凡比?”

    又是昭凡……

    严啸有些无语,心里刚压下去的那一缕冲动又被勾了起来,脱口而出道:“昭凡很厉害?”

    “可不是?”刘渐成抹着嘴,“我怀疑他身体里有个永不停歇的马达,不然一天哪来那么好的精力?要工,要社交,要训练,还他妈要加练,对了,听他们寝室的,他晚上还去电子阅览室看黄色。我要是他,我早嗝屁了。”

    黄色。

    第二次听到这个法了。

    严啸忍俊不禁,想象不出昭凡在大庭广众下看黄色是什么样子。

    刘渐成吃完了包子,“谢了啊啸哥,有事儿没?没事儿去个球?”

    严啸拿出笔记本扬了扬,“我想去趟图书馆。”

    “你别是受了启发,也想看黄色吧?”

    “图书馆又上不了网。”

    刘渐成一拍脑门,“噢对了,你可以去电子阅览室,正好你有本子,接上网就能上。”

    严啸便改变了注意,将目的地从图书馆换到了电子阅览室。

    上午的电子阅览室挺清静,他找了个角落,捣鼓半天,笔记本终于显示“网络可用”。

    点开“铁汉情”时,他犹豫了一阵,没有登“狂一啸”的号,只是进入连载的帖子里看了看。

    这一看,居然在一片“楼主烂鸡儿”的谩骂中,看到了数条“几八”的评论。

    “几八”这回没有将他按在地上摩擦,而是和骂得最厉害的几人吵了起来,大意是注意素质,楼主还是个学生,别骂得太过分。

    “学生……”严啸唇角抽搐,竟不知应当作何反应。

    感谢“几八”吧,人家口口声声他是学生。

    怨“几八”吧,那么多条辱骂中,“几八”是唯一一个为他话的。

    严啸将“几八”的回复从头看到尾,得出一个结论——这“几八”大概是个教养不错的学生。

    ?

    昭凡在宠物美容店洗了十天狗,终于等到了休息日。李觉平时管天管地,发起工资来却丝毫不吝啬,下班前数了一叠红票子给昭凡,“后天别迟到啊,迟到扣你工钱!”

    昭凡接过钱,理也不理就揣兜里,“知道了知道了。”

    “嘿,你还不耐烦。”李觉不到三十岁,嘴碎了些,但心肠是真好,见昭凡那一叠钱都从兜里冒出来了,连忙提醒道:“你这样放不行,路上被偷了怎么办?”

    “我警觉性有这么差吗?”

    “警觉性好也不能这样放。你没钱包吗?”

    “没,麻烦。”

    闻言,李觉在柜台里翻出一个零钱包,“拿着,暂时装一下,商场搞活动送的。”

    昭凡瞥一眼,“用不着。”

    “新的!”李觉往他手里塞,“你给我把钱装好,装好才能下班。”

    “我操。”昭凡笑着骂了一句,不再拂领导的好意,一边装钱一边道:“是是是,装好才能下班。”

    李觉松了口气,“年轻人挣钱不容易,别这么毛手毛脚,钱丢了有你难受的。”

    昭凡嗯嗯应着,从店里出来,走了几步,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拿出手机,拨出个电话。

    那边暂时无人接听,屏幕上闪着“林浩成”三个字。

    “又在忙?”昭凡低声自语,再等了一会儿,正要挂断,通话却突然接通。

    “凡。”一个有些沙哑的男声传来,“有事儿?”

    “没事儿不能给你个电话?”昭凡的声音带着笑意,“在干嘛?”

    “出差。”男人道:“突然给我电话,还以为你那边出了什么事。”

    “例行问候,紧张什么。”宠物美容院离警院只有一站路,昭凡懒得车,慢悠悠地朝警院方向走,“你最近怎么样?忙吗?”

    “不忙就来看你了。”男人叹了口气,“怎么这么吵?你没在学校?”

    “刚下班。”昭凡:“这就回去。”

    “又去工了?”男人的语气带上斥责的意味,“我给你的钱不够?”

    “现在是暑假,我有权利自由安排我的时间。”

    “那你给我回来。”

    昭凡笑,“回来你又不在家。就你那出差频率,我待在家里和待在学校有什么区别?放心吧,我有分寸,保证注意安全,保证不耽误学习。”

    男人又了些什么,昭凡乐呵呵地听着,讲了一路,快到警院时才准备挂电话:“那你接着忙吧,不耽误你工作了,我这马上到学校了。”

    收起手机,昭凡心情不错,唇角自然向上弯着,哼了两声走调的歌。

    夏季天黑得晚,天边挂着成片的火烧云,漂亮得很。

    昭凡虚着眼看了看,余光瞥见一个半熟悉半陌生的身影。

    定睛一看,发现是前几天一起吃过宵夜的……

    叫什么名字来着?

    啸……啸……狂……

    不,“狂一啸”是那个学生。

    想了好一阵,才想起人家叫“严啸”,是沈寻的朋友。

    自己还欠他一瓶冰可乐。

    “严啸!”昭凡抬起手,语气随意地喊道:“又见到你了。”

    那边严啸却是心中一悸,转身时感到一股如火的气流在血液中穿梭。

    “一个人?”昭凡那自来熟的劲头又上来了,几步走过去,“沈寻没和你一起?”

    “没,他还没回来。”严啸扯出一个淡定得体的笑容,右手无名指却不由自主地跳了两下。

    昭凡点头,往便利店的方向指了指,“上次请你喝冰可乐。等着,我去买。”

    “我……”严啸突然伸出手。

    昭凡偏头,“嗯?”

    “我请你吧。”严啸:“不过得等一会儿,我想去洗个头。”

    “出来洗头?”昭凡不解,“澡堂不能用?”

    “能用,但想出来吹个发型。”没来警院时,严啸是美发店的常客,没事就爱折腾头发,所以也不觉得“吹个发型”很奇怪。

    昭凡却“噗嗤”一声笑了起来,还越笑越起劲。

    生得好看的人有个优势——笑得再夸张,再不顾形象,也是赏心悦目的。

    严啸看他哈哈大笑,竟然没有在他脸上找到一丝滑稽。

    仍是个漂亮的人儿。

    严啸在心里叹了口气,明白自己已经掉进了一个坑,并且越陷越深。

    笑够了,昭凡了个笑嗝,:“别去美发店了,我都可以帮你洗剪吹。”

    严啸挑眉,“你?”

    昭凡毫不见外地将胳膊往他肩上一搭,“我啊,在宠物美容店给狗儿洗了好几个月澡了,有时还得给它们吹毛。”

    严啸:“……”

    “那都是些大型犬,毛特别多,你这头发……”昭凡歪着脖子看了看,“你这头发也挺多,不过总没狗儿的毛多吧?我两下就给你搞定,然后你再请我喝冰可乐。”

    严啸:“……”

    “就这么定了。”昭凡心情愉悦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