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我一个人骗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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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二十多年腥风血雨的日子,叶将白已经习惯与城府深沉之人过招,每每落棋,都要思量周全,以求万无一失。

    但对上这位七殿下,他突然觉得运筹帷幄都是多余的,她有什么心思都直接写在脸上,只一眼就看了个通透。

    皇帝坐了一会儿,许是觉得这儿不是话的地方,有想起驾之意。叶将白收回目光,低声开口:“陛下,微臣有事启奏。”

    “哦?”看了看内室,皇帝微微皱眉,“在这儿?”

    “无妨。”

    他都无妨,皇帝也就把屁股落回了茶榻上,捧着茶杯作倾听状。

    于是叶将白就把太后寿宴上鸡毛蒜皮的事一本正经地禀告了一个遍。

    赵长念委委屈屈地缩在床上趴了一会儿,耳朵一侧就听见父皇还没走,声在与辅国公话,声音低低沉沉的,特别让人安心。

    “此事是刑部的过失。”

    “寿礼本是不宜铺张,但逢太后整寿,也无可厚非。”

    本来身子是极难受的,头昏胸闷,但听着这细细碎碎的对话,长念满足地笑了笑,很快就睡了过去。

    梦里长念看见了个农家院子,院子里坐着父皇和自己的母妃,两人谈笑甚欢,她举着风筝从外头回家,一袭漂亮的百褶裙卷了暖洋洋的春风,明媚地扬起来。

    ……

    皇帝起驾走了,叶将白随之离开,但走到一半,他又折返回去,站在了内殿。

    “国公?”红提战战兢兢地看着他,眼里满是恐惧。

    这才是一个正常人看见他应该有的反应,叶将白抿唇,挥手示意她站在隔断外头,然后一撩袍子,坐在了赵长念的床边。

    床上的人发着高热,嘴唇苍白,脸蛋却嫣红,也不知是不是做了什么美梦,嘴角傻兮兮地扬着,就差流口水了。

    能平顺地活到现在是她的运气,可遇见了他,她的运气也就到这里了。

    要是别人,他是不会有半点怜悯之心的,不过看在这人特别傻的份上,叶将白还是摸出了一颗药丸,塞进她的嘴里。

    拇指擦过她的嘴唇,冰冰凉凉的,又分外柔软。叶将白怔了怔,几乎是下意识地,又摩挲了一下。

    等他反应过来自己在干什么的时候,指腹上柔软的触感已经清晰地传遍了全身。

    一个激灵,叶将白猛地收手,跟被什么噎住似的站起来,拿了帕子仔仔细细地将拇指擦干净,然后低咒一句。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他果然不该跟那个死断袖风停云来往过多。

    “国公……”红提欲言又止,她想护主,可实在不敢上前,只能站在隔断外头声提醒。

    叶将白脸色很难看,掀了帘子出去,一句话没就走了。

    红提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她家殿下伤重,什么也没做,怎么就得罪了辅国公了?若是别人还好,辅国公生殿下的气,那殿下还活不活了?

    赵长念什么也不知道,就觉得这一觉睡得很舒服,醒来的时候屁股还疼得难受,但心情甚好。侧头看看,外面已经将近午时。

    “红提?”

    帘子应声而动,有人进来,给她递了杯茶。

    长念顺手接过,撑起身子咕咚咕咚喝完,把空杯子往人手里一塞:“我想吃玉米粥。”

    叶将白神色复杂地接着杯子,放在了旁边的案几上:“午膳一会儿就送来。”

    嗯?长念一愣,猛地侧头,就见叶将白穿着一身月白常服,玉带束腰,风度翩翩地站在她床边。

    “您?”眨眨眼,长念一脸感动,“您守了我一晚上?”

    叶将白似笑非笑:“殿下多虑,今日在下休假,去太子宫里走了一趟,顺路过来看看您罢了。”

    这样啊,长念收回了差点掉地上的下巴,笑嘻嘻地道:“那也得谢谢您,要不是您,父皇也不会来看我。”

    “殿下既然想见陛下,为何不多去养心殿走动?”

    摆摆手,长念叹了口气:“走不得,走多了几个皇兄不高兴,要为难我。虽是想见父皇,但也想过安生日子呀。”

    “哦?”叶将白挑眉,“那最近几日,殿下看来是不得安生了。”

    “啊?”长念没反应过来,一脸懵懂地看着他,“为什么啊?”

    叶将白很是耐心地解释:“典狱史死在太后寿宴上,是太子承办寿宴不力之过,一旦禀上,太子必定大怒,亲查此案。而殿下您,是此案的关键证人,少不得牵扯其中。陛下刚因着您这伤势责备了太子,寿宴上您又抢了太子的风头,诸多事一起算来,您能安生?”

    本来就苍白的脸,听着他的话,直接白成了一张纸。长念抖着嘴唇,可怜兮兮地看向他:“国公,我是无辜的啊,这都跟我没关系,不知怎么的就……您能救救我吗?”

    温和一笑,叶将白道:“在下若是不算救,现在也就不会站在这里了。”

    眼睛一亮,长念连忙问:“国公有什么法子?”

    “以七殿下如今处境,想躲避是不可能了,不如迎难而上,反而能有一线生机。”大灰狼摇了摇尾巴,诚恳地道。

    “迎难而上?”单纯的猴子皱着眉头思考。

    “太子要查,您就只能配合,但您能决定这案子的轻重,自然就有筹码与太子抗争。”大灰狼又挖了个坑。

    “怎么抗争?您教教我!”猴子二话不“呯”地就跳了进去。

    叶将白暗自唏嘘了一番,然后朝她拱手:“殿下若是信得过在下,明日就与在下一并去养心殿禀上命案。”

    这个简单啊,就两句话,然后凡事让辅国公兜着就好了。长念掰着指头算了算,还能赚着一次见父皇的机会,好像亏不了。

    “那我都听国公的!”

    叶将白满意地点头,又给她递了一盒跌药:“殿下好生养着,除了在下之外,别人什么话,您都别信。”

    这么好骗的人,他一个人来骗就行了,再给别人骗去就大事不妙了。

    完全没注意叶将白的表情,长念很是豪迈地握拳应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