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狐患(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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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妖邪都怕秽物,于是急忙转头对儿子道:“它不过是一个妖狐罢了,你赶紧将房中夜壶拿来扔过去,将他原形打出来!”

    为义听罢也醒过神来,急忙回到房中将夜壶拿出,大着胆子对着厅中之人使劲掷了过去。

    只听砰的一声,夜壶却重重摔在了地下,将壶中之尿也洒了出来,厅上不由得一时骚臭难闻。

    父子俩抬眼看去发现太师椅上却空无一人,妖狐也不知去了何处。

    他们正待四处查看,忽听罗氏房中传来一声惊呼,听声音正是爱女妙姑所发。

    卢翁心中一惊脸色大变,急忙抢入房中,只见妙姑倒在地下双眼紧闭,而罗氏在一旁惊慌失措,对妙姑不住低声呼唤,可妙姑却是一动不动。

    罗翁急忙问老伴道:“方才发生何事,妙姑怎会如此?”

    罗氏泣道:“先前妙姑还好好的与我话,不知为何忽然双眼发直大叫一声便倒在地下不省人事了,这可如何是好啊。”

    毕又哭泣不已。罗翁大喝道:“哭有什么用,还不赶紧出去找大夫来?”

    罗氏道:“此时半夜三更,到哪去找大夫啊?”

    罗翁正待话,忽听头顶妖狐怪笑道:“就算找来大夫也没用。你们且看她身上有什么痕迹?”

    罗氏闻听急忙将妙姑衣袖挽起查看,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却将老两口吓了一大跳,只见妙姑臂上全是青紫之色,一片连成一片如同尾巴一般。

    卢翁急忙转身出门唤来黄氏,罗氏和儿媳一起脱开妙姑衣服一看,只见妙姑全身皆布满了这种青紫色的瘢痕,姑嫂俩见状不由心中骇然不已,不知这是怎么回事。

    此时又听妖狐在半空道:“此乃我家印记,唤作“狐尾斑”。若是答应与我为妻则罢,若是不答应的话这些印记每日便会红肿疼痛,既不能挨也不能碰,就连在床上翻个身也会痛苦不堪,保管让她生不如死!”

    言语间颇为自负,得意之态溢于言表。

    话间妙姑已然悠然醒转,只是她一醒过来便大声呼痛不已,卢翁心知妖狐所言不虚,不由长吁短叹焦虑万分,而这晚卢家上下无不胆战心惊人人自危,众人坐在一起直守到雄鸡唱白东方欲晓,妙姑及家人疲惫不堪方才先后睡去,只余卢翁一人垂头丧气木然坐在厅中,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正在黯然神伤间,忽听外面有人敲门问道:“不知卢老爷可在府中?”

    卢翁闻听急忙打开门,发现外面站着一个精干的皂隶,见他出来便躬身作揖道:“县府方大人请您前去议事。”

    原来这县府的府尹姓方名宝乐,乡试和卢翁为一榜所中,可谓敏而好学多谋善断,兼之为官清洁廉明,所以当地百姓都称之为“神君”,今日因为修河堤募捐之事所以找当地的乡绅富户前来议事。

    卢翁见府尹相请便跟随皂隶来到县衙,只见方县令早已坐在堂上相候,卢翁向方县令作礼之后便被请在左旁坐下,过不多时众乡绅富户也都纷纷赶到,各自为礼后也依序坐下了。

    方县令见人都齐了,这才将修河堤之事与众人了,大家一听便在堂下七嘴八舌议论纷纷,唯独卢翁心中有事充耳不闻,问到他时他也只是唯唯诺诺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全然不知众人到底了些什么。

    方县令看在眼里奇在心上,待事情商议完毕众乡绅纷纷起身告辞,方县令唯独将卢翁留下对他道:“刚才本官见年兄无精打采气色昏迷,莫不是有什么心事不成?”

    卢翁听罢先叹一口气,摇一摇头半天默然不语。方县令见此情形知他定有难事,又对他道:“若是年兄有何难事不妨出来,不定本官也能帮你出个主意。”

    卢翁见他得诚恳,此时自己也没有什么主意,还不如给方县令了,不定他有什么办法也未可知,于是便将家中近几日之事对他源源本本的道出,最后到自己爱女妙姑的时候不由痛上心头老泪纵横。

    方县令在旁越听越惊越听越奇,不知自己辖地还有如此咄咄怪事。

    待卢翁完,他皱起眉头在堂中踱了数个来回,忽停下脚步对卢翁道:“年兄,我方才思来想去,这件事只怕还是你错了。”

    卢翁一听大为惊愕,不知他何出此言。

    只听方县令又道:“你想想看,你我皆是肉身凡人,怎敢和大仙去一较高低?况且大仙要娶你的女儿,正是你家的福气,旁人求也求不来,你怎得如此糊涂还要坚执不许?”

    卢翁听罢更是疑惑不已,眉头一蹙问方县令道:“那依大人之意是答应它的所有要求?”

