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长歌 (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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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歌(下)

    长歌

    (下)

    “皇上,参汤,参汤来了!啊,皇上您”下一个瞬间,孙暹带着几个太监,急匆匆跑了回来,差点儿就跟他撞了个满怀!

    “皇上恕罪!”猛地来了个急刹车,孙暹顺势跪倒于地,“皇上恕罪,奴婢回来晚了。请皇上赶紧回到书房里头,快入冬了,外边风硬!”

    “你还知道回来晚了?!”被打断了思路的朱翊钧,怒火上撞,抬起脚,就准备朝孙暹肩膀上招呼。然而,眼角的余光,却猛然发现在太监们的身后,还跟着一个陌生的身影。

    “末将史世用,叩见陛下!”没等朱翊钧喝问来人是谁,陌生的身影已经快步上前,端端正正地向万历皇帝朱翊钧行礼。“末将斗胆,肯请陛下恕罪,孙秉笔是半途中接到末将的急报,才耽搁了一些时间!”

    “史世用?快快平身!”朱翊钧努力眨了好几下眼睛,才终于将此人的身份辨认了出来。先习惯性地吩咐对方免礼,随即又皱着眉头追问,“你从日本回来了?何时回来的?你和你麾下的弟兄,可都平安?!”

    “谢陛下!”史世用磕了一个头,快速从爬起。“末将十二日前从登州上的岸,然后扮做私盐贩子,易装北返,一个时辰之前才终于跟南镇抚司的弟兄接上头,被他们带着来见孙秉笔。末将麾下的弟兄,同去日本以及先前安插在日本的共一百七十二人,除了两个尚未暴露身份的,包括末将在

    内,只回来了九个。其余,其余皆为陛下尽忠了!”

    话道一半儿,他已经泪流满面。而大明万历皇帝朱翊钧虽然习惯了别人为自己去死,听罢之后,心中也觉得像被钢针接连扎了好几下,又疼又麻。轻轻叹了口气,他大声吩咐,“史将军别难过,他们都是为国而死,朕不会忘记他们。回头你把他们的名字和功劳报上来,朕,朕赐予他们身后哀荣,并且厚抚他们的家人!”

    “谢陛下!”史世用抬迅速在自己脸上抹了抹,再度拜倒。“能为陛下效力,乃是我等锦衣卫的荣耀!弟兄们即便身死,也都含笑九泉!”

    “起来,起来!”想到一百六十多位锦衣卫精锐明知前路九死一生,依旧毫无犹豫地坐上海船,去日本替自己打探消息,朱翊钧心中不由得又是一热。弯腰托住史世用的臂,将他缓缓从地上扶起,“此处不是朝堂,史将军不必如此多礼。跟朕进来,好好在日本的事情,孙暹,把参汤端进来,给史将军也分一碗暖暖身子!”

    “遵命!”发现自己幸运地逃过了一劫,孙暹赶紧大声答应,随即,带着太监们前呼后拥,将朱翊钧和史世用二人送进了御书房内。

    令他羡慕又惊奇的是,先前差点拿自己当了出气筒的万历皇帝,对待史世用极为友善。前脚刚拉着此人进了书房门,紧跟着就大声吩咐赐座。为了君臣两个话方便,还特地用指示意太监们,把一只锦凳摆到了御案正面,与龙椅几乎是脸对脸儿!

    “皇上厚爱,末将愧不敢受!”

    史世用即便胆子再大,也没勇气与万历皇帝朱翊钧面对面坐着喝参汤,慌忙又拜了下去,大声辞谢,“末将,末将能为陛下做事,已经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末将站着就好,不敢坐,更不敢享

    用陛下的参汤!”

    “让你喝你就喝。你为了朕,连性命都舍得下,朕岂能舍不得一碗参汤?!”万历皇帝朱翊钧眉头轻皱,故意做出一幅生气的模样,沉声命令。

    “末将,末将谢陛下隆恩!”眼泪再度从史世用双目中淋漓而下,他哽咽着拜谢,然后亲自动,将锦凳挪到了书案左角,“末将福薄,当不起陛下如此厚赐。能坐在这里,下去后已经够吹嘘一辈子。还请陛下,原谅末将胆!”

