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枫城里有乾坤(十三)
那边雄狮被一张符篆制住,这边莫沉渊拉陆浅川拉得死紧, 看样子是一步都不想让他动。
陆浅川本就满腔愤恨, 被他这样一拽,更是拽出了一脑门烦闷, 低喝道:“放手。”
莫沉渊不仅不放, 反而拉得更紧, 同样低声道:“师兄,冷静。”
陆浅川见挣脱不开,耳边又传来了雄狮的低啸, 烦得心里了好几个结,一道灵力拍死莫沉渊的心都有了。
一道淡蓝色的灵力在手中渐渐凝聚成球,陆浅川的面色比平时还要冰冷, 眼看那道灵力就快冲莫沉渊招呼, 莫沉渊却好像看不见大师兄的烦恼似的,眼中甚至铺满了忧色。
就在陆浅川算狠心给他一掌时, 韶疏猝然出声喝止:“手给我放下!”
他做了二十多年魔君, 一身威仪在施轻絮面前都从不收敛, 也就屈居于陆浅川身体里这段时间才学会了一点和颜悦色,此时扔了素日里的平易近人, 一声低吼吓得陆浅川愣了愣。
竟真的听话地放下手去。
韶疏从未对陆浅川这么严厉地过话,话里话外皆是气恼:“我要是不出声, 你还想窝里斗吗?”
陆浅川被他吼得回了神,看到自己手心的灵力球,才惊觉方才若不是韶疏及时制止, 恐怕他就真的要先莫沉渊一顿了。
凛焱锋利的爪子尽数露在外面,看样子是想一爪子豁开那挡路的扰人符篆,爪子未落,齐择骅喝到:“凛焱,回来。”
雄狮锋利的爪牙闪过一抹寒光,听到主人命令,利落地敛了杀气,回到了齐择骅身边。
齐择骅望着那张符篆,眼中喜色翻涌。
他转头看陆浅川和莫沉渊,见这两个人一个拉着另一个,也不知道在商量些什么,索性自己率先走到门边,迎了上去。
陆浅川心有余悸地收起灵力,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掌心,喃喃道:“我竟然……”
他抬头看向莫沉渊,不出所料地撞进一片翻涌的墨色中,莫沉渊的眼中映着两个他的倒影,见他冷静下来,那双眼中的担忧之色稍退,只静静地望着他,千言万语都融在了一片墨黑里。
韶疏这时候可管不了他们那些儿女情长了,沉声道:“你一直在想秦御风的行为有些异常,可你难道没发现,你自己的作为也不像平时?”
陆浅川掌心抵住额头,听他此言,才恍然回忆起自己方才的想法。
他竟然想严刑拷沈清泽?
莫他还不确定沈清泽到底是不是他们一直以来追查的凶手,哪怕真的是,现在也不是容得下他滥用私刑扰乱军心的时候。
陆浅川的头脑一阵嗡嗡作响,纷繁杂乱的情绪在里面来回碰撞,莫沉渊见他神色有异,一手揽过他的背,一手扶住他的胸口,给他送了点温和平缓的灵力后,低声道:“秦宫主要来了,稳住。”
莫沉渊话向来很准,他最后一个字的气音还未收,站在门口的齐择骅就向外疾走了两步,差点与听到凛焱喊声而带着一队人疾行过来的秦御风撞在一起。
空中飘着的青色符篆倏然飞进了秦御风的袖中。
万灵宗众人见到秦御风,皆是大喜过望,一副谢天谢地你还活着的没出息样。
秦御风眉头紧锁,见面后一点寒暄都没有,直接问齐择骅:“折了几个?”
齐择骅道:“一个未折。”
秦御风扫了一众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哭的弟子一眼,见到莫沉渊和陆浅川都站在一边,眉目平静,心里提着的气终于长出了出来。
他道:“都别耽误,快跟我走。”
众人面面相觑,一个不知哪个宗门的弟子轻声了一句:“可是……师兄的遗体还在里面……”
他指着议事厅的房门,古朴的大门闭得严实,秦御风看不到里面的光景,观他们神色也猜出了七八分,摇头道:“先别管了。”
他到底威望极高,除了陆浅川和齐择骅外,其余弟子又不知道他和胡莽起过争端的事,几乎毫无疑议地跟上了他。
秦御风带着的那队人都是先前进城的修士,进城时四五十个人,哪怕他和胡莽分路而行,也该留二十左右在身边。
然而现在却只有七八个人,且个个满脸倦色。
秦御风脚步很快,边走边道:“我们见到烟花,就知道你们一定也进来了,幽澜和士诺不和你们在一起?”
