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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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兄弟你怎么了?”昭凡拿回鼠标,关掉页面,又碰了碰严啸的手臂,心想这他妈把孩子给吓得,一会儿得去买瓶冰可乐哄哄,毕竟不是谁都跟反恐专业的哥们儿一样奔放豪迈没羞没躁。

    严啸那学校还不错,在全国排得上号,专业也很好,什么国际经济还是国际贸易,能考上的高中成绩不个个顶呱呱,起码都是中等偏上上上,无限趋近于上,不像临江警察学院,考进来的虽然在专业上都算狠角儿,但文化课成绩——尤其反恐专业的——大多没眼看。

    如此一想,昭凡就觉得严啸现在的反应挺正常。严啸是好大学的好学生,不定以前根本没听过种马爽文,现在忽然被那什么“狂一啸”戳瞎了眼,不震惊才怪。

    “咱不看这个了啊。”昭凡手没处放,在胸口顺了两下,抱怨道:“这空调是不是坏了?我怎么觉得吹的是热风呢?你热不?出去喝个水?我请你。”

    严啸倒不觉得热,热不是这种感觉。

    他现在是烫,是烧,五脏六腑跟着了火似的,气浪在身体里层层叠叠地翻涌,一会儿翻涌成中指,一会儿翻涌成桃心。

    就差没翻涌成“SB”。

    “几八”居然是昭凡。

    那个将他按在地上摩擦,批判性论文一写就是几千字的“学生”居然是昭凡!

    这也太刺激了。

    看着昭凡那张漂亮又无辜的脸,他恁是没法立即消化这晴天霹雳。

    不,这应该不算什么“晴天霹雳”。

    晴天霹雳是惨剧中的惨剧,一道闪电“呲”一声砍在身上,外焦里嫩的那种。

    但现在这情况,好像不止是惨剧。

    昭凡是“几八”,“几八”看过他所有的,“几八”为他写了几千字的长篇大论。

    前几天他愤愤不平地看过“几八”的回帖记录,这学生除了寥寥几条在其他版块留的评论,就只回复过他。

    放眼整个版块,“几八”只在他的里留过评!

    在“几八”眼里,版块的其他作者都是浮云过眼,不值一究。

    五脏六腑的火顺着血液,登时烧到了天灵盖,摧枯拉朽的,嚯嚯直响,居然烧出一片清明——

    我们这缘分,结得有点儿深啊。

    严啸一个深呼吸,硬生生定住心神,岿然不动、稳如泰山地接过昭凡的话,“嗯,是有点热,电子阅览室的空调经常罢工?”

    他这人有个优点,极少脸红——也可能是因为脸皮比较厚,挡得住血色——这心里都八级强震了,脸上还是一片风平浪静,让人测不出地震的级数。

    另一边,昭凡也有个优点,再尴尬的事,一翻篇儿就当没有发生过,大家该当陌生人就当陌生人——比如和“狂一啸”,该当哥们儿呢就继续当哥们儿——比如现在跟严啸。

    见严啸不提种马爽文这事了,昭凡松了口气,马上翻篇儿,动作之快,简直如在林间荡秋千的猴,在池中抢食的锦鲤。

    只见他勾唇一笑,万分坦荡:“也不是老罢工,偶尔来一回,今天不凑巧,中招了。你要不急着内什么,赶作业,我们就先出去透个风,喝个冰水什么的?”

    严啸噎了一下。

    他刚才正襟危坐敲笔记本,可不是赶什么作业,而是突然来了写作灵感,正在奋笔疾书。

    当然写的已经不再是《特种战神之霸道狂情》,而是一篇新文,标题还没想好,姑且叫做“特种战神之花容月貌”。

    “不过你要赶作业的话,我就不耽误你时间了。”昭凡又。

    严啸这回是切身体会到昭凡为什么人缘那么好了,长相是最不重要的一方面,关键是昭凡特别擅长营造轻松的气氛,一个个字从他嘴里蹦出来,就跟春风化雨似的,让人异常舒服。

    总结起来就是特会给别人台阶下,也特会给自己台阶下。

    先下楼喝水,又如果忙就算了,左右都不让人为难。

    严啸哪有作业要赶,顺着台阶就下来了,“没事,我不忙。”

    昭凡关掉电脑,伸了个懒腰,下巴冲窗边的笔记本抬了抬,“那个得带上吧?”

    严啸一个激灵,见昭凡正欲向窗边走去,连忙大步向前,赶在昭凡之前关掉文档和“铁汉情”的页面,还不忘将湿纸巾攥在手里。

    湿纸巾是玫瑰花味儿的,湿纸巾是昭凡还的。

    四舍五入一下,就等于收了昭凡一束玫瑰花。

    临江警察学院是老资格的警察院校了,培养出许多叱咤风云的精英警察。整个校园占地辽阔,半新半旧,宿舍、运动场、射击馆、体能馆等是近几年才修的,风格偏向现代,而电子阅览室、图书馆这一带却相当古朴,周围巨树成荫,树上夏蝉狂叫,即便是大热的天,走在树荫下,也能感到些许凉意与宁静。

    不过严啸是凉不下来,也静不下来了——即便手里握着一瓶冻成坚冰的可乐。

    可乐是昭凡刚才在最近的卖部买的。卖部的老板正躺在凉席上看婆媳咆哮扯头发电视剧,冰箱里的可乐要么是才放进去的,还处在常温状态,要么已经放了好几天,连水带瓶子硬得像一块砖。

    昭凡找了半天,问:“就没有水冰一半的吗?”

