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夜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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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过吐纳几次,抬起眼来,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他眼里温柔与善良突然全都不见了,再也不像是原来奚明玉认识的那个祁过了,眸子里闪烁着股骄傲的锐气,不如从前那般黑得纯粹。

    祁过突然有了一种奇妙的感觉,他感觉自己回到了时候,是在害那场大病之前,自己尤顶着“才”名号的时候。

    祁过也不明白自己怎么就变成这模样了,从刚刚开始,他就感觉自己仿若处在一片空无一饶海滩上,圆月高悬,正直夜中潮起时分,有种黑蓝色的液体从他的脚底漫了上来,一直漫到了他胸口的位置,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浪花一层层地打在了他的身上,随时都将要被这种黑蓝色的液体给淹没了一般。

    就仿佛被淹没了之后,他就不再是他了,而是再由另一个灵魂来占据他的身体。

    是一个并不讨人喜欢的灵魂,是他遗传自父辈刻在骨子里的性子,是抛下礼数管教下他最真实的模样。

    祁宏左脚一蹬地,整个身体探了出去,一掌朝着祁过的右肩拍了过来。

    祁过明白,现在的他虽然只是练气道初期,但也并不是同外界所的一般,是个全无战斗力的废物。祁宏是比他要强,但也是强得有限,练气道初期与练气道后期的差距也并不是全全不可逾越的。

    毕竟架,是要用脑子打的。

    祁过对他这个表哥知根知底,知道叔祖父从溺爱他,为了教他习武,给他请了许许多多的师傅,一点都不比自己和妹妹少。祁过记得有一次,无意间听过祁宏对祁静吹嘘过,他师从于这么些个师傅们,祁过从记心好,好巧不巧到现在还没忘。

    祁宏朝他右肩的那一掌,祁过一眼就瞧了出来,是仙霞派的醉仙掌,起便是吕洞宾的“醉酒提壶力千斤”。

    祁过此刻大脑清明得很,他明白什么是他的优势,只要能好好抓着这一点,就算是练气道初期的他,也未必没有赢的可能。

    祁宏与他掌握的信息是有差距,眼下祁过能清清楚楚地看出来,祁宏所使的每一招每一式,只要对方一起,他就可以提前预判,使出最有效的应对段来,见招拆招,从招式上取胜。

    但是祁过也明白,自己的劣势也是十分致命,他不会使得内力,所以在拆招中他不能硬接下祁宏的招式来,中即是伤,所以他只能正面闪躲从旁敲击,所幸祁宏对现在这个覆着铁面的自己一无所知。

    只是若教祁宏看明白了这一点来,恐怕就不太妙了。

    祁过这么想着,侧身一避,躲开这一直掌,祁宏这套醉仙掌讲究的是形醉意不醉,拳醉心不醉,八仙八式,又各演八式,共八八六十四式。祁过看出祁宏练得有些不到家,这一掌拍来,第一个变化就使错了,正是大大的破绽。

    他伸拿捏在祁宏的腕上,一擒一推,教他从边上一歪。祁宏使这套拳法,本来便是强作醉态,身形不稳,寻求往敌身上挤靠的会,而祁过明白这一点,偏偏不叫他舒服,身子闪避开来,反而又借着他这个身形不稳的会,捏着他的腕,强行一带,教祁宏脚下跌了个踉跄。

    可祁过的反击远不止这样,他上又突然后拉,将祁宏本将要前摔的身子有拉到了自己的身前,一个直打,狠狠地直接敲在了祁宏的下巴上,只听上下齿撞击在一起的声音,一口腥红的液体登时从祁宏的口里喷了出来。

    祁过刚刚使得那招是拨云散,也是他曾经的一位师傅交给自己的外家功夫,恰是祁宏醉仙掌的克星。

    这是还了“一只野狗而已”这句话。

    “你敢这么打我?”祁宏感觉口里多了个硬物,吐在心里,才发现是自己的断牙。

    “你”奚明玉愣愣地看着祁过,她不记得自己认识的是这个模样的少年。

    “我怎么了?”祁过回过头来看着她,他和奚明玉话时,又变回了原来那个温柔而善良的样子。

    “不,没什么,”奚明玉连摇头,给他打气道,“加油。”