齐择骅道:“他们在第二支进城的队伍里。”
秦御风凝眉思索一会,道:“无妨,他们看到烟火传讯,应该也快进来了。”
齐择骅自进城起就一个头两个大,终于找到一个能全盘托付心事的,脱口便道:“你和胡莽怎么回事?”
秦御风面上闪过一抹郁色,摇头道:“来话长,等找个安全地方我们再详。”
“安全地方?想得倒美。”
又是平地一声雷,一个苍老有力的声音永远含着七分尖酸五分刻薄,锲而不舍地回绕在众人耳畔。
陆浅川心里咯噔一声,满心都在想:“天杀的扶摇怎么又来了?”
扶摇不仅来了,还真刀真枪地来了。话音甫落,众人手中的灵器闪过微光,扶摇那标志性的狂风不由分地席卷而至。
秦御风和齐择骅反应极快,一个先甩出符篆凝作一道青色结界,将众人都护在结界中;另一个手臂一展,凛焱像得了令的将军,顷刻化作一道利箭,向齐择骅手臂所指的方向疾冲而去。
之前他们被尸人围困,扶摇雷声大雨点,匆匆地来又匆匆地走,更像是在忌惮着什么。这次却仿佛失了禁锢,肆无忌惮地甩出一波又一波猛攻,凶猛的大风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这一众修士到底是宗门翘楚,在如此猝不及防的攻击下也能及时应对,甚至不用秦御风和齐择骅指挥,各自都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精神高度紧张了好几天的秦御风因此松了口气。
一时之间,灵力四闪,灵流涌动。
陆浅川帮身边一个雪城弟子挡住了冷箭的偷袭,听韶疏严肃道:“心那个叶瑞木。”
陆浅川又回身踹翻一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魔兵,疑惑道:“怎么?”
韶疏:“感觉不对。”
陆浅川:“?”
韶疏凡事都靠感觉,是个完完全全的直觉主义者,听他此言,陆浅川不由下意识地看了叶瑞木一眼。
叶瑞木手里握着一把闪着寒光的短匕首,周旋在一干魔兵之间,手起寒芒散,刚解决一个魔兵,另一个就气势汹汹地接替着扑了上来。
匕首在单兵作战和偷袭时是把利器,面对一群敌人时就是个鸡肋。
他被一群魔兵压得步步后退,简直举步维艰。
没看出什么端倪来。
另一边,莫沉渊手中的司命暴起一阵红光,周身一圈魔兵都被他拦腰斩成两截,他迎着风,衣袂在狂风中猎猎作响,挥剑挡过两次风球的袭击后,他转头看了一眼陆浅川。
离得太远了。
明明起初他们还在背靠背战斗,不知不觉中他竟然被扶摇的风球引出了这么远。
莫沉渊心念电转,一道惊雷直劈在脑门,他想也不想,握紧司命捅翻两个一拥而上的魔兵,转身就要扑回陆浅川身边。
可不仅魔族碍事,自己人也碍事。
一众弟子皆战得专心致志,哪里有人知道他那点只要大师兄没事你们死了都行的心思,每个人都各据一处地方抵御魔族,一行人加起来,莫沉渊面前就像有堵人墙,他冲不过去,又不能像对抗魔兵一样把这些弟子也直接砍了了事。
司命的红光猛然大涨,愈发显得嗜血妖冶。
陆浅川虽然不知道韶疏如何得出的这种结论,但还是无条件地相信了一下韶疏那堪称诡异的直觉。
叶瑞木和魔族得艰难,他难得没有上去帮手,而是观察着对方的路数,叶瑞木退一步,他退一步,心翼翼地维持着两人之间的距离。
他一边退,一边分神找扶摇的风眼所在,时不时还要关照一下身边的兄弟,再抬剑抵挡一波魔兵的攻击。
心力交瘁间,陆浅川隐约有种想法:扶摇也好,蜂拥而至的魔兵也好,虽然攻击零散,在和一众修士周圜时几乎毫无章法,却似乎有着一个共同的目标。
那个目标,是他。
陆浅川被自己这个天马行空的想法惊得抖了一下,匪夷所思之下,又生出一股奇异的疑惑来。
为什么要把目标放在他身上?
