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北堂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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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提扶着她上车,帘子一落,赵长念就耷拉了脑袋,抱着自个儿的胳膊抖成一团。

    “去找个没人的地方停车,先别回宫了。”她牙齿颤,眼眶也发红。

    红提看着有点心疼:“殿下,宫里好歹有暖炉,您穿得太单薄,要生病的。”

    “没事。”长念摇头,“我想静静。”

    李释庆分明是在家的,却是一直不露面,被逼得没法了,才从后门出来,再绕回前头,假装刚回府来敷衍她。

    她其实很清楚自个儿现在是个什么境地,人家还肯出来已经算不错了,但还是有点难受。

    她这个皇子当得委实没出息,随便谁都能骑到头上来欺负。既然如此,母妃为何非要她是个皇子呢?做个公主不好吗?起码坦坦荡荡地活着,无愧天无愧地。

    喉咙生疼,长念缩在马车一角,任红提怎么唤她也不理。

    马车慢慢驶到了河边,河水半冻,刮来的风更是刺骨,红提使劲捂着车帘,连声求:“祖宗,回宫罢!”

    声音大了些,被风一卷,吹到了后头跟着的马车里。

    叶将白正慢条斯理地喝着热茶,他的马车是圣恩钦赐的,底下有一层烤炭的夹层,就算外头风再冷,他这里也是温暖如春。

    听见红提的话,叶将白冷笑了一声,心想这七皇子也太脆弱了,这点闭门羹都吃不了,果然是难成大器。

    然而,一盏茶喝完,他斜眼瞟了瞟外头,还是问:“还没动?”

    许智拱手答:“没。”

    微哂一声,叶将白道:“把人带过来。”

    “……什么?”

    “我,把人带过来。”叶将白指了指外头,看着他道,“那边的人。”

    那边的人也没别人了,就一个七皇子,许智低头想想,也对,刚让七皇子受了冷遇,这会儿对他好一点儿,可不就能拉拢人心了?

    于是,许智恭恭敬敬地就去请人了。

    一炷香不到,赵长念就带着浑身的寒气和两串冻僵的鼻涕,进了叶将白的马车。

    “国公。”

    叶将白本是想宽慰她两句,把人哄回宫了事。但一抬眼看见她这冻得发紫的脸,他莫名地就想嘲讽她。

    心里这么想,嘴上也是这么的:“殿下,雪景美吗?”

    长念低垂了脑袋,跪坐在马车里的毯子上,一脸沮丧:“不美。”

    “那您还流连忘返?”

    带点笑又带点轻蔑的语气,听得人很不舒服。长念抬头,红着兔子眼睛看着他:“国公一直在后头瞧着,怎会不知雪景到底美不美?”

    还知道他在后头呢?叶将白轻笑,撑着眉骨睨她:“殿下这是在怪在下?”

    “不敢。”长念摇头,“是我自己没本事。”

    可怜兮兮的一张脸,偏生嘴唇倔强地咬着,泛了青白的颜色,瞧着叫人怪心疼的,叶将白还想讽她两句,也到底是忍了,缓和了语气道:“殿下上坐。”

    他坐的位置自然是最暖和的,下头还铺了虎皮,足以暖她这一身寒霜。

    但是赵长念没动,她看着他让开的动作,轻声道:“您完全可以不用对我这么客气。”

    一个尚书令尚且可以随意怠慢她,那更别万人之上的辅国公,就算让她一直跪坐在这里,她也没什么好的。

    许智在车旁听见这话,心里暗道这七皇子脾气也真是大,鸡毛蒜皮的事也敢在国公面前闹情绪,要知道太子被坑了都不敢对国公重话,她算个什么啊?等会被国公赶出来,那可真是面子里子都不剩了!

    然而,等了半晌,车里没有传来国公发火的声音。

    叶将白也觉得很奇怪,要是别人在他面前耍这种性子,他一早甩袖走人了。可赵长念这样闹,他完全不觉得生气,甚至觉得挺正常的。

    大概是已经完全接受了这个人愚蠢至极的事实,她闹,他还觉得很是有趣。

    轻叹一声,叶将白伸手就抓了长念的胳膊,嘴里一声“得罪”,就将她按在了自己身边。

    “怎么凉成了这样?”

    碰着衣裳都是冰凉的,多握一会儿,她身上的凉意都透了衣裳传出来。

    叶将白皱眉:“殿下,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多谢国公关心。”长念挣扎了一下,收回自己的胳膊,勉强露出个笑意来,“我也没那么弱不禁风。”

    还不弱呢?正常男儿挨个板子几天十几天就能恢复了,她硬是养了一个月,脸上还没什么血色,再感染一场风寒,怕是命都会没了。

    想再碰碰她的手,看看有多凉,结果叶将白这手刚一伸出去,赵长念躲得比什么都快,手往袖子里一揣,生怕被他摸了去似的。

    微微眯眼,叶将白有点不悦。

    “殿下这是讨厌在下了?”

    “没有没有。”长念摇头,“我……那个,与您触碰太多,也不好。”

    有什么不好的?都是男人,更何况她还是个断袖,正常来,断袖不都挺喜欢与男人触碰的?

    难不成七皇子觉得,他还入不得她的眼?

    马车经过一段碎石路,微微有些颠簸,长念抠着坐垫维持平衡,尽量减少与他的身体碰撞,这也算是礼仪规矩。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辅国公浑身的气息好像更阴沉了。

    “殿下认识北堂将军?”路走到一半,他突然开口问了这个问题。

    长念怔了怔,眼里瞬间划过一道光亮。

    “您是,北堂缪吗?”她抬头,唇角掩也掩不住的笑意,“自然是认识的。”

    看她这反应,肯定不止认识那么简单。

    叶将白嗤了一声,别开头看向旁边车厢上的花纹:“熟得很?”

    “北堂将军是很好的人。”捏着袖子揉搓了一下,长念道,“他救过我的命,是我的恩人。”

    一向不爱管闲事的北堂缪,救过七皇子的命?叶将白皱眉:“什么时候的事?”

    “很早之前啦,不定将军自己都不记得,但我记得。”长念道,“等以后有机会,我一定要报答他。”

    方才还沮丧又气鼓鼓的,这倒是好,提了个人,她整个人就跟开了光似的,脸都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