    这番话,既维护了皇家的威严,又给他自己找了充足理由。朱翊钧听了,顿时觉得心中好生舒坦。笑了笑,无奈地点头,“也罢,就由你。孙暹,还不给孙将军端参汤!”

    “来了,来了,奴婢来了!”孙暹羡慕得两眼放光,连声答应着跑上前,亲打开放参汤的磁钵。

    早有灵的宫女重新整理好的御案,供孙暹摆放盛参汤的瓷碗和各色宵夜。后者知道今晚史世用简在帝心,在分盛参汤之外,也灵地用目光示意太监在御案角给此人把每样宵夜也单独留了一份,然后又躬着身子缓缓退在了一旁。

    史世用这辈子,几曾受过皇帝如此礼遇?直感动得热血沸腾,眼泪不受控制地往外涌。心中暗暗发誓,即便为了圣明天子死上一百回,也心甘情愿!

    想到如此圣明的天子,居然被一**臣包围、蒙蔽,遭受奇耻大辱。他一分钟都无法再忍受,咬了咬牙,大声汇报:“陛下,和议乃是骗局!朝堂上有人跟倭贼勾结,联欺骗您。末将先前几次派人送信示警,都石沉大海。末将这次之所以费了十多天才辗转回到北京,并且不敢白天进城,就是为了躲避那些奸贼的联追杀!”

    “呼——”秋风吹开了书房门,吹得烛火高高地窜起,照亮了朱翊钧那不再年青的面孔。

    然而,那张面孔上,却既没有震惊,也没有愤怒,只有如冰山般的冷静。

    “朕刚才就已经猜到了,你为何要乔装返回!”同样冷静的声音,紧跟着就从朱翊钧嘴里了出来,每一个字,落在史世用耳朵里都无比清晰。“朕也早就知道,朝堂中有奸佞胆大包天,并且不止一个。史将军尽管放心,朕不会放过他们。来,咱们君臣先喝参汤,你鞍马劳顿,刚好用此物补一补元气!”

    “谢,谢陛下!”没想到朱翊钧的反应竟然如此平淡,史世用在肚子里酝酿了不知道多少次的汇报,立刻被卡在了嗓子眼儿。足足发了半分钟的楞,才红着脸拱。

    “再吃些点心,你半夜入城,想必也饿得厉害!”不愧为张居正前后教出来的弟子,此时此刻,朱翊钧真的做到了泰山崩于面前也不变色。竟用银筷子替史世用夹了一片儿蜜饯,笑着吩咐。仿佛朝堂上出了再多的奸佞,也比不过史世用陪着自己吃宵夜重要!

    事物反常必为妖!史世用虽然被感动得热血沸腾,却没有完全失去理智。楞了楞,先拱拜谢,然后低下头,将蜜饯和面前的各色宵夜,伴着参汤大嚼特嚼。

    参汤用的是上等的辽东老山参,至少七品叶儿。而蜜饯和其他各色宵夜则是来自各地的贡品,市面上很难见到。但是,灵药也好,珍馐也罢,落在史世用嘴里,却味同嚼蜡!

    能在锦衣卫中爬到都指挥佥事,他肯定足够聪明,也足够敏。否则,即便没死于敌方细作之,也早就被上司当了炮灰。所以,只要稍稍动动脑子,就能猜出,万历皇帝不想追查那些奸佞,至少现在不想!

    可不追查奸佞,就意味着弟兄们在日本的血要白流;就意味着无辜死于奸佞之的弟兄们,

    也将永不瞑目!就意味着那些骗子将要继续招摇过市!意味着所有试图拆穿骗局的同伴们,都要被人当成傻子和蠢猪!意味着大伙三年来的所有努力和付出,只是一个巨大的笑话!

    “皇上,请恕末将失礼!”狠狠将嘴中的食物咽下去,史世用硬着头皮,起身拱,“和谈乃是骗局,沈惟敬与顾诚欺君。此事,参与者还有江南十三家豪门,以及南京户部尚书李三才,佥都御史严峰,蓟辽总督顾养谦,兵部尚书石星,大学士赵志皋。末将斗胆,恳请皇上明察!如果有半句诬告,末将宁愿反坐自身!”