他少年成名,但这名气都是依附着燕子安才得以茁壮成长,到底,莫魔族,放眼整个修真界,也没有几个真正知悉他深浅的。
这样的自己对魔族,尤其是对洛华银来讲,有什么用处?
为何他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把矛头对准自己?
陆浅川百思不得解,几个答案在心头闪过,又被他一一否定——无论从哪方面考虑,堂堂魔君针对一个修士,本身就很不可理喻。
他想来想去,还是只有“脸好”这么一个解释。
他心中揣着几分沉思,手上的速度就慢了下来,韶疏不知他又在胡思乱想什么,急得快要骂娘:“又发什么呆!”
陆浅川被吼得回了神,踹开迎面向自己扑来的魔兵,甩出景行补了一刀后,尴尬道:“抱歉。”
韶疏心里轱辘滚过一堆市井粗言,对陆浅川又骂不出口,好不容易聚拢的神识快要被他气成一缕轻烟,没好气道:“注意脚下。”
这乌鸦嘴没话前,陆浅川脚下的地面还坚实得很,他一话,几乎是顷刻之间,地面不知为何裂出一道大缝,以极快的速度龟裂开来。
陆浅川正站在那道大缝的轨迹上,在它还未完全裂开时便已察觉,景行光芒一闪,有意识一般自发飞到了他的脚下。
可还未待他踩上去,本来灵光四溢的景行像突然被人封了所有灵力,在陆浅川踩上的一瞬间,陡然光芒黯淡,变成了一把平平无奇的利剑。
别陆浅川,连韶疏都没想到一直无往不利的灵剑还会有这么一出。
地面的裂纹刹那间扩到最大,早有准备似的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吞没了惊讶至极的陆浅川。
“陆兄!”在那边和魔族周旋的叶瑞木察觉到这面的动静,大惊之下下意识地扑向陆浅川,一时之间重心不稳,没拉住陆浅川不,自己也跟着栽进了那诡异的裂缝中。
继他之后,又一道嗜血的红光闪过,转眼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裂缝像终于吃饱的饕餮,心满意足地发出轰隆一声,以极快的速度严丝合缝地合到了一起。
落枫城外有乾坤(十四)
陆浅川摔得七荤八素,老胳膊老腿就快报废, 疼得他直想骂娘。
他缓了一会, 挥掉眼前闪烁的金星,扶着老腰站起来, 腰上好巧不巧传来咔蹦一声脆响, 年方二十的陆某人嘶地倒抽口冷气。
他下意识地后退半步, 想缓一下腰上的力道,脚一撤,刚好踩到了一件硬物。
是已经失去灵光的景行。
他苦着脸捡起景行, 尝试用灵力唤醒这把关键时刻掉链子的好伙计,可景行或许是厌弃他这位不怎么靠谱的主人了,坚定不移地伪装成一把平凡无奇的宝剑, 一点灵力波动都不肯给他。
陆浅川只好苦兮兮地把景行别在腰上, 再抬头时,被周围奇异的景色震得瞠目结舌, 几乎不敢再动。
四周的树木高大茂盛, 时有鸟儿轻鸣着飞过, 天空高远辽阔,日光正是明媚, 微风轻拂,带过极为清淡的花香。
远处依稀可见粼粼波光, 极目处水天相接,静谧得宛若仙境。
岸芷汀兰,郁郁青青。
他的精神尚未从魔兵血海中抽身, 转眼间就到了一处堪称人间仙境的岛上,若非他一伸手就能触到景行那熟悉的纹理,定要以为自己又一次穿越了。
四下无人,葱茏的树林间只有他一人站在微风里,细碎而斑驳的阳光透过枝间空隙,肆无忌惮地铺洒在他身上。
韶疏被震得一时不出话:“这……这里是……”
他“这这这”了好久,陆浅川凝神等他的下半句,结果这乌鸦嘴前辈半天没“这”出一点东西。
陆浅川于是放弃了从他那里套话,心地向前走了几步,见四周的确无机关陷阱之类,这才放心大胆地沿径水边走去。
他从落枫城的地面掉下来,本以为自己会掉到什么暗无天日的地下洞穴中,没想到眨眼间竟来到了这么个平静到匪夷所思的地方。
现在可不是他能平心静气地欣赏风景的时候。
一众同门还在和魔族苦战,战场局势瞬息万变,他若不快些找到从这里出去的路,等他出去,怕是尸体都横一堆了。
他周身浮现起淡淡的蓝色灵光,那灵光以陆浅川为中心,像水流一般往四外散开,渐渐笼罩了他周围的树木花草,且有越来越远的趋势。
他在以这种办法查探此处的出口。
韶疏“这”完之后又闭嘴歇菜了半天,此时猛然回神,见陆浅川技巧娴熟地用灵力探知地形,轻叹口气,道:“你不用看了,这里是魔族的地界,不是幻境结界之流,你耗再多灵力也破不开一个口子。”
陆浅川脑海中的地图已经描绘了一半,听得此言倏然收回了灵力,天地草木因那淡蓝灵光的消逝骤然黯淡下去。
他不太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震惊道:“这里是魔界?”