    老板眼都不抬:“没有,爱买买,不买走。”

    昭凡回头问:“要‘砖块’还是要常温?”

    严啸心思根本不在可乐上,只答:“随便,都行。”

    “啧,随便那行。”昭凡笑,“随便不如喝白开水,都来喝冰可乐了,哪能随便?”

    严啸没搞懂其中的逻辑,也懒得搞懂,脑中梳理着与“几八”过招的来来回回,眼里是昭凡弯腰在冰柜里掏可乐时露出的一截后背。

    “大老爷们儿喝个可乐还挑来挑去,臊不臊啊?学姑娘家挑裙子呢?”老板脾气有点大,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活像杵在冰柜边的这两大高个儿影响了他看扯头发电视剧的心情。

    昭凡也不生气,在桌上放了一张五块、一张一块,就拿出两块“砖头”,其中一块往严啸跟前一抛,“接着。”

    可乐暂时化不了,没得喝,好在两人也不是真的口渴得张不开嘴。

    此时正是下午,太阳毒辣得很。宿舍虽有空调,但回宿舍得走一长段被太阳暴晒的路。

    昭凡了个哈欠,抬手擦了擦湿漉漉的眼,提议去树荫下乘个凉。

    严啸当然是求之不得。

    这会儿,昭凡就大咧咧地躺在石凳上,轻薄的T恤撩起,腹肌和肚脐露在外面,一手搭在腹部,一手垫在后脑勺下面。

    石凳不够长,容不下他的一双长腿,所以长腿只能向两边开,脚踩在地上。

    冻成“砖头”的冰可乐就放在脚边。

    这姿势,还真是将凉乘得明明白白,毫不做作。

    严啸坐在相邻的石凳上,却是完全乘不了凉,目光尽数浇在昭凡身上,扫荡着昭凡的脸颊、鼻梁、下巴、锁骨、腰腹、长腿,还有……

    夏天衣料都薄,昭凡穿的是T恤和球裤,球裤那一层薄薄的面料,在平躺的时候根本压不住某个部位的走势。

    何况昭凡正岔着腿,怎么舒服怎么睡。

    严啸捂了捂可乐,拧开瓶盖,试图喝一大口降降火。

    但倒入口中的有且只有一滴。

    严啸觉得这大树底下也没办法乘凉。

    其实按着良心,昭凡这是正经乘凉,没撩谁没惹谁,警院谁乘凉都是这样子。

    都出来乘凉了,哪还有那么多讲究?

    严啸将“砖头”贴在脸上,勉强把目光撕回来,叹了口气,算用体温让冰块尽快融化。

    林子里蝉鸣声不断,隔绝了远处篮球场足球场的骂声与喝彩声。下午灼人的阳光被树荫一过滤,好像陡然间温柔了不少,在极有岁月感的地上投下繁星一样的光斑。

    这儿就像一个与世隔绝的世界,树叶挡住暑气,蝉鸣则挡住喧嚣。待在里面,好似时间的流速也变得缓慢。

    昭凡睡得舒服,眼睫时不时颤两下,自然上翘的唇偶尔抿一抿,好像正做着有趣的梦。

    严啸悄然转身,换了个姿势,不再正对着他。

    “砖块”终于融化了些许,足够喝上两三口。

    严啸扬起头,冰凉从口腔顺着咽喉汹涌下滑,直抵胃中。

    那种烧灼的感觉褪去几分,可是还远远不够。

    似乎只要与昭凡同在一处,就怎么也平静不下来,有欢喜,有悸动,有过去二十年的人生里没有感知过的冲动。

    昭凡是直男,掰弯直男很难,掰弯电线杆一般的直男更是难于上青天。

    他不怎么愿意轻易尝试。

    因为成功了倒是皆大欢喜,若是失败了则必然如坠深渊。

    而且现下只是见了昭凡几面,不上了解。

    一见钟情这种事太玄乎了,也许是“误终身”,也许只是一时冲动。

    不定过一段时间,那股撑得胸腔像要爆炸的冲动就自然而然地散了。

    归根究底,自己只是被昭凡的外表吸引,肤浅得难以启齿。

    真的喜欢昭凡吗?

    不一定。

    如果这会儿就行动,表明心迹,热烈追逐,到头来发现其实没那么喜欢,就太没意思了。

    耽误自己,也折辱对方。

    在不久前,他已经想得挺透彻了——这段时间就和昭凡安安稳稳地当哥们儿,别动那些花花肠子,如果将来还是放不下,再做别的算不迟。

    心绪已定,才有心情提着笔记本去电子阅览室写。

    新文的主角人设变了,不再是冷酷的霸道总裁,而是面若桃花的美人。

    所以暂定名才叫“特种战神之花容月貌”。

    有点俗,不够惊艳,还得改。

    严策终于不用当原型了,原型是昭凡。

    昭凡虽然不是军人,更不是特种兵,却是知名警院的尖子生,将来必然成为特警。

    特警与特种兵在现实里虽然不是一回事,但高于现实,拿昭凡当原型,不定比拿严策当原型更有意思。

    但主意都定了,却事端横生。

    昭凡居然是“几八”!

    自己是被“几八”烦得没心情更新,才跑来临江警察学院找沈寻,从而遇上昭凡,来了个一见钟情,一见倾心,甚至还得到了新的人设,写作生涯指不定将迈向新的高峰。

    以后事业爱情双丰收也不定。

    而罪魁祸首“几八”不是别人,正是昭凡。

    这叫什么?

    这叫命中注定,舍我其谁,有缘千里来相会!

    命中注定的姻缘,命中注定的人。

    不追是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