    罢,后退数步,双膝跪倒。扬起脸,坦然地望着朱翊钧,无悔,亦无惧。

    “大胆!”没想到史世用四十多岁的人了,竟然还如此不懂事,孙暹唯恐连累自己,抢在朱翊钧发怒之前,高声断喝:“锦衣卫是干什么的?莫非你忘了么?刺探敌情是你的职责,但如何决断,你却无权染指!史世用,皇上是念在你刚刚从日本归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才好生安抚于你。你,你居然不识好歹!”

    “孙掌印,末将知道自己僭越!”史世用被骂得面红耳赤,却咬着牙,大声回应,“但皇上以国士之礼相待,末将必以国士之礼相报。更何况,舍命远渡重洋,为皇上拆穿骗局者,不止末将一人。即便末将今天隐瞒不报,他们也早晚会将所探得的结果,送到陛下面前!”

    “无论还有谁去了?无论探听到聊什么消息,最后如何处置,都得交由皇上。皇上高瞻远瞩,自然知道如何处置,才最为合适。岂会,岂需要,需要你来多嘴?!”如果时光能够倒流,孙暹真恨不得在一刻钟之前,自己见到史世用那功夫,就将命人将此人直接乱棍打死。而现在,他却做什么也都来不及了,只好尽量拍万历皇帝马屁,以免后者发作起来,让自己又遭了池鱼之殃!

    “孙暹,退下!”再一次出乎所有人意料,万历皇帝朱翊钧,这次居然没有生气。而是先斥退

    了孙暹,然后笑呵呵从书案后站了起来,走到史世用面前,亲将他扶起,“史将军果然忠义,朕心甚慰。但是,将军也许只是管中窥豹。朕这里,还有几分密折,想请史将军也帮朕分辨一下,哪份为真,哪份是伪?!”

    “这”史世用猜不到万历皇帝朱翊钧的葫芦里头,究竟卖的是什么药。只好暂且收拾起了死谏的心思,顺着后者搀扶缓缓站起,随即,又任由后者拉着自己回到了御案旁。

    “参汤再给史将军加一碗,其余全都撤了!”朱翊钧也不着急,先命令太监宫女们收拾了宵夜,然后将自己先前看过的奏折,一股脑推到了史世用面前。

    “末将,末将斗胆了!”史世用明知道自己没资格参与朝政,为了不让弟兄们死不瞑目,却只能硬着头皮谢罪,随逐个翻阅奏折。

    第一份,居然就是王重楼亲自执笔,向万历皇帝揭穿骗局的密折。史世用的眼光一亮,狂喜旋即涌遍全身。

    子丹、守义、永贵他们三个没死,他们活着返回了大明,并且把情报送给了王总兵!而王总兵也果然不负众望,想方设法将大伙儿打探到的真实情况,直达天听!

    然而,短短几个弹指过后,史世用的目光就黯淡了下去,心中的喜悦也消失不见。

    密折已经被摩挲得变得颜色,很显然,万历皇帝看过不止一遍,却既没有做任何批复,也没有对密折上提到的奸佞们,采取任何动作!这还不够让人心凉,更让人心凉的是,密折上所写的时间,竟然是半个月之前。

    也就是,早在半个月之前,万历皇帝朱翊钧几乎就通过王重楼的密折,了解清楚了整个骗局!

    他为什么不下旨将那些奸佞绳之以法?!他即便怕引起朝廷动荡,不按图索骥,至少也应该把几

    个主要参与者抓起来,以免一误再误!

    他不动赵志皋,石星是投鼠忌器,至少应该撤换备倭经略,蓟辽总督顾养谦,以免倭寇恼羞成怒后贸然兴兵,杀驻扎在朝鲜的将士们一个措不及!

    他即便不愿意追究江南那几大世家,以免牵连过重,至少,至少应该下旨给驻扎在朝鲜的大明将士,见到沈惟敬和顾诚之后,立刻拿下,以免二人逃之夭夭!

    他,他即便不想丢了颜面,公开处置沈惟敬和顾诚,至少,至少也该嘉奖李彤、张维善和刘继业!

