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A+A-

    昭凡的生物钟比严啸准时,六点整,严啸还在梦里蹬了个腿儿,昭凡已经醒了。

    两人似乎都没有睡觉之前拉窗帘的习惯,天边泛起的薄光从窗户爬进来,将黑黢黢的房间稍稍照亮。

    可亮也不算太亮,只隐约勾勒出了眼前人的些许轮廓。

    昭凡眨两下眼,看清自己正搂着严啸。

    晦暗的光把严啸脸上那些关乎锋利的线条磨得柔软,他凑近看了看,心啸哥睡着的时候还挺乖。

    不吵不闹的,像个妞儿。

    但这“妞儿”太沉了,浑身还硬邦邦的。他心翼翼将手臂抽出来,发现整个肩膀都麻了,胸口也有些生痛。

    严啸没醒,呼吸平缓均匀。

    “就你这样还妞儿呢?”昭凡声自语,食指曲起,隔空弹了弹严啸的脑门,“压死我了,你怕是个金刚妞儿吧?”

    和严啸不同,他没什么起床气,早上起来只要不出现上次那种睡歪了脖子的状况,心情就基本上是轻松愉悦的。住宿舍时边叠被子边和鲁川等人扯屁,没人在一旁就哼歌或者自言自语,反正嘴上是闲不下来的。现下身边虽然有个严啸,但严啸还在睡,他也不好意思把人撬起来,轻手轻脚跑去卫生间洗漱,回来看到严啸还保持着侧卧的姿势。

    于是金刚妞儿又多了个前缀,懒惰的金刚妞儿。

    严啸其实睡得还挺警惕的,生怕早上起来升旗一不心把昭凡给顶着,又担心昭凡像昨天那样掀他被子。但和喜欢的人抱在一起睡,这“温柔乡”太迷人了,他一被扯进去,就像被迷了心智似的,睡得又沉又死,潜意识里还特别不乐意醒来。

    哪知这次昭凡没掀他被子,也没笑嘻嘻地喊“太阳晒鸡儿”了,待他一觉醒来,屋里只剩一室秋天难得的明媚阳光。

    昭凡已经走了,一切个人物品全部带走,留下的仅有一条鹅黄色内裤。

    他扯开被子看了看,鹅黄色内裤穿在自己身上。

    昭凡是训练有素的警院尖子,主攻的又是狙击,完全能够在不发出半点声响的条件下离开。

    严啸坐在床上出了一会儿神,轻叹一口气,既感到窝心,又觉得无奈。

    昭凡这人算得上聒噪,话多,嗓门儿还大,整出什么样的动静都不奇怪,但昭凡真想安静,那几乎可以成为一个隐形人。

    要不狙击手怎么时常被戏称为“幽灵”呢。

    严啸自己没当过兵,却相当清楚狙击专训那一套套严酷至极的手段,优秀的狙击手来无影去无踪,昭凡是故意不叫醒他。

    他当然明白昭凡为什么要这么做,无非是关心他、体谅他,想让他继续睡。

    这份关心他很受用,却更加希望昭凡将他叫醒,跟他正经道个别,声“我去集训营了啊”之类的。

    “哎。”他翻身起床,一想到将有很长一段时间见不到昭凡,甚至无法听昭凡的消息,心口就有些闷。

    之前虽然也两个多月没见,但通讯没有断过,沈寻还时不时跟他汇报昭凡的一举一动。现在昭凡进了集训营,手机被没收,就跟被丢进了原始社会似的。

    虽然严策多半也带着手下的兵去了集训营,但他很清楚,自己绝无从严策处听昭凡近况的可能。

    “哎!”一早上都叹三回气了,严啸低头看了看鹅黄色内裤,手指勾住裤沿,觉得应该把它洗好晾干,买个盒子装起来,下次见面时再穿。

    ?

    “啸哥,哎啸哥等等我!”赵其非奶茶上瘾,尤其到了期末复习季,没一杯热得烫手的奶茶就活不下去。

    勋城前几天迎来了入冬第一场雪,校园里银装素裹,道路两旁全是堆起来的积雪。严啸穿一件长至腿的黑色羽绒服,双手揣在衣兜里,回头道:“磨磨蹭蹭,知道下午考试,还跑去买奶茶?”

    “这不正是知道下午考试,才不得不去买奶茶的吗?”赵其非终于赶了上来,将包的一杯往严啸手上一塞,“来,拿着热手。”

    “我不要。”严啸向教学楼走去,“你自己留着热。”

    “嘿你这人,兄弟想对你好,你还不领情。”赵其非干脆左喝一口右喝一口,“别走这么急,时间还早呢!”

    严啸现在对“兄弟”二字过敏,一听就眼皮跳,“那你慢慢散步,我走了。”

    “操!来了来了,等等你非哥!”赵其非只得赶上去,“真不冷啊?一会儿手哆嗦答不好题。”

    “谁跟你一样成天游戏。”严啸:“没见我坚持锻炼吗?”

    “锻炼就抗冻?”

    “要不你自个儿试试?”

