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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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康熙四十二年四月初八, 康熙与佟懿儿陪同太后接受了和硕昭宁公主的叩拜,将送亲队伍送至朝阳门外方回。

    “皇……皇后娘娘, 奴才、奴才等了您好一会儿了!”见送亲队伍走远,佟懿儿方才随玉衡一道松了一口气。只见顾问行着急忙慌地弓着身子走到佟懿儿跟前, 冲着她的右耳低语几句。

    “事情是真的么?派太医了不曾?”听完顾问行的汇报,佟懿儿不禁大惊失色, 回头见康熙还在与几位蒙古王爷谈话, 虽然她心急如焚,却也不敢上前扰。

    “四贝勒知道消息,已经和直亲王一道先往裕亲王府去了。”顾问行的回话让佟懿儿多少放心了些, 赶忙与顾问行一道往裕亲王的府邸赶去。

    “儿臣给额涅请安!”佟懿儿乘銮舆赶到裕亲王府时,胤禛早已得知消息,在府门前恭候多时了。见佟懿儿下轿,胤禛忙上前搀扶。

    “你伯父怎么了, 怎么会突然就晕倒呢?”胤禛一路扶着佟懿儿进府, 佟懿儿一面忧心忡忡, 皱紧眉头问道,“你汗阿玛今儿早上还问起来, 裕亲王怎么没来呢!”

    “听裕亲王福晋,今儿早上正准备出门呢,谁承想人刚踏过门槛, 忽然头一发昏就栽倒在地了——因今日是和硕昭宁公主出嫁的大日子, 所以就拖了好一会儿才派人来禀告。”胤禛一面提示佟懿儿注意脚下, 一面向佟懿儿详细汇报。

    “简直胡闹——这种突然的昏迷八成是脑梗心梗, 万一抢救不及时是会出人命的!”佟懿儿听着胤禛的描述,登时联想到许多现代医学名词,情急之下脱口而出。

    “额涅……太医刚了,伯父有些轻微的中风偏瘫,正……正为他做针灸用药调理呢!”胤禛听得一头雾水,只得一五一十将太医的描述复述给佟懿儿听。

    “奴才孙之鼎给皇后娘娘请安!”进得屋内,扑鼻而来的草药味让佟懿儿忽然精神了。太医院院判见胤禛领着佟懿儿进来,赶忙上前行礼。

    “孙太医,裕亲王的病现在如何了?”佟懿儿知道现在不是讲究虚礼的时候,忙上前扶起孙之鼎询问情况,“可曾有清醒的迹象?”

    “回皇后娘娘的话,王爷人还未清醒,不过方才臣施针时,王爷的手指颤动了几下,看来还有知觉。”孙之鼎如实答复,一面安慰佟懿儿道,“依臣所见,王爷吉人自有天象,定能逢凶化吉的。”

    “你们一定要把裕亲王救活,在这个节骨眼上,皇上的亲兄弟一定不能有事!”虽然佟懿儿现在满脑子都是现代医学的治疗方案,就差提议为裕亲王心脏搭桥了,但生活在十八世纪的中国,孙之鼎的治疗方案的确是唯一靠谱的选择了。

    “懿儿,二哥他怎么样了?”佟懿儿坐镇前厅又看了好一会儿太医院的方子,忽听身后齐刷刷的请安之声响起,原是康熙得知消息后匆匆赶到。

    “皇上放心,太医正在里头施针诊治,现在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佟懿儿见康熙紧张得额头冒汗,忙上前拿帕子替康熙擦拭,“您先坐一会儿,一会儿孙太医出来,会亲自向您禀报的。”

    “前几日见二哥还好好的,怎么这会子突然就……”康熙一向重视亲情,兄长忽然患病,对他而言无疑是巨大的击。他瘫坐在檀木圈椅上,一时用手抚摸着额头,半天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启禀皇上,启禀皇后娘娘,裕亲王的病情已经暂时控制住了。”过了好一会儿,孙之鼎方才从厢房出来,跪地向康熙与佟懿儿回话。

    “裕亲王的病现在究竟是怎样的情形,要用什么药好?”康熙见了孙之鼎,一时坐直了身子,竖起耳朵预备留心孙之鼎接下来的每一个字。

    “王爷面色萎黄,舌苔白滑,脉悬。明显是气虚痰阻,应用六君子汤佐以人参调理。”孙之鼎仔细斟酌,直到拟出了最佳方案,方才敢向康熙汇报。

    “懿儿,朕记得山西巡抚噶礼是不是刚进了一只上好的千年人参?”康熙皱着眉头思忖了一阵,忽然向佟懿儿发问。

    “是——可您昨儿不才发了顿脾气,噶礼又动了歪心思,让把那人参退回去么?”话刚出口,佟懿儿立刻会过意来,向身后的玉衡吩咐道,“你赶紧跟着顾问行到内务府去一趟,那人参应该还没那么快送走!”