    他,他即便不想嘉奖李彤、张维善和刘继业,至少也该暗中下旨,要求三人早做准备,一旦朝鲜有事,立刻带领麾下弟兄,扬帆东渡,千里驰援!

    他,他即便不想再管朝鲜的事情,至少,至少也应该把大明驻扎在那里的将士们撤回来,而不是,而不是听凭他们

    无数个疑问,全都没有答案!史世用只好抓起第二份奏折,一目十行。才读了不到一半儿内容,他脸色就变得铁青,竟不顾君前失仪,再次长身而起,“倒打一耙!陛下,这绝对是倒打一耙。那严峰乃是顾诚的恩师,跟后者狼狈为奸”

    “史将军,不要急着下结论,何不接着把其他奏折全都看上一遍?”朱翊钧笑了笑,镇定自若。

    “陛下恕罪!”史世用无奈,只好告了一声罪,继续去翻看其他奏折。越看,心里也是愤怒,越看,越觉得周围冷得出奇,不知不觉间,竟然浑身战栗。

    每份奏折,都出自不同的人之。各份奏折所罗织的罪名,也不尽相同!唯一相同的是,他们弹劾的目标。李彤、张维善和刘继业,三个“欺君罔上”,“罪大恶极”的匹夫,从三人在南京读

    书之时,一直弹劾到三人扬帆东渡。

    有道是,众口铄金。如此多的御史和重臣联,即便是三块宝石,也能一起碾成尘埃,更何况是三个完全凭借战功升迁,没有多少根基的少年将领!

    无形的寒气,顺着史世用的头顶贯下,将他的血液全部冻僵!他终于知道万历皇帝看今晚为何对自己恩遇有加了,不是因为他冒死拆穿了骗局,劳苦功高。也不是因为他多年舍命为国,忠心耿耿。而是想通过他史世用倒戈相击,堵住所有知情的嘴巴,蒙住所有知情者的眼睛,将骗局进行到底!

    如此,天子就永远圣明,群臣就个个贤良。大明就没有被骗子耍得团团转,朝廷的威望就永远如日中天!

    只是日本丰臣秀吉狼子野心,居然在条约签署之后,立刻反悔。只是几个武将和锦衣卫多事儿,居然被不心被贼人利用,差点引发了一场误会。或者是几个武将辜负圣恩,为了升官发财不惜挑起事端!

    “陛下,末将第一眼见到刘继业,就跟他极为投缘!”缓缓活动了一下被“冻僵”了的身体,史世用抬头看向朱翊钧,缓缓启奏,“他长得跟末将特别像,眼神也特别像,特别是笑起来之时,没心没肺,也没有半点尘杂。”

    “既然史将军欣赏与他,朕会给他一个会,准许他到你麾下戴罪立功!”误以为史世用是在替刘继业求情,或者跟自己讨价还价,朱翊钧笑了笑,果断答应。

    “陛下,请准许末将解释!”史世用后退两步,肃立拱,“末将不是为了他们三个求情,末将也不敢干涉陛下的决断。末将之所以,他们三个,几乎跟末将当年一模一样。他们眼中没有

    尘杂,是因为他们三个,对大明还未失望,心中的热血也还未冷。如果陛下为了投鼠忌器,就辜负了他们。事情做起来简单,人心若是冷了,却很难再换得回!”

    “史世用,你,你竟敢威胁朕?!”没想到史世用竟然如此不识抬举,朱翊钧拍案而起,指对方鼻梁,厉声喝问!

    “来人,将这欺君罔上的蠢材拿下!”孙暹急于摘清跟史世用的关系,迫不及待地在旁边下令。

    “是!”门外的侍卫蜂拥而入,按住史世用的肩膀,就准备将他拖进昭狱。而那史世用,心中绝望至极,也不挣扎,一边任由侍卫将自己往外拖,一边大声补充:“陛下,末将愿意为陛下去死。可是,那丰臣秀吉却不知道好歹。在末将回来之时,他已经下令起倾国之兵,进攻朝鲜和大明!还望陛下早做准备!”

