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A+A-

    第六章输钱

    从上午八点到中午十二点。

    “我没钱了。”

    周生生一推桌下面的盒,里面的竹片全都空了。

    三个姨太瞄头看一眼,“那好,也该吃饭了,不了。来算算,多少钱。”

    周生生虽然会马吊,但她一直只会最基础的平胡和七对,而且完全不会算牌,更何况,刚刚她的心思全用在套消息上,压根连牌都没看清,所以即便是有天大的运气,她也赢不了钱。

    可也没想到一下输这么多。

    “我输了一百二十个银元?”

    几个姨太太点头。

    大太太道:“我赚九十八。”

    二姨太道:“我赚二十二。”

    三姨太一推牌:“我平了。”

    “……”

    周生生欲哭无泪,“我没有钱啊。”她们到底得多大的啊,又是怎么算牌的啊,整个过程都是她们自发地从她的抽屉里拿竹片给竹片的。

    “那我可不管,你欠我二十二。”二姨太抱臂。

    周生生想了想,褪了下手腕上的珍珠项链,“这个给你够吗?”

    二姨太笑一声:“这东西,每个姨太房里都有一整套,看都看腻了,就算再值钱我也不要。”

    “可是我真没钱了。”

    她从来的这里的第一天就被扒光了所有东西,连个布片也没给她留下。

    周生生真心窘迫。

    她爹是和城首富,她从就从钱罐里长大的。哪怕后来,她叛逃出家,但凭她从家里拿的,偷的东西随便当一当都有几千银元,哪怕支援了大部分到圣城的同学会,她留有的钱也足够让她过完全休闲惬意的生活。

    可是现在……

    “要不就从你下期的月俸里扣吧。”还是大太太心软话了。

    “月俸?我们有月俸吗?”

    “嗯,每个姨太都有,一个月一百五。”

    周生生想了想,她一个上午就快把一个月的钱花光了。

    “艾,你怎么看?”大太太问二姨太。

    二姨太点点头:“好吧。”

    周生生也痛苦地点点头,“那也就这样吧。”

    不想吃饭了,输得没兴趣。

    周生生拖着一步一步疲惫的身躯上楼,一进门倒头睡在床上,灯也没开。

    唉,输了一百多块,好像也没问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希望真的好渺茫啊……

    渐渐地,周生生沉入梦乡……

    时间似乎回到了很早的时候。

    是很久很久以前吗?

    她好像很,还穿那时候觉得最时兴最时尚最漂亮最有气质的白色蕾丝花边蓬蓬裙,围着后花园的花圃处旋转。

    转呀转呀,好像很开心,觉得自己像童话中的公主。

    不远处,有个穿着粗布灰衣的男孩站着。

    她停下来,努嘴道:“王贺,你来呀。”

    男孩摇摇头,不动,但仍看着她。

    “真讨厌。”她跺脚骂道,不喜欢这样不好玩的。

    正好一朵蝴蝶飞来,她指着,“王贺,王贺,快给我抓蝴蝶。”

    男孩跑来了,面容明明是一直严肃不苟,却费尽心思跳腾起来给她抓蝴蝶。

    她往前扑得太用力,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上,的膝盖一片血红。

    她快哭起来。

    男孩抓着蝴蝶,停在她身侧,不知如何是好。

    “把我扶起来。”她道。

    从他手中捏过蝴蝶,又开始破涕为笑,“背我回去吧。”

    她脚痛,不想走回去。

    男孩很顺从地蹲下身来,让抓着蝴蝶的他爬上来,一步一步背她回阁楼。

    彼时的他好像也不过十二岁吧。

    而她十岁。

    “蝴蝶啊,慢慢飞呀;蚂蚁啊,慢慢爬啊……”

    那时的她,在他背上,吹着蝴蝶慢慢唱着。

    一转眼,她好像就二十岁了,长成了年轻漂亮的“洋”姑娘。

    喜欢烫卷发,穿洋裙,踏着七厘米的高跟鞋和各种外国人交道,逛的都是华城里最有名的时尚大店,吃的都是牛排沙拉红酒,用的都是最最昂贵新奇的西洋货。

    但唯一没变的,就是身边永远会跟着个王贺。

    彼时的王贺二十二岁,长的那可叫正经的一派少年。

    面容冷峻,身形修长,表情永远是不冷不热的漠然劲。

    用外国的话就是“酷!”