韶疏:“是。”
陆浅川被他笃定的语气砸得一阵头晕眼花,不可思议地喃喃:“我怎么会从落枫城掉到魔界……”
韶疏心绪起伏得厉害,一时没有接话,一片空寂中,陆浅川陡然生出一种举目无援的凄然来。
他有些慨然地想:“如果沉渊在就好了。”
嗯?
陆浅川被自己这个想法惊得脚步一顿,心跳都因此快了几分。
他有些茫然地想:“为什么我第一反应会想到沉渊?”
莫沉渊没和他一起掉进来,还可以在落枫城给秦御风他们帮把手,若真的和他一起掉进来了,那才是大事不妙。
很快,他又自我安慰地想:“两个人到底比一个人力量大,所以才会想到他吧。”
他像是为了服自己一般,将这个想法翻来覆去地在脑子里绕了几遍,恨不能背书似的背下来,好像这样就能平定他纷乱的思绪。
他尚且还在心慌意乱,沉默多时的73突然出声:【恭喜宿主已完成剧情任务“查探落枫城”,检测到新任务,请问是否立刻领取?】
陆浅川那点不知从何而起的心慌被73这么一岔,彻底搅和没了。
他简直一个头两个大,一方面自己现在都不在落枫城中,73竟然提醒他任务已完成,另一方面,处在这种剧情转折的节骨眼上,73不话他就谢天谢地,73一张口他就恨不得伏地哭泣。
73等了一会,没等到回复,便毫无波澜地重复道:【检测到关键剧情任务:魔族死域,请问宿主是否领取?】
轰隆一道天雷当头劈下,陆浅川心中的那点轻松侥幸被这句话得分崩离析,血色迅速从脸上褪去,手脚凉得像万年僵尸,一时不知该往哪里放。
他大脑一片空白,好像因为73的一句话突然失去了思考能力一般,在原地茫然无措地站了许久,才道:“你什么?”
73:【检测到关键剧情任务:魔族死域,请问宿主是否领取?】
73不像韶疏,后者时不时还会和他耍脾气,前者却永远都揣着一副冰冰冷冷毫无感情的系统音,在陆浅川最茫然不知所措的时候逼他做出选择。
他懵了一下,问73:“什么叫魔族死域?任务剧情是什么?莫沉渊要去魔族死域了吗?”
73:【是的,请宿主协助完成剧情。】
陆浅川脑内杂七杂八的想法撞在一起,头像被什么锐器敲了一下似的,不合时宜地叫嚣出尖锐的疼痛
他脑中快速过了一遍这里的剧情,喃喃道:“不对……还没到莫沉渊要去死域的时候。”
原文中莫沉渊因在落枫城被人发现与魔族暗通款曲,原主陆浅川知道后勃然大怒,直接将他赶出了万灵宗。
离开万灵宗的莫沉渊无处可去,阴差阳错之下竟误入了魔族自己都闻风丧胆的死域之内,在那里将魔族的功法练得出神入化,此后就一路开挂,势如破竹地成了终极赢家。
听起来似乎辉煌又振奋,但陆浅川知道,莫沉渊自从死域中出来后,就再也没有相信过任何人。
无论是一直对他倾心相待的施轻絮,还是一直默默无言地支持他的孙幽澜。
原文中有两位女主陪在身边尚且如此,现在施轻絮也好,孙幽澜也好,都没和莫沉渊擦出什么令人激动的火花。
那莫沉渊一旦入了死域,出来后又会变成什么样子?
