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不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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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得缓慢,神情也淡漠,若不是身子微微颤着,长念就要信了。

    沐疏芳这个人很要强,从来不卑躬屈膝地求什么东西,只要那东西不是她的,她再喜欢也会不想要。

    在她出嫁之前,定国公来拜会过长念,:“老夫这辈子唯一的挂念就是这个女儿,她的性子注定她会失去很多东西,难过伤心也不会同人开口,老夫别无所求,只愿殿下往后能多疼惜她两分,万莫要把她逞强的话当真。”

    神色复杂地看向沐疏芳,长念苦恼地揉了揉自个儿的脑袋。

    第二日下朝,叶将白正算回府,就瞥见赵长念坐在龙椅上殷切地望着他。

    “陛下有事?”

    “没有。”

    “……”叶将白转身欲走,余光又瞧见那人捏紧了手,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轻叹一声,他停住步子,冷声道:“关于西南募兵之事,在下还有话,还请陛下移驾。”

    长念眼眸一亮,立马点头,起驾得得得地就去了御书房。

    “这是新上贡来的秋茶,国公尝尝?”宫人退下,长念慇勤地捧茶到他面前,笑得眉眼弯弯。

    叶将白瞥了一眼,伸手接过来放在桌上:“有话直。”

    “嘿嘿嘿。”长念搓了搓手,“朕遇见个难题,实在不知如何解决,还请国公出个主意。”

    叶将白道:“募兵之事,和田玉十块。刑部之事,南阳玉五块。”

    “那要是……私事呢?”

    抬眼看了看她,叶将白微笑:“沐大姐之事,皇位一个。”

    长念笑容顿时消失,麻木着一张脸对他作了个往外请的动作。

    “在下并未戏言。”叶将白端茶呷了一口,眼神深沉地道,“若她还只是定国公府的姐,今朝陛下的麻烦便荡然无存。但遗憾的是她已然入主中宫,想再回到以前,当真没有陛下想的那么简单。顶着凤冠,她的顾虑也会比以前更多。”

    “朕知道。”泄气地坐回椅子里,长念垂眸,“朕看得出来她对兄长有意,然她不认,朕也不能逼着她认。在宫里锦衣玉食地过一辈子,其实也没什么不好。”

    “这在下倒是不认同。”叶将白抬了抬下巴,“沐大姐生来就是锦衣玉食,她不缺这些。有句话得好,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定国公府如今权势滔天,她一直主位中宫,将来也不见得会有好结果。”

    长念一怔,抿唇:“朕是想尊重她的想法。”

    “那大姐真正的想法是什么,陛下可清楚?”

    “……嗯。”长念颔首,“许是知道的。只是,她自己都不愿再进一步,朕又何必急着替她安排?”

    责备地看她一眼,叶将白摇头,神色严肃地道:“陛下,他们走到今日这一步,您要担主要责任。如今大姐愁肠百结,您难不成还要置身事外,安慰自己与您无关?”

    “可……朕能做什么?”长念很苦恼,“毕竟是他俩之间的事。”

    “您能做的就太多了。”叶将白勾唇,附身去她耳侧,轻轻嘀咕几句。

    长念满脸为难:“这能行?”

    叶将白胸有成竹地点头。

    ……

    给风停云的赏赐在秋风乍起的这天落了实,长长的送葬队伍无声地从西城门外的坟地一路前往东迎山,来的人很多,但谁也没声张,大多都是玄色常服。

    风停云抱着灵位走在人群里,脸上是长念从未见过的温柔笑意。

    “芜儿,我如约来接你啦。”他声着,“让你等了这么些年,你肯定等得不耐烦,不过我给你寻了个好去处,生前你没享过的荣华富贵,那儿都有。”

    许久未曾见这个人,长念发现他苍老了很多,以前那般风流华贵的浪荡子,现在下巴上满是青茬,鬓边也生了些银色,宽大的袍子被风一吹,像船帆似的鼓胀。

    他没再与人调笑,也没往别处多看,只抚着怀里的灵位,笑盈盈地讲着不完的话。

    四周除了他,没有人笑得出来。

    叶将白穿了一身白衣,深深地看着风停云的背影,眼里有一层厚重的东西。

    长念声问他:“你也会愧疚吗?”

    “人不是我杀的,我为什么要愧疚?”他嘴硬地答,“只是看贤真如此,难免有些怅然。”

    顿了顿,他扭头,恶劣地道:“陛下自己的事做好了么?就来对在下指手画脚?”

    长念撇嘴,很想自个儿也就是随意问问,谈何指手画脚?不过看这位不太高兴的模样,她也就懒得拌嘴,耷拉了脑袋道:“兄长和疏芳都在,方才互相行了礼,疏芳就去前头了,兄长一声不吭地走在最后面,也不知在想什么。”

    “陛下没别的安排?”叶将白斜眼。

    长念鼓嘴:“有啊,在前头的歇脚亭,但这不是还没走到么?”

    “出息。”叶将白嫌弃地摇头,左右扫了一眼,招来叶良嘀咕两声。

    于是,北堂缪在后头走着走着,就听见前面来人急声禀告:“将军!前方似有埋伏,皇后娘娘的车驾悬在了斜坡上!”

    北堂缪一惊,想也没想,带人就往前赶。

    沐疏芳正望着窗外发呆,冷不防就听得人来禀:“娘娘,北堂将军求见。”

    乍一听见这人,沐疏芳心里还是不争气地跳了跳,然而想起他那日所言,她自嘲两声,捏着袖子想了半晌,才下车去。

    没什么,她暗暗想,就当普通臣子对待便好。

    北堂缪脸上有急色,也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但目光一触及她,整个人就冷淡了下去。

    “娘娘无碍?”

    沐疏芳茫然:“本宫什么时候有碍了?”

    下颔紧了紧,北堂缪冷哼一声,甩了袖子就往回走。

    “你站住。”沐疏芳觉得莫名其妙,“本宫做了什么,需要看将军如此脸色?”

    “娘娘乃天下之母,做什么都不过分。”北堂缪咬牙,“但下一回想捉弄人,还请娘娘换个人,在下身系保护陛下之重任,没空与人玩笑。”

    罢一拱手,留沐疏芳一人站在原地,扭头便消失在了山路拐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