    明明是东方人的五官,却偏偏长出些西方人的深邃出来。曾经引得无数女人为之侧目,甚至遭到西洋女人光明正大的“勾引”和“挑逗”,但王贺从来不理不睬,并且不论家里家外,从来都表现得对她忠心耿耿。

    这点,她可是很引以为豪,为这,她收到了多少女人嫉妒的眼神……

    不过对着王贺这么多年,她对他的“美色”早就看惯了,只是喜欢看别的女人盯着王贺那种表情,特别是大胆而直接的西方女人。因为她从来就艳羡她们正午日光似的璀璨的长发,深海中如海藻般的蔚蓝色的眼睛,还有那过分婀娜的身材,浑圆的胸脯。

    虽然她长得并不算差,但不得不承认,西方女人就是要比东方女人好看得多。

    所以王贺极大地让她增长了自信心。

    不过在二十岁身体智商都发育到一个程度,又正好接受了些西方的“开放之风”的她来,有时候会被他偶尔弄得心里微微一动也是正常的。

    特别是王贺长得那么好看,身形又那么健壮,她时常看到夏天的时候,傍晚时候他穿着diju站在井旁冲凉,水淋下来,滑过麦色的肌肤,那个身材可真不是一般的好……

    她到现在还记忆犹新。

    可她并不怕承认,这心动很快在每日的生活中浅尝辄止。

    从到大,她心里头万分明白,王贺只是个奴才,是她的家仆。

    从她穿金带玉,吃香喝辣,但王贺永远只有穿着灰布粗衣,守在一边的份。

    父亲从就教育她“主仆有别”,意思是,别跟下人走的那么近。

    所以即便有了西方文化的熏陶,她也没有完全改过来。

    在当初,她不管王贺离开的时候,她也有过歉疚和不安。

    她想过,爹知道了是王贺帮她逃走,还偷了家里那么多东西的时候,会气成什么样,他又会受什么样的处罚。

    可是这种不安很快被外界舒服自在的日子迅速湮灭。

    也许就是被一顿吧……从到,他受过的也够多了,更何况,他那么强壮,一头牛都不过他……

    而且,她真的没义务再带着他了。

    如果她出来还带了以前的下人天天跟着服侍,她会被那些同学耻笑的。

    于是就在这样的心理下,周生生彻底遗忘了王贺。

    也就犯下了这一生最大的错。

    周生生不知什么时候醒了过来。

    侧身睡在床上,好像直接从梦里面跳到往事的回忆了,周生生都觉得自己这时怎么会有心情回忆过去那些东西呢?

    到底,也许是心累了吧,真的很想理个头绪出来。

    十八年前,她第一次见到王贺的时候,王贺是被父亲带来当她未来的保镖加仆人的。那时候,华城的周边正在仗,大批的灾民涌入华城,于是人口买卖的生意十分兴荣。父亲也就趁这个时候往府里进了一些“好货色”。

    那时候,她看见的王贺丧父丧母,无一切亲人,身形瘦弱,性情沉默得像个石头,怎么可能采到他在日后会在自己家里养得越来越壮,十八岁已经是整个府里身手最好的人,到现在更有这一出。

    想想,真不可思议。

    她还遥遥地记得一件趣事。

    三年前,西洋的油画在华城刚刚兴起,周生生这种喜欢赶潮流的人也追着这股风,在家里请了洋老师,买了画笔,在家练习。

    洋老师那时候给她看了许多西方不同的画派,最多的就是一些肥肥的,白白的luoti女人。

    开始总觉得脸红心跳,但慢慢的居然习以为常。

    直到最后,老师要求交一副人体画,居然也觉得没有什么。

    然后就开始物色下笔的“模特”。

    实话,周生生的眼光是有些高的,她生在大富之家,那些欧美的帅哥接触得多了,对于矮扁平的中国男人就没什么兴趣了。然而,明明只是一副人体油画,偏偏老师又收了其他许多别的女弟子,而且大多都是这样跟她有钱人家的女孩子,周生生的好胜心一下就被激发了出来,她喜欢出类拔萃。

    所以,当别的女孩子都去找洋男模,周生生却反其道行之,偏偏去找中国人。

    而现成的,帅得可以与欧美人媲美的只有一个在眼前,那就是那时刚满二十二岁的王贺。

    王贺从便做尽了一个仆人的本分。

    对她从来都是有求必应,有什么苦事难事都是他挡着,哪怕她做错了什么事,都是他第一个认错,接受爹爹的惩罚……但是一提到这件事,他的表情却出现了难得的扭捏。

    周生生还记得她那时候强令他的表情。

    “,你做不做?”她叉腰怒目。

    王贺皱起眉头,明明快高出她一个头,在她面前却习惯性地微低着脑袋。

    “哎呀,你怕什么,你又不是女的。”周生生苦口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