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被人押着上来, 但李佳氏却还是一副宠辱不惊的模样, 丝毫不见慌张, 就像那个被人赃俱获的罪人不是自己一样，倒是有几分畅快的感觉。

    “禀报太子妃娘娘，”李佳氏向大李佳氏抛出那两句话，把大李佳氏吓得连退几步后, 又对着绾绾了，“妾身自进宫来, 一直谨慎微，别无他想，只是想好好在这宫中度过余生，谁知，却让妾身得了两个女儿。”

    “妾身从来没想到, 自己会有两个女儿，但当妾身把女儿抱在怀里的时候，妾身就知道，妾身一定要极尽所能，去好好保护好我的宝贝。”

    “她们是那么的软, 吃完奶后, 还会带有奶香。在妾身抱着她们的时候, 她们还会‘咯咯’地笑，会张开那双天真无邪的眼睛望着你，会‘咿咿呀呀’地想跟你话…”李佳氏脸上浮现出了幸福的笑容，这笑容在如今这个严肃的庭审场景, 却显得分外诡异。

    李佳氏只是平静地述着，她的语调甚至没有提高，却无端端让人感到铺天盖地的悲伤。

    “她们还那么，那么柔弱，还什么都不懂…”李佳氏喃喃道，她又抬头望向了大李佳氏，“你有见过她们吗？她们是去找你了吧，她们有对你什么吗？”李佳氏接连问大李佳氏，大李佳氏的表情更加惊恐了。

    “我做梦都想要再见到她们，如果能够让我抱一抱她们，或者是让我再见一见她们的笑，便是让我下地狱，我都愿意。”李佳氏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可是啊，一次都没有，一次都没有啊…”李佳氏的声音开始有些哽咽了。

    “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李佳氏不停地着，“是我没有保护好她们，她们埋怨我了，所以才不愿意过来见我，是我做母亲的没用，没能保护好她们…”泪水从李佳氏的脸庞划过，逐渐沾湿了她的衣襟。

    “那是你自己没照顾好你的女儿，又与我何干！”此时大李佳氏也反应过来了，她看了看四周，周围的人都对自己露出怀疑的眼神，不行，如果再让那个贱人下去，自己的名声就全被毁了！

    “禀报太子妃娘娘，她如今被人赃俱获，不过是在胡言乱语，想要抵赖罢。这人罪大恶极，不仅想要加害妾身的两个阿哥，竟然还想要谋害宝儿阿哥和阿哥，”大李佳氏声情并茂地着。

    “娘娘，这人的罪简直就是罄竹难书，娘娘一定不能被这人蒙蔽，这人便是受凌迟而死，也不为过啊，请娘娘为妾身的两个阿哥做主啊…”大李佳氏跪着。

    在李佳氏话之前，绾绾也是有过猜测的。在绾绾进宫前，毓庆宫中曾经怀过孕的，就只有大李佳氏和李佳氏两人。

    但能够平安保住孩子的，就只有大李佳氏。而李佳氏的两个孩子，都是在当年就没了，甚至乎，李佳氏的那个女儿，更是在出生当月，就没了。

    大李佳氏和李佳氏的怀孕时间极其相近，至于大李佳氏有没有因此，而对李佳氏下毒手，绾绾也是有过怀疑的。毕竟，孩子越少，才越金贵不是吗。在真正生下来之前，又没有人能够预测到，李佳氏生的到底是男还是女。

    而经过绾绾调查，李佳氏的两个女儿之所以这么快，刚出生就没了，也是因为李佳氏孕期不慎的缘故。

    一次是因为吃错了药，一次是因为不心摔跤早产了，正因为孕期出现了这么多‘意外’，李佳氏生下的那两个女儿才会如此体弱多病，都没到一年，就没了。

    绾绾皱了皱眉头，她并没有理会大李佳氏。李佳氏固然可恶，但如果李佳氏的是真的，绾绾对这一切祸事的源头，也就是大李佳氏，可是更加厌恶的。

    “出现在你佛堂的佛像里，那块沾了天花病病液的布块，你有什么解释吗？”绾绾问向了李佳氏。

    “是，所有的事情，都是妾身做的。”李佳氏突然笑了，她笑得是如此的灿烂，就像是在春日里刚开的花儿，以至于会让人误以为，她不是在着那些骇人耸闻的事情，而是着什么让人高兴的事情。

