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通人性的辅国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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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日最冷的这天,典狱史一案终于有了定论,长念不知道太子和五哥私下有多少争斗,但最终放在明面上的结果是——奴仆杀人,五皇子以管教不严之过罚俸半年,抄心经三百遍,于立春之前呈于太后。

    长念抱着点心盘子感慨:“压根没有真相,只有弱肉强食。”

    红提替她缝着上次摔雪里扯坏的衣裳,声道:“只要殿下没牵扯进去,怎的都好。”

    哪里能不牵扯进去呢?三皇子的奴仆就是她指证的,三哥没能斗过太子,多多少少也会迁怒于她。

    好在她现在又去了避风港了,也不是任人拿捏的,三哥就算气,狗也还看主人呢。

    正想着,叶将白就从月门的方向朝她这边来了。

    长念瞧着,下意识地张嘴:“汪!”

    叶将白:“……?”

    大步走过去,他微微低身下来,摸了摸她的额头:“脑子坏了?”

    唉,人一亲近啊,话就是直接,之前叶将白想骂她,都还顾念着身份,尊她一声“殿下”。然而两人相处久了,他又知道她是个软包子,口舌上就再也不让着她了。

    撇撇嘴,长念道:“我脑子好着呢。”

    明显不信地朝她笑了笑,叶将白递给她一叠文书。

    “这是江西那边送来的,有陈情表,有进言书,少不得奉承溜须之词,我让户部的人筛过了,殿下随意看看,盖了印鉴就交给府里的管事。”

    年底各地官员都陆续进京述职,东宫和几位皇子皆出宫藏于私院,重要的臣子就亲自接见,不重要的,也让亲信去收个礼。

    不过那是正常的皇子,她这种被圈养的,定是只能听叶将白安排。

    接过文书,长念乖巧地答:“好。”

    叶将白又道:“殿下身子弱,少出来吹风,户部琐事,我都让停云处置,处置妥当之后,并呈殿下。”

    这话得很体面,可直接点,就是名义上为她“揽权”,实际还是藉着她的幌子用自己的人办事,如此一来三皇子得“兄友弟恭”的好名声,叶将白也能捞着实实的好处,并且还在她这儿得好感。

    长念觉得,幸好她是跟了叶将白,不然在他对面被他算计,真的是逃无可逃。

    “谢国公体贴。”长念依旧笑眯眯的。

    叶将白轻舒一口气,眼眸半阖下来,温和地对她道:“最近事务繁多,白日里都不能归府,殿下若是有什么麻烦亦或是想要的东西,让下人来知会我一声。”

    多好的主人啊,长念很感动,拿起盘子里的点心就塞去他嘴里。

    叶将白微微一顿,然后张嘴咬住,眸子里略带责备,似是在:这成什么体统!

    长念傻笑,看着他一边嫌弃一边把点心吃掉,轻声道:“国公操劳,也别饿着才好,这都午时啦。”

    午时?叶将白抬头看了看天色,抿唇:“要来不及了,在下还得进宫一趟,午膳殿下自己用吧。”

    “好。”长念起身,送他出门。

    叶将白踏上马车,又回头看了一眼。

    门口站着的家伙乖乖巧巧的,若不是一身男装,真的像极了这国公府的女主人,满目温柔地送他去宫里,也会点着灯等他回来。

    可惜怎么就是个男人。

    摇摇头,叶将白收敛心神,落了车帘,开始准备进宫与人较量。

    长念站在门口,看着叶将白的马车远成一个黑点,突然“哎呀”了一声。

    “殿下?”管事站在旁边询问。

    “我可以出门吗?”长念回头,满眼期盼地问。

    管事一愣,继而点头:“自然是可以的。”

    这府里对七殿下又没有禁令,她想去哪里都可以,至多不过是被人盯着些,以免出什么意外。

    长念拍手,高兴地喊:“红提红提,走,昨儿答应你的醉仙斋的叫花鸡,今儿带你去吃。”

