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4 章
邹眠推开了一下,转过脸不去看他。
此时她并不知道该什么。
路上几乎已无行人,大雨磅礴的下,像一道帷幕遮盖了一切。
王贺凝视着她,猛地伸手把她抱起,连带雨伞一起大步冲出屋檐,走入停靠在街边不远处的车内。他先把她放入后座,伞收进来放置于副驾驶上,而后在她还没来得及爬起来的时候覆盖住她。
司机自动拿起伞下车,走到路边抽烟。
车内狭,邹眠一时施展不开,所有的挣扎都像是棉花在抵挡沉石,薄纱在抵挡铁块,雨水辟里啪啦地击着车身,在车内产生嗡嗡的声响,回荡着延绵着。车内与车外一样昏暗,雨水的味道,沾湿的大衣上的味道,他的气息……
火热而沉重。
被压进黑暗角落的拥堵感,以及微凉的大腿被一双温热的手抚摸到,而后握住膝盖关节,而后是脚踝。
“放开!”她发觉自己竟已没了力气去推他。她越想动,好似他就压得越紧,手脚越施展不开,就越像在接纳他……
她咬紧嘴唇,他却把手指放入她嘴里:“咬它。”邹眠当然毫不客气地就咬下去,他让她痛,她也就让他痛。
他的喘息在动,还有吻,以及低得只有她能听见的声音:“要怎样你才能原谅我?”
“你这样还想让我原谅你吗?”话的时候才察觉到自己的尾音也在颤抖,她紧紧地抓住他的胳膊,抓得自己指甲都疼了,真想就这样抓死他……
雨声了很多,水滴在车窗缓缓地滑下。
他还是没有松开她。他保持着由上往下地姿势,伸手从她的眼睛一路抚摸到了嘴角。
“走开。”她,“所以这就是你求原谅的方式?”
她声音空空的。
真恶心,恶心这些男人。包括王贺,包括她三哥,嘴上喜欢,实际上做的都是伤害她们的事,他们脑海里对爱的定义只有占有和掠夺!他们都根本不配爱这个词!
“你送我回姨那吧。”她语气渐渐冷静了。
“我要做什么,你才能待在我身边?”他问。
她冷笑,扭过头:“你做什么都没用,我不会再喜欢你了。”
“不用喜欢,待在我身边就行。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王贺望着她深深地。
“可是我不行了,我不仅不喜欢你,还很恨你。”
雨一直没再停,一整夜都能听到淅淅沥沥的雨声。
邹眠下楼时桃正在扫地,听到动静她转头露出一个微笑,“邹眠姐,早呀!”
“早。”
桃忍不住量了她的神色,昨天下午她脸色苍白又冰冷。她把晚饭端上去后,便不敢多吵她。
“姐要出去么?今天中秋节哩,我还想一起采办点东西。”
“嗯,我很快就会回来。”
“是去厉先生那里么?昨天下午那车看样子也像厉先生的哩。”
邹眠没有答话,迳自离开了。
邹眠的确来找厉胜白,厉胜白那时才起床不久,正教侄子英语,听到她来还有些惊讶。因为今天并没有她给明城的钢琴课,又来得实在太早了,才八点十五分。
他从摄影室走出去,正好丫头也把她带到这边来。然而她能主动来,他却真的十分开心,“你是来跟我一起过中秋节的么?”
“有些事找你。”
短短的一句话他便察觉出来了:“你不开心?”
厉胜白挥手让丫头下去,“吧,有什么事。”
“大后天的欢迎会邀请函还能多弄一张吗?”
“你想带谁进去?”
“秋莺。”
厉胜白等着她的下文,邹眠也并不算藏着掖着:“在来找你之前,我去找了秋莺。的确是我三哥把她买走的,而且不是买走,几乎是让她签了一个几乎一辈子都还不清的高利贷。”
“商人本色。”厉胜白笑。
“这几天来,秋莺都没有见到过我三哥,而且她已经知道三哥和梅若微的事,她很容易认命,傻傻地还想祝福他们。”
厉胜白听出一丝不同寻常来:“噢,你想怎么样呢?”