陆浅川不敢再想。
他宁愿莫沉渊没有那么“出人头地”,留在万灵宗做他无牵无挂的二师兄,需要烦心的不过是一众师兄弟间的鸡毛蒜皮,闲来无事还能钻研几道菜品。
明明阳光晴好,微风和煦,他却觉出一股三九天的冷意来,遍体生寒。
在73又一遍催促之后,陆浅川毫不犹豫地问:“有没有可以规避这段剧情的办法?”
73冷漠地不吭声。
陆浅川苦笑一下,心道:“我真是疯了,问73能问出个屁才怪。”
他斩钉截铁道:“这个任务我不接。”
73陪了他两年,还是第一次从宿主嘴里听到这么坚定不移的“不”字。
系统主界面的指示灯闪了闪,73提醒道:【任务倒计时:3天。若3天后宿主未完成任务,系统将开启惩罚机制。】
73用“惩罚机制”四个字吓唬他两年,陆浅川还没有一次真正接受到他的惩罚过。
他想:“这次可能要来真的了。”
那些都不重要。
只要能躲开这段他现在一回想就恨不能穿回去剁掉当初自己码字的手的剧情,莫沉渊今后的人生就会被彻底改变。
无波无澜。
顺风顺水。
他仍旧是站在云端的天之骄子,纵然往事不甚愉快,可好歹未来可期。
陆浅川想通之后,脚步反而轻松许多,手背在身后,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光棍样,暗自嘟囔:“你总不能真撕了我这个宿主。”
“撕什么?”
一个温文的声音猝不及防在身后响起,陆浅川背上陡然蹿上一阵凉意,他几乎想也不想地拔出景行,灵剑握在手中时才想起它早已失灵,面上佯做镇定,低喝道:“谁?!”
叶瑞木揉着头从一棵粗壮的古树后走了出来。
他边走边捶胳膊,清秀的脸皱成一团:“可摔死我了!我刚才看见陆兄,本想叫你,可看你好像正想得入神,便没吱声。”
他走到陆浅川面前两步处站定,好奇道:“你在什么撕不撕的?”
陆浅川惊讶地盯着他:“你怎么在这里?”
他不还好,一叶瑞木就气不一出来,一点也不文雅地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还不是我看你掉进裂缝想要拉你一把,结果没把你拉上来,反倒也跟着掉下来了。”
陆浅川确乎记得自己之后还有人身影闪过,没想到竟然是这位兄弟,讪讪地咳了一声,道:“多谢叶兄。”
叶瑞木秉持雪城人一贯的洒脱率直,摆手道:“客气客气,情急之下的本能反应罢了,何况我还没拉住陆兄。”
他完,又苦恼地张望了一阵,长叹一声:“只是不知道为何会掉到这么个鬼地方来。”
“陆兄,你可有出去的法子?”
陆浅川一噎。
叶瑞木看着文文弱弱,话却像爆豆子,一句接着一句,语速极快,望向陆浅川的眼神又充满信任。
许是陆浅川名声在外,他们总觉得这位年纪轻轻就赞誉一片的同修是个天塌下来都能解决的。
天地良心,陆浅川架是把好手,找路就成了累赘。
以前他但凡出去,莫沉渊都会死皮赖脸地跟着,两人到不熟悉的地方,从来都是莫沉渊给他引路。
因而造就了直到如今也只分前后左右的万灵宗大师兄。
好在陆浅川被师弟们各种难缠的问题烦习惯了,不管局面有多棘手,他都能装出一副泰山崩于顶而面不改色的风轻云淡样。
他高深莫测地看了叶瑞木一眼,脸上写着“运筹帷幄”四个大字,注视着远方万里无云的湛蓝天空,幽幽道:“路在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