    其实，虽是在李佳氏的房中，搜出了沾有天花病病液的布块，但如果李佳氏一口咬定，自己是被陷害的，是有人把布块偷偷放在自己房中，那个红玉也与自己没有关系，真正加害阿哥们的，是另有其人，如果李佳氏这么辩解了，即便绾绾最后要定她的罪，恐怕也要废一番心思。

    但是，李佳氏直接承认了，她甚至没有多一句话，而她的神态和语速，都和之前一般无二，一点也没有慌张，更没有任何求饶和哭诉，就像是只是过来正院这边逛逛，和太子妃娘娘一般。

    “是我让人在弘儿阿哥的香囊里，放入风寒的病液，再调换了香囊。是我先让三个阿哥染病，再放出‘娘娘憎恨大李佳氏’的传言。也是我让弘儿阿哥染上天花的。”李佳氏笑了，“可惜的是，在最后的那一步，在弘晳阿哥那里，却失败了。”

    “还真是不甘心啊，”李佳氏轻轻地了一声，她的脸上却没有多少遗憾的表情，她甚至还是笑着的。

    “我呸，”大李佳氏看到李佳氏这个样子，听到她还想要害自己最宝贝的儿子，就发怒了，她甚至顾不得自己的形象，“你就是个毒妇，你这种毒妇，就该要被千刀万剐。”

    “心疼吗？”李佳氏听到大李佳氏的咒骂，却笑得更加开心了。“看到自己最心爱的孩子被伤害，你心疼了吗？”

    “难道你还是有心的？”李佳氏的笑容渐渐消失，她不再笑了，只是瞪大她那双黑得可怕的眼，直勾勾地望着大李佳氏，“原来你看到自己的孩子受到伤害，也会心疼？那你知道，当我摸着我两个女儿冰凉的身体时，我又是怎样的感觉吗？”

    李佳氏用手按着自己心脏的位置，然后，她脸上的表情，很快又恢复了那个云淡风轻的感觉。

    “自从娘娘进来后，毓庆宫也严了许多，妾身一直在找机会，可惜都失败了。”李佳氏又笑着了，“如果妾身是在娘娘入宫后怀孕的，或许妾身的女儿就可以活下来了吧。真是不公平啊…”李佳氏叹了一口气。

    她就像是早就料到有这么一天，当这一天到来的时候，她甚至有些松了一口气。

    “娘娘，你知道每天辗转反侧的感觉吗，就是那种每天，每时每刻都想着一件事情的感觉，已经过去多久了啊…”李佳氏又喃喃道。

    李佳氏并不是在一开始，就是一个聪明的人，要不然她也不会被大李佳氏害了两次。但当一个人用她全部的时间，去想一件事情的时候，那个人就是无敌的。可惜的是，当李佳氏变得聪明了，她想要守护的东西，却没有了。

    “如果你觉得是李佳庶福晋害了你的孩子，你就该找出证据，自然会有人为你主持公道。你这样滥杀无辜，又和你厌恶的人有什么区别呢。” 绾绾面无表情地了。

    “娘娘，知道这件事的人，都已经死啦，都已经死啦。”李佳氏竟然笑了，“又何必让其他人为我主持公道呢，我自己就会给自己一个公道。”

    “更何况，”大李佳氏又了，“我从来都没过，我是一个好人啊，我也从来都没有过，我不厌恶自己…”

    “但是，宝儿阿哥和阿哥染上的，只是普通的风寒哦，”李佳氏又了，“娘娘进宫后，娘娘为毓庆宫所做的一切，妾身都看在眼里。妾身敬佩娘娘是个好女子，所以并没有下毒手哦。”李佳氏又了。

    “你该知道，你这么做，是什么后果的。不仅你自己，你的家人也会被连累的。”绾绾皱着眉头。

    “妾身的母亲在上个月，已经去世啦，”李佳氏，“妾身的父亲宠妾灭妻，妾身在那个家，已经没有亲人了，所以，都没有关系啦。”李佳氏笑得好看极了。

    “既然证据确凿，罪人也已经认罪，来人，把人给关起来，待本宫禀报皇太后后，再做定罪。”既然如此，绾绾见李佳氏也已经存了死志，便吩咐周围的太监。

    于是，这一场本该艰难万分的审问，竟然就在李佳氏的调笑中，结束了。

    第二天，绾绾刚起床，就有人来报，李佳氏在狱中咬舌自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