“我要把秋莺带到欢迎会,三哥不见秋莺,我就偏要让他见。”
“亲爱的邹姐。”厉胜白挑起她的下巴,“你在使性子?”
“不行么?”她顺势抬起眼,黑亮黑亮的。
厉胜白低笑出声:“当然行,我最喜欢看热闹。邀请函我一定会多弄一张的,秋莺那边就交给你了。兄妹纷争,不是很有趣么?不过现在我更好奇的是,到底是什么事让你下定决心了呢?之前我看你的意思,并不太想拖秋莺下水。”
邹眠扭过脸,不想回答。
“找我就是为了这件事么?”
“嗯。”
厉胜白牵起她的手,“先别急着走,来,带你看看我的摄影室。”
“我每次不开心都会来这里静坐,看着自己拍过的那些山河、人物、景色,很多烦恼便会烟消云散了。”他的摄影室并不大,可是照片贴得密密满满的,细看每张能够感觉到一种细致、深刻和冷静,然而这样环绕着看,又有一种雍容的浩瀚感,是属于他的风格。
“你不是很少带人进你的摄影室的么?”
“你是例外呀。”厉胜败笑起来,他走到一处,“来,这是你的照片。”
邹眠走过去,有一个墙面上她的照片像是金字塔一样的分布着。
“这是第一次见面,你来面试的那一天。清清冷冷的,眼里透露着防备,远远的疏离感。第二次是这张,有种无关于己的隔膜。第三张跟明城单独在一起,你才稍稍放松下来……”
他扭过头见她认真看着那些照片,“……像现在一样。你刚刚来的时候,面色冷得像一块冰,现在你的肩头才有些放松下来。”
邹眠看向他,微微吐了一口气:“抱歉,我刚刚有些不太礼貌了。”一进来直接聊事情,话太生硬。
厉胜白仍如春风拂面:“没关系。”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喜欢上偷拍你吗?”厉胜白拿下一张照片看:“因为你像一颗花生一样,我很想剥剥你的里面是什么。真实的你和表现的你一定不是同一个人……”
“我都不知道真实的我是什么样的。”
“你很心软,周生生姐。”他换了称呼,言笑晏晏地看着她,“非常天真,非常冲动,也非常心软。我想过去的你,一定就像一只懵懂的鸟儿一样。高兴的时候,会叽叽喳喳的叫,不高兴的时候会哭会闹,以至于现在的你总给我一种透不过气的感觉,压抑忍耐。我得对么?”
邹眠没有承认也没有否定,“每次来找你,都像是在上课。”
厉胜白轻笑起来:“至少你现在完全放松下来了。”
“来,周生生姐,我还有一种方法能让你开心起来。”
厉胜白伸出手,一种温柔的、真挚的邀请。邹眠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跟他话,许多郁闷都能够缓开,他有时候会让人觉得格外踏实。
她伸出手便被他紧紧攥住了,但他的方式居然是——
“麻将?”邹眠愣了好一会儿。
“对。每次我不开心的时候,就喜欢跟别人麻将。”
“我不太会麻将。”邹眠。
“没关系。”厉胜白落座,直接让她坐在他的腿上,唇靠近她的耳边:“你郁闷是因为你输了,没有任何输家会开心,哪怕你以为自己不在意。人生也是场赌局,你要学着把手里的牌好。掌握控制权,判断形势,做出权衡和取舍。邹眠,试着去拼尽全力赢一把。那之后,你就知道,没有什么牌是不好的。而且你现在手里握着的,可都是好牌呢。”
邹眠侧眼看他,他也看着她。
他总是笑着的,总是。但他的眼睛里有一种郑重在,一种认真的温柔在。
她突然也想笑:能够把麻将这件事得这么冠冕堂皇的,也只有他能做到吧。可是她又好似有了点希望,有了点力量。
“别忘了,我也是你手里的牌之一。”他微笑,像是作下什么誓言似的垂下眼,“爱情有时候是负累,但也可能是你披荆斩棘的武器。至少我希望,我的爱在你眼里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