    “你,你,你这沽名卖直的蠢材!”朱翊钧气得直哆嗦,指史世用,继续破口大骂,“朕不需要你来提醒,朕早就命人,暗中做了充足准备,朕”

    一句话没等完,御书房外,忽然又传来了一阵凌乱的脚步声。紧跟着,锦衣卫都指挥使骆思恭惨白着脸,狂奔而入。根本顾不上看到底谁在场,双捧起一份急报,高高举过了头顶,“陛下,警讯!丰臣秀吉诬陷陛下失信,以加藤清正为先锋,尽起釜山倭寇,兴兵北犯。朝鲜兵马无力抵挡,泗川,南海,光州等地一夜尽失。我军副总兵杨元在南原城以三千弟兄对敌十四万,血战突围,不知所踪!”

    “啊——”本以为在保住了颜面之后,自己还有时间从容布置的朱翊钧,被警讯打了个目瞪口呆。在场的孙曦,所有太监、宫女,以及内宫侍卫们,也如闻惊雷,一个个全都变成了泥塑木

    雕!

    “陛下!”趁着侍卫们呆呆发楞的会,史世用挣脱他们的羁绊,快步返回朱翊钧身前,躬身请命,“南原距离登莱,走海路最多需要五天时间。走私海商,个个对航路熟悉无比。末将听闻,漕运参将张维善和浙江都指挥使司佥事李彤,参将刘继业,三年来练兵不缀。如今倭寇兴兵北犯,末将愿举荐他们,带领麾下水营将士,渡海东征,驰援朝鲜,为大军再度入朝,赢取时间。”

    “这”刚才还对李彤、张维善和刘继业三人动了杀心,此刻又需要派三人去前线拼命,朱翊钧虽然身为帝王,也有点儿拉不下脸,眉头紧锁,迟疑不语。

    “陛下!”秉笔太监孙暹眼珠急转,迅速权衡明白了所有利害得失,上前一步,大声进谏:“倭寇背信弃义,毁约在先,还倒打一耙,污蔑陛下,罪不容恕!幸好陛下三年前就预料到倭寇狼子野心,特地安排李佥事,张参将和刘参将,在南直隶和浙江暗中布置。如今他们三个麾下的水营,兵精粮足,陛下何不尽早启用他们,星夜驰援朝鲜,给那倭寇当头一击?!”

    这番话,解释得非常完美。非但将上当受骗,成了倭寇毁约。并且还把李彤、张维善和刘继业三人擅自做主训练水师的行为,成了万历皇帝的暗中布置。顿时,就让朱翊钧眼前如同拨云见日。

    嘉许地冲着孙暹点了点头,大明万历皇帝朱翊钧断然决定:“也罢!既然倭寇不愿意罢兵,朕就如了他们的愿。骆思恭,你立刻派得力麾下,星夜赶赴南京,替朕传口谕给王重楼,李彤,张维善,刘继业四个,倭寇兴兵北犯,朕命令他们四个,挥师渡海,驰援在朝鲜的大明官兵。情况紧急,朕准许他们接到口谕之后,便宜行事!”

    “末将,末将”锦衣卫都指挥使骆思恭根本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也没胆子追问。楞了楞,果断躬身,“末将遵命!”

    “史世用,朕命你带领一百名锦衣卫,赶赴朝鲜,捉拿杨方亨,沈惟敬和顾诚。不管谁敢阻拦,一律格杀勿论!”颜面已经没有了挽回的余地,朱翊钧反而不再畏首畏尾,咬着牙,继续调兵遣将!

    “末将遵命!”史世用死里逃生,顶着一头冷汗,领命而去!

    冲着他点了点头,朱翊钧毫不犹豫将目光转向了孙暹,“孙秉笔,朕命令去急招大学士和各部尚书入宫,商讨倭寇背信弃义、毁约来犯之事。记住,兵部尚书石星,礼部尚书赵大用,不在宣召之列!”

    “老奴遵旨!”响鼓不用重锤,孙暹立刻明白了万历皇帝朱翊钧准备将“倭寇毁约”或者“沈惟敬欺君”之事,追究到哪一步,躬着身子,大声回应。然后雄赳赳,气昂昂走出门外,仿佛自己是一名凯旋归来的将军!

    “呼呼——”寒风顺着御书房的门吹入,满屋烛光摇曳,将万历皇帝朱翊钧的面孔,照得忽明忽暗,宛若寺庙里享受香火的泥塑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