    方县令笑道:“正是此意。只是目前妙姑身有恙,尚需调养数日方能成亲。年兄此时赶紧回家,先将后院空房打扫清洁,再将黑胡同大仙的牌位立好,每日献上美酒佳肴供奉,万万不可缺了礼数,待妙姑身体恢复之后,再择吉日成亲。”

    这一番话只将卢翁听得目瞪口呆愕然不已,依方县令所言难道就该把自己的女儿嫁给妖狐不成?

    可方县令又是本地的父母官,他也不敢出言驳斥,一时满脸疑惑欲言又止。

    方县令见状又笑道:“年兄无需多虑,只需按本官所吩咐的回去准备便是了,这是本县的一件盛事,到时本官会亲自登门主持完婚。”

    毕便端茶送客。

    卢翁听方县令如此,心中虽是大不情愿,可一来妖狐逞凶妙姑有疾,自己却束无策;二来这本县的父母官都同意了婚事,到时还要亲自主持,自己再不同意那不是公然抗命吗?眼见方县令送客,只好转身告辞。

    待他一回家中便将此事告诉了罗氏,罗氏听罢也是惊诧万分,后来一想眼前实无他路,老俩口抱头痛哭一顿后只好依言收拾好空房,再摆上黑胡同大仙的牌位,又买来熟鸡果酒好生供奉。

    这一切刚刚备置妥当,忽听妖狐在空中大笑道:“早知现在又何必当初?实话告诉你,昨日你去城隍庙之时我早已尾随在后,趁你不备将状纸掉了个包,你到现在还不知吧?不过昨日我看在你是未来岳丈的面上下留情,若是你日后再要干这些不利于我之事,心我的诸般毒辣段。

    今日而起妙姑即是我未过门的妻子,我当解其封印,待她休息数日后再与她成亲,到时你我就是一家人了,哈哈。”卢翁听罢默无一言,唯有摇头叹气不已。

    这日晚上妙姑身上印记果然退了个干净,她也不再向往日一样呻吟呼痛,只是精神还是有些萎靡,老两口见状也算是稍稍欣慰了一些。

    再方县令送走卢翁之后也没闲着,当晚先择了个吉时沐浴更衣,接着又净心斋戒连晚饭也未吃。

    到得第二日早晨,他先命人将衙门大门紧闭,自己在里面处理公事,也不接见外人。

    直到傍晚黄昏之时,他忽然将众衙役召集起来,命他们跟自己一起去西郊抓捕盗匪,为免打草惊蛇走漏了风声,此次行动皆要秘密而行,不得大声喧哗。

    毕便带着众衙役出了西门,却径直来到城隍庙前。

    方县令进入庙中,先焚香敬拜,再拿出早已写好的官牒引燃烧掉,这才出了庙门吩咐众衙役随他去北门除妖,众随从皆莫名其妙,不知他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方县令带着众衙役一路疾行来到卢家,随从上前轻声敲门,卢翁开门一看不由大为惊讶,不知方县令此时带着众多衙役来自己家所为何事。

    他还未及张口相问,方县令便摆摆低声道:“你先不要问,只需带本官去供奉大仙之处。”

    卢翁听罢更是莫名其妙,但想方县令如此必有他的道理,于是当下也不多话,急忙带众人来到后院空房中。

    方县令一进房中看见见香案上的木牌便勃然大怒,几步上前指着木牌大声呵斥道:“妖狐敢在此作祟吗?”

    毕便拿起牌位狠狠扔到地下,又命卢翁找到稻秸将牌位包裹成一个人形状,接着便让众衙役用杖一起击打。

    待打到三十多下,忽见地下草人一跃而起便欲逃跑,可刚刚起身便被一阵乱杖打了下去,再也动弹不得。

    方县令见状抚额头庆幸道:“仰赖神威才能将这妖狐抓住啊。”

    毕命衙役们用力乱击,万万不可使其逃掉。

    过不多时稻草便被击得溃烂,连里面的牌位也四分五裂了,此时方县令又命人将稻草和牌位拿至院中一把火烧掉,焚烧的时候众人都闻见一股浓烈的皮毛焦臭味。

    卢翁及家人大为惊喜,知道方县令已助他们除去心腹大患,正欲跪下叩头作谢,方县令却摆道:“休要多礼,此时本官还有事在身,先告辞了。”毕转身带着随从便出了门,再次来到了城隍庙。

    方县令先谢过城隍,接着大声请求道:“还请神恩于三月内将狐党尽数驱逐离境,以保我一城百姓平安。”

    祈祷完毕这才打道回府。第二日一早卢翁便备上厚礼顶香敬谢,当地乡绅听此事后也不约而至,纷纷对方县令赞不绝口,都他神通广大鬼神莫测。

    方县令听罢哈哈大笑道:“本官又不是道士,何能捉妖,不过是本之以诚罢了,诚则有灵,邪不胜正!

    此乃天下至理。”众人一听始才恍然,心中更加对他敬佩不已。

    后三月之夜,百姓时不时会听见狐狸声呜呜四起,竖耳细听之下,其中有哭黑胡同的,也有咒骂卢翁的,但对于方县令却无一句怨言恨语。而九姑虽不害人,只因也属狐类故被驱逐出境不知所往,三月过后满城晚上便寂然无声,自此汶上县也再无狐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