    “是。”红提屈膝应下。

    管事连忙给红提塞了个钱袋,又指派了八个护卫,看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出去,才稍稍安心。

    然而,这八个护卫很快就跟丢了。

    长念带着红提七拐八拐,从巷里绕到醉仙斋的后门,敲门进去,直上二楼。

    “殿下。”冯静贤在此处恭候多时,见她来,便行了大礼。

    醉仙斋开门做生意,来往的人极多,阁楼有五层,房间错落,里头都坐着什么人,谁也不清楚,且前后都有门,进出十分方便。

    长念扶他起身,道:“大人不必多礼,都是自家人的地盘。我也不瞒着大人,此处是秦家一位堂哥的生意,堂哥经商,为人所不齿,但待我极好,咱们在这儿用膳,都不用给银子的。”

    冯静贤被她逗笑了,落座双手奉上一叠东西。

    “户部筛下来的文书,下官已经看过,将有用的几份誊抄了下来,请殿下过目。”

    正了神色,长念接过来翻看。

    叶将白不让她看的,除了废话连篇的奉承,还有涉及利益分割的东西,赵长念没算在这回的事情上动什么手脚,但该知道的,她还是想知道。

    比如,江西登记在册的储粮是足够军饷的,但户部上报的是需要从别处添购。再比如,巡抚有意请她赴宴,叶将白没有算告诉她。

    辅国公想干什么呢?合了文书,长念撑着下巴想,他已经很有钱也很有权了,就算余生什么也不做,光躺着也是吃喝不愁。

    但他偏不,哪怕忙得不顾寝食,也非要搅弄朝野。

    是还有什么很想要的东西吗?

    轻叹一口气,长念回神对冯静贤道:“辛苦大人了。”

    “殿下言重。”冯静贤道,“户部还有几位同僚在外头等着,想同殿下请安。”

    “好。”眼眸微亮,长念道,“请他们进来。”

    烧着的银碳“啪”地响了一声,御书房里温暖如春。

    叶将白站在御前,已经从前朝历年的恩典,数到了去年皇帝的广发米粮。

    “爱卿。”皇帝忍不住断他,“以爱卿之见,今年的恩典不足?”

    叶将白拢袖微笑:“陛下今年大赦天下,令散兵归乡,游子返程,的确是很大的恩典。陛下以天下为家,万民为子,有此恩典,哪里能是不足呢?”

    “只是……”他叹了口气,“先皇后西游得早,彼时宗庙尚未扩建,家国又动荡,只得屈先皇后于白马寺。如今天下人都有所归,陛下至亲之人,哪能不归呢?”

    皇帝沉默,心想老子之前就提过想把先皇后的灵位请回宗庙,不是你先皇后乃病逝,迁庙恐动国祚,才一拖再拖的吗?结果一转眼,怎么就成了他薄情,忘了先皇后似的?

    心里这么想,皇帝面上还是点头:“爱卿所言甚是。”

    “先皇后生五皇子有功,封号也可再追。”叶将白拱手,“礼部已拟好几个封号,还请陛下定夺。”

    以往叶将白是绝不喜欢提这些虚头巴脑的封赏的,在他看来,人都死了,活着的时候干嘛去了?死了封一堆名头有什么用?阎王给添用度吗?

    然而现在,他站在御前,就此事认认真真地与皇帝商议。

    帝王很意外,意外之余也觉得莫名感动。辅国公竟然通人情了,这么多年来只谈民事政事的人,终于跟他谈这些封赏之事,且没有半点私心,多难得啊!

    “陛下。”文阁老站出来道,“生子有功的不止先皇后一人,又值年关,单独封赏先皇后,恐是……”

    “爱卿言之有理。”皇帝点头,“那今年的恩典,就再算上后宫有子嗣的妃嫔,一律封赏。”

    “陛下仁慈。”叶将白笑着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