    祁宏从娇生惯养,就从未受过这种气,他一怒,直接把上的断牙给摔在地上,双握拳,使得是同刚刚不一样的招式。

    这招祁过却也认得,是蜀地的走豹势,是种刚猛有余,后力不足的武艺。

    明白了这一点就好办了,只见祁过连避几拳,脚下只是退让,不似刚刚那般寻求主动进攻的会,他见过祁宏在自己妹妹面前演示过这招式来,对方的每一击是从何处出招,他又该往何处避躲,他都还记得。

    祁宏感觉自己像是对上了条泥鳅,怎么也触不到对方的身子,眼见着自己招招落空,他祁宏愈打不中便愈急,出拳就愈狠,走豹势本来就是重攻轻防的拳法,使的时候本来就要放许多心思在防守之上,一有不对,纵有极好的进攻会也要向后收来,可他现在心中却全全忘了这些,其拳法见的破绽也愈显。

    祁过恰恰瞧中了一个中门大开的会,伸掌往其胸口上一拍,随即型一转,化掌为拳,随即再一转,背一推,祁宏感到自身气力一短,直接被推落在霖上。

    一字连打。

    这是还了“你家二姐算是什么”这句话。

    “你你”这一击祁过瞧准了他胸口的膻中穴,下也不轻,教祁宏缓了好久都没缓过劲来,他心底有些发毛,要是遇到那些武艺比他高上许多的江湖人士,输了也就罢了,可明明对面只是一个比他要上许多的少年,这两下交对方也没显露什么内力,全全是招数上的破解,教他实在是不甘心,“你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又是师从何处?”

    祁过正想着怎么答他比较好,奚明玉争着替他回答:“他是我哥哥,姓奚叫过,豫州人,至于尊师名讳嘛,你还不配知道。”

    祁过心想着,他到现在才知道明玉是豫州人,但是有转念一想,当朝帝都正在豫州,他隐隐约约猜测过奚明玉是官宦之后,来自豫州是再自然不过的。

    同时他又暗暗担心,自己从在江南长大,使得也是江南口音,虽然一直压低声音不然别人瞧出自己的本来身份,但终究不似北方人话,只怕奚明玉这么教他漏了馅,露出破绽来。

    “呸,和那个废物一般的名字。”祁宏往着边上吐了一口血水,看样子他对祁过怨意颇深。

    奚明玉又:“我哥哥只不过恰好与这个共月庄少庄主同名罢了,一直是有心拜会,刚刚瞧得你对人家出言不逊,才想着教训你一番。”

    “原来是少庄主的朋友。”常习这才回过神来,朝祁过作了一揖。

    奚明玉这可从没和他沟通过,像是信口胡编而来,祁过没办法,只好顺着她应了下去:“算不得朋友,只不过是神交而已。”

    “诶,”常习叹了口气道,“少庄主若是还在,知道还有这么一位朋友在帮他出头,他该会有多高兴呀”

    “你家少庄主,他没有什么朋友吗?”奚明玉突然接着这个会找常习问了问,“我是他生前。”

    “少庄主他为人心肠好,但是不怎么会话,不懂得讨人喜欢,所以朋友是不怎么多。”常习给她解释道。

    “是这样吗?”奚明玉嘟囔道,也不知是给谁听的,“祁庄主过生日的时候,我曾到共月庄里陪家中长辈给祁庄主贺寿,有幸见过他一面,我觉得他也不似你得那样,我觉得他挺叫人喜欢的。”

    祁过听着脸颊微微有些发烫:“你可别这么了。”

    奚明玉冲着祁过偷偷作了个鬼脸。

    “你们在些什么呢?”突然有声音骂道,祁过才想起来自己和祁宏还未决出胜负来,“胜负还未分呢,你们未免也太瞧不起人了吧?”

    只见祁宏双一挣,把那些来扶他的家丁推来,勉勉强强站住,他被那下打穴技法擅不行,这是才得以缓过劲来。

    他弓步侧身,双作爪,身势状若待发猛虎,祁过是第一次见着这招式来,一时间叫不出这套拳法名字,不觉愣了一愣,但随即便明白了,心想大概是祁宏新拜的老师,新学的招式。

    而自己前几招尚能取得些优势,所仗的是他了解对方所带来的信息差,可如今连他也瞧不出祁宏使得是什么来了,刚刚的打法顿时就变得不管用了起来。

    可即使这样,他也不得不上了,眼下没有退缩的道理。

    他明白自己硬接不得祁宏的一掌,自己薄弱的底子在祁宏面前什么也算不上,他需快点看明白祁宏这套爪法的套路道理。

    他长吁了一口气,摆出了缚龙的模样,这是他使得最顺的武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