    “那你还穿什么‘暖宝宝’?”赵其非。

    严啸白他一眼,“用‘暖宝宝’的是你吧?衣服里不知贴了多少片。”

    “你这种?”赵其非将两杯奶茶单手拎着,拉开外套,露出里侧的“暖宝宝”。

    “不然呢?”严啸。

    赵其非直乐,本来就的眼睛直接给笑眯了,“谁跟你这种‘暖宝宝’噢,你穿的什么‘暖宝宝’,自己心里没个数?”

    严啸登时明白这位大兄弟指的什么。

    前阵子由秋转冬,一夜之间气温降了十来度,又冷又湿,他洗了一堆内裤,换的时候发现一条都没干。

    无奈,只能将那条计划见昭凡时再穿的鹅黄色内裤找出来。

    一穿,绝了,自助发热,就跟挨着个“太阳”取暖器似的。

    他当然知道那是心理作用,但管它心理作用还是真实作用,热就是热,裤裆一热,浑身都暖和了。

    当时赵其非正在哆嗦着贴“暖宝宝”,他心里一阵乐,溜了嘴,“我也有‘暖宝宝’。”

    鹅黄色内裤的来历赵其非知道,当即目瞪口呆,“我操,啸哥你有点儿恶心啊!”

    关系好的室友之间时常恶心来恶心去,但吐槽归吐槽,骂归骂,谁都没往心里去。严啸都快忘记“暖宝宝”这回事儿了,今日又把鹅黄色内裤找出来穿,是想沾沾昭凡的运气与实力,逢考必过。

    毕竟为期四十天的封闭式集训已经结束,而昭凡并没有回到临江警察学院,这意味着昭凡通过了严苛的考核,成了出国参赛团体的一员。

    他为昭凡感到高兴。

    “我看到你找内裤了。”赵其非着笑起来,“颜色瞎眼啊,不看到都难。”

    严啸觉得“太阳”又开始发热了。

    “不过你怎么不带个帽子呢?”赵其非耸了耸肩膀,“光溜溜一颗头,老子看着都冷。”

    “寸头懂吗?”严啸,“‘光溜溜’的那是光头。”

    “差不多差不多。”

    “差很多!”

    “凶我干嘛?”赵其非假装害怕,“我还不是担心你冷啊?你看你把裤裆保护得那么好,头咋不保护好呢?人家第一眼看到的是你的脸你的头,又不是你的鸟。我要是你,我就先把头保护起来。”

    已经到了教学楼门口,严啸懒得跟赵其非瞎扯,摸了摸扎手的头发,哼笑,“像我这样体格好肾也好的男人,不屑于用帽子来避寒。”

    赵其非一把将自己头上的毛线帽扯下来,“呸,你嘲讽老子肾亏!”

    严啸笑着走进考室,不再搭理他。

    寒冬腊月,板寸确实很不经冻,但冷不冷是一回事,戴不戴帽是另一回事。

    严啸不想戴帽,因为这寸头跟昭凡是“情侣发型”。

    遮住了还怎么当情侣。

    ?

    大三专业课繁多,相应的,必须通过的考试也多。严啸比所有同学都忙——既要通宵复习,还要通宵码字。学业虽然重要,但工作也不能马虎,在“蜂归”上连载的逐渐有了人气,上过两次网站推荐之后读者越来越多,而剧情也正进行到一个高潮,不仅不能断更,还必须尽可能保质多更。

    编辑松知道他还是个学生,并且正挣扎在期末修罗期,于是见天儿给他灌鸡汤吹彩虹屁,每天他一登录QQ,就能看到松发来的“一起暴富”、“今天就暴富”、“明天一定暴富”。

    最后一科考完,他觉得自己都快晕倒了,脑子里专业书上的内容和大纲里的内容纠缠不清,噼里啪啦抽着他紧绷的神经。

    松比他还清楚他的考试安排,在QQ上一阵猛敲,“考完了撒!考完了撒!是猛男今天就日两万!”

    他晕头转向,发上之前的存稿,关掉电脑倒头就睡。

    不是猛男,日不起两万。

    久违的美梦里见到了昭凡,昭凡似乎是在参加定向越野,身边跟着一帮外国特种兵。

    国外的林海雪原天寒地冻的,大家不仅戴着头盔,里面还罩着头套,唯独昭凡光着一颗头,头发上的汗水都凝成了霜。

    有个外国特种兵想把自己多余的头套借给昭凡,昭凡不接,得意洋洋地:“头可断,血可流,‘情侣发型’不能遮!”

    梦到这儿就醒了,严啸坐起来,抹了把脸,“妈的,在老子梦里还瞎几把撩。”

    沈寻来电话,警院放假了,十一月和昭凡一起去集训营的另外三人早就回到警院,而昭凡至今没有音讯。

    “你猜他这次能拿到什么成绩?”沈寻问。

    严啸,“肯定有奖牌。”

    “这么有信心?”

    “他答应过我,会送我奖牌。”

    ——当做信物。

    沈寻啧啧笑,“行吧,等你炫耀。”

    腊月廿四,严啸终于接到了昭凡的电话。

    那头像有风雪的声响,呼呼啦啦。

    “啸哥,抱歉。”昭凡的声音低沉沙哑,“我不能送你奖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