    “玉衡明白,这就去办。”玉衡知道人命关天,旋即跟着顾问行一道出去了。

    “懿儿你是知道的,上次朕得了疟疾,就是人参害得朕差点儿丢了性命。”康熙叹息一声,望着宫人们忙进忙出,一颗心始终悬在嗓子眼儿,“何况噶礼这个人一向歪心思多,人又甚是贪婪,朕昨日那顿脾气,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懿儿明白,现在是此一时彼一时,人参既然对二哥的病有帮助,那就该留下来。”佟懿儿知道康熙一向重视亲情,这裕亲王福全又是他为数不多在世的兄弟,为了让福全度过此次的难关,康熙无论做什么“出格”的举动都不为过。

    “唉……只是这样以来,朕只怕是又要欠噶礼一个人情了!”康熙这些年来早已看透了噶礼的人性,对这个人可谓厌恶至极,但现在这样一来,噶礼再次在朝廷上博得了美名,康熙实在不愿面对这样的局面。

    “您何不想着,这样也是给噶礼一个机会呢?”佟懿儿知道木已成舟,与其消极应对,不如多看看这件事积极的一面,“实话,噶礼这个人也还算是有些才干的,咱们得让他知道自己什么事做对了,什么事做错了,循循善诱才好。”

    “你这话得倒也在理——就像是胤俄与胤禟两位阿哥,要是没一个好向导好生指引他们,将来也只怕要走上歧途。是朕的儿子,是朕的臣子,朕就不能轻易放弃,除非到万不得已之时。”佟懿儿的话让康熙不禁反思起自己,他觉得的确有的时候,他总缺乏一点点耐心,好在有佟懿儿在身边,可以让那耐心慢慢养起来一些。

    “启禀汗阿玛,内务府来报,……索额图殁了。”康熙与佟懿儿刚回到紫禁城,胤礽早已在乾清门恭候多时了。

    “哦……怎么没的?”康熙听到这样的消息,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只是轻描淡写问了一句。

    “回汗阿玛的话,索额图他一连数日没怎么进食,所以日渐衰弱,就一命呜呼了。”胤礽起自己叔姥爷的死,脸上没有一丝哀戚,仿佛这件事情与他无关似的。

    “保成,无论如何索额图也是你的长辈——虽然朕过他是本朝第一罪人,但血脉亲情还是不能否定的。”也许是刚刚经过了兄长的命悬一线,康熙忽然意识到亲情的重要,见胤礽也一样面无表情,不由出了一番掏心窝子的话,“他既然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惩罚,咱们就得饶人处且饶人吧!朕想……给他一个体体面面的葬礼,你觉得如何?”

    “懿儿请求皇上允许佟佳氏一族参办索额图的丧事。”佟懿儿心领神会,想着索额图毕竟是自己的三舅,母亲赫舍里氏也一定会欣慰于这样的安排。

    “皇后能有这样的想法,朕心甚慰,回头你和舅舅商量一下吧!”康熙很感激佟懿儿能够每次都在关键时刻帮自己一把,让他更加觉得自己的决定是正确的。

    “儿臣多谢皇后额涅鼎力相助……不过这件事毕竟是赫舍里家族的事,还是应该由儿臣牵头才好,不敢劳烦您和国舅爷一家。”胤礽见佟懿儿如此宽容大度,一时觉得自惭形秽起来——他这么多年来没有去看过索额图一次,除了觉得索额图十恶不赦外,还多少有一些自卑的意思,总觉得这样的一个叔姥爷使他抬不起头来,他宁愿自己的生命中从未出现过这样的人。

    “既然理亲王这样,那佟佳氏一族就从旁协助了,这事还是不要越俎代庖的好。”见胤礽心领神会,佟懿儿笑着走上前去理了理胤礽的衣领笑道,“保成一点就通,咱们应该相信他才是。”

    “皇后额涅谬赞了,保成愧不敢当。”佟懿儿的夸赞让胤礽的耳根迅速发热发红,他低下头去望着地毯上的万字花纹,脑中不断回放着童年时与索额图在一起的点滴,他才发现回忆里不是只有糟心事,偶尔还是有一些温暖的瞬间的。

    “汗阿玛、额涅,儿臣愿意帮助二哥操办索额图的丧事。”胤禛在裕亲王府忙完,听见胤礽与康熙、佟懿儿的对话,忙进来表态,“启禀汗阿玛、额涅,伯父用过药后,现在已经渐渐苏醒了,刚刚睁开眼睛要水喝。”

    “谢天谢地,祖宗保佑——二哥终于没事了!”听到这个消息,康熙登时从座位上起身,双手合十,闭目感谢祖宗神灵保佑。

    “儿臣等恭喜伯父化险为夷,吉人自有天象!”得知这样的喜讯,胤礽领着胤禛向康熙行礼。在单膝跪地的瞬间,胤礽仿佛也忽然明白了康熙为何在今时今日对索额图“心软”了。

    “索额图的丧事,就简单办办行了,朕允许他葬在赫舍里氏的祖坟里。”平复心情之后,康熙旋即做出指示,叹口气道,“朕这这么做,完全是顾念他和他阿玛从前所做的一切——何况,他并没有来得及把保成教坏,也没有来得及伤害朕的孩子——这一点,咱们都要感谢皇后。”

    “儿臣多谢皇后额涅!”

    父子三人这一番答谢,倒让佟懿儿一时无所适从了,她只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妻子、一个母亲、一个皇后应该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