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胡汝贞、赵孟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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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朱厚聪身披玄色狐裘大氅,负立于养心殿前的汉白玉阶上。

    朔风卷着细雪呼啸而过,这是入冬后的第一场大雪。

    漫天琼花纷扬洒落,将朱红的宫墙、鎏金的殿宇都覆上一层素白。

    "恭喜主子,瑞雪兆丰年,看来今年又是一个好年啊!

    "

    严嵩拢着袖子站在一旁,脸上堆着恰到好处的笑容。

    朱厚聪伸接住一片雪花,看着它在掌心慢慢融化。

    随即笑道:

    "瑞雪?你可知道,这雪下得越大,便越能遮掩住底下那些波云诡谲的算计。

    "

    严嵩心头一跳,连忙躬身。

    "主子圣明,老奴愚钝,只看得见雪景怡人,却想不到这一层深意。

    "

    "起来吧,青词一共收了多少份?

    "朱厚聪漫不经心地拂去袖上落雪,目光却落在漫天飞雪上。

    这两日,青藤纸如雪片般纷至沓来,一张张描红的纸笺,在太监们中堆叠成山,又被心翼翼地呈上御案。

    朱厚聪也曾随翻开几份,不是什么

    "祥云绕阙

    ",便是

    "紫气东来

    "之类的词。

    辞藻华丽,甚至有的字里行间尽显阿谀奉承之意。

    严嵩佝偻着腰,脸上堆满谄媚的笑。

    "回主子,一共是一百三十九份。”

    “礼部、工部、吏部几位大人都呈了三份以上,就连翰林院那些清流学士也都纷纷呈词。

    "

    "还真不少,朕的臣子们着实太想进步了。

    "

    朱厚聪嘴角扬起一抹玩味的笑。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这副场景,他早就有所预料。

    另外一边的蒙挚紧握腰间刀柄,欲言又止地张了几次嘴。

    他很想告诉面前的皇帝,这样选出来的人,都是些媚上人,根本没有纯良之士。

    终于,他忍不住抱拳道:

    "陛下,臣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

    "那就不要讲。

    "朱厚聪头也不回的道。

    蒙挚黝黑的面庞顿时涨得通红,却只能闷声应道:

    "是。

    "

    朱厚聪余光撇过蒙挚,岂会不知蒙挚想什么?

    无非是

    "媚上之徒不可用

    "

    "阿谀之辈非良臣

    "之类的老生常谈。

    但此刻他需要的,恰恰就是这些见风使舵的人。

    谁叫我是反派呢,正面人物谁占我这边啊!

    何况,哪个人不能用的?

    这些人个个都是人才,话又好听,用起来比靖王这种人顺多了。

    通过这种方式,既能获得奖励,又是抵挡梅长苏的一步好棋。

    何乐而不为呢?

    你梅长苏不是聪明嘛!

    麒麟才子,江左梅郎,名满天下。

    我承认智商不如你,那又怎样,我特么换个赛道玩。

    你要让六部都变成你的人,那我就搞个内阁,把你和靖萧景琰都看不上的人,全部弄到内阁里来。

    反正,以萧景琰那宁折不弯的性子,你梅长苏就算舌绽莲花,也休想服他与这些人为伍。

    想到这里,朱厚聪眯起眼睛。

    "朕倒要看看,这局棋你还怎么下?

    "

    回到养心殿,朱厚聪命人将堆积如山的青词一一铺展开来。

    他虽不通文墨,但好歹学了十几年语文,这些辞藻华丽与否,还是能品出几分的。

    更何况这青词写得好不好,还不是他一个人了算。

    很快,四份青词被单独挑出,整齐地码放在御案正中。

    第一份就是户部尚书楼之敬的。

    此人已被狠狠敲打过,以他的精明,自然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第二份是吏部部尚书何敬中的,这是誉王的党羽。

    既然选了太子的人,自然也要给誉王一个甜头。

    朝堂嘛,总要讲究个平衡。

    当目光落在最后两份青词上时,朱厚聪的指尖微微一顿。

    监察御史赵孟静、胡汝贞。

    "赵孟静胡汝贞

    "他轻声念着这两个名字,忽然笑出了声。

    多么熟悉的组合啊!

    若是此二人真有那两位的本事,这内阁可就有意思了。

    "严嵩,

    "

    朱厚聪忽然开口。

    "宣这四人见驾。

    "

    "老奴这就去办。

    "严嵩躬身应道。

    "宣楼之敬、何敬中、赵孟静、胡汝贞觐见!

    "

    随着严嵩尖细的嗓音穿透殿门,四位大臣鱼贯而入。

    "陛下圣躬安。

    "

    四人齐刷刷跪倒在地,额头紧贴冰凉的金砖。

    朱厚聪斜倚在龙椅上,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扶。

    "朕安!起来吧!

    "

    四人谢恩起身,却仍不敢抬头直视天颜。

    朱厚聪的目光在四人身上一一扫过,最后停在楼之敬和何敬中身上。

    "楼之敬,何敬中,你们二人既是六部尚书,如今又入阁办事,肩上的担子可比从前重了不少。

    "

    他语气玩味道:

    "可有什么怨言啊?

    "

    楼之敬连忙回道:

    "回陛下,为君分忧乃臣子本分,老臣唯有感激天恩,岂敢有半分怨怼。

    "

    一旁的何敬中也赶紧附和:

    "臣亦如此。”

    “能入阁为陛下效力,是臣几世修来的福分。

    "

    "嗯,好。

    "

    朱厚聪满意地点点头,忽然话锋一转。

    "即日起,楼之敬便任内阁首辅,何敬中为次辅。

    "

    "谢陛下隆恩!

    "

    接着,朱厚聪的目光又落在赵孟静身上。

    "赵孟静,你的青词写得不错。

    "

    "臣惶恐,谢陛下垂青。

    "

    赵孟静躬身行礼,官袍下的脊背绷得笔直。

    朱厚聪微微颔首,忽然倾身向前,似笑非笑地问道。

    "朕听闻,这朝堂百官,不是太子的党羽,就是誉王的门生。

    "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转冷,

    "你的靠山又是谁啊?

    "

    一句疑问,让殿内空气瞬间凝固。

    何敬中死死盯着自已的鞋尖,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他可是实打实的誉王党人。

    楼之敬则眼观鼻鼻观心,一副超然物外的模样。

    "砰!

    "

    赵孟静突然双膝跪地,额头重重磕在金砖上。

    再抬头时,眼中已噙着热泪,言辞恳切道:

    "陛下明鉴,臣是景元十一年的进士,是天子门生!

    "

    他的声音还带着恰到好处的哽咽。

    "要靠山,陛下就是臣的靠山,要党羽,臣也只能是陛下的臣党。”

    对味了!

    太对味了!

    简直与记忆中的形象完美重合。

    朱厚聪越看越满意。

    话滴水不漏,简直就是个翻的赵贞吉啊!

    其他三人早已目瞪口呆。

    何敬中偷瞄着赵孟静,心中暗叹。

    人才啊!

    自已是吏部尚书,竟然没早发现此人之才。

    否则,定然收归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