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三合一章
第二天是周五, 教室里读书声朗朗,宗岘刚将书翻开新的一页, 眼前蓦地出现一只白皙手掌, 勾起指尖在他书面上敲了敲。
他习惯了姜梨总是神出鬼没的出现,丝毫没被吓着, 见老师没注意,侧头向她看去。
“我来啦。”姜梨对他眨眨眼。
宗岘有些惊讶的上上下下量她。
她换了身衣服, 不再穿着那身轻飘飘的白色睡裙, 军绿色的上衣配上牛仔裤和白色板鞋,同大街上的漂亮女孩儿没什么两样, 哪里还有一丝丝的“鬼意”。
见他看着自己, 姜梨笑眯眯的举臂摊摊手, “怎么样, 我新买的衣服好看吗?”
宗岘动了动唇却没开口,喉咙里轻轻“嗯”了声。
恰逢铃声响起,老师喊了下课后离开, 他的同桌一下子站起来,窜出了教室。
趁着铃声持续之际,宗岘看着她问:“你今天怎么来这么晚?”
他声音有些低,但姜梨却听得清清楚楚, 甚至将他话里那淡淡的不满之意都听得明明白白。
姜梨弯下身问他:“怎么, 没吃早饭?”
宗岘眼神躲闪了下,“吃了。”然后又气急败坏:“我不是让你给我带早饭!”
他只是,只是想要早一点看到她而已……
“宗岘, 你和谁话呢?”
宗岘一僵,侧头向一旁出声的林均看去。
林均挠着脑袋,呆呆地看着他。
“我在背课文。”宗岘转瞬就正经了表情。
林均皱紧眉毛思索,哪篇课文里有这句话啊?
宗岘断他的思路,“有事儿吗?”
林均一下子被他岔开话题,“哦对了,要一起去操场吗?”
“体育课体育课,踢足球去咯!”锅盖头宋壮壮也欢呼着朝这边跑来。
听见几人的话,姜梨眼睛一亮,“你们下一节是体育课呀?就是那个周老师的课?”
宗岘不着痕迹地看了她一眼,抿紧唇,对桌边的宋壮壮和林均二人道:“你们先去吧。”
待两人走远,姜梨看着稳坐如山的宗岘,问他:“你怎么还不走,教室里都要没人了。”
宗岘趴在桌面上,“不喜欢体育课。”
不喜欢体育课?
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体怎么能落下!
“不喜欢可不行。”姜梨拍拍桌子,“快快快,起来去操场,踢足球多好玩儿。”
宗岘撇了下嘴角,将脸埋进手臂,“等上课铃!”
姜梨也不急,反正铃声终会响,她还不信这孩子能一直躲着。
上课铃应时呼啦啦地响起,宗岘板着脸抬起头来,磨磨蹭蹭地往操场走。
他到的时候班上学生已经大致站好了队形。
见了慢吞吞的宗岘,年轻的体育老师吹了口哨子,扬声道:“跑几步,列队了!”
姜梨两眼亮晶晶的催着他,“听到没有,老师在喊列队了,还不搞快点!”
宗岘轻轻“哼”了声,不情不愿地往队伍跑去。
姜梨也不去扰他上课,跑到操场边的石阶上坐下,撑着下巴欣赏一操场正太萝莉与帅哥。
宗岘虽然嘴里着不喜欢体育课,但就姜梨看来,这孩子踢足球的技术还挺不错,她虽然不怎么懂足球,可也看得出他踢球运球的动作比旁的孩子行云流水得多。
刚将落到自己脚边的足球一脚踢出去,宗岘转头看向边上的姜梨。
她勾着唇角看得认真,只是视线却从始自终都落在周老师身上,宗岘咬了下唇,心底升起一股子郁郁之气。
烦死了,她怎么总是喜欢看着其他人。
眼里黯意点点,余光中瞧见不远处几人追着球而来,宗岘眸色闪了闪,朝几人跑去。
伴着一道高昂哨声,球场中的孩儿“叽叽喳喳”乱成一团。
“哎呀,宗岘你没事儿吧?”
“宗岘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绊倒你的。”
姜梨被阳光晒得懒洋洋,本撑着下巴闲适的发着呆,被那猝不及防响起的口稍声惊回神。
她望向球场上那呜啦啦的一圈人,在听见宗岘的名字后,连忙起身往那边走去。
“让一下让一下,老师看看。”周老师挤进学生的包围圈,见宗岘抱着膝盖坐在地上,蹲下身问道:“怎么了,哪里伤着了?”
姜梨也于这时候赶到,弯下身一脸关切地问:“还好吗?”
看了眼姜梨,宗岘颤着睫毛摇摇头,“没事,已经不痛了。”
周老师伸出手,将他拉起来,“那还能不能继续练习?还是去旁边休息一下?”
“能,不休息。”宗岘绷着下颌坚持。
周老师不放心,:“走两步看看。”
知道宗岘是个怎样的倔强性子,姜梨也应和,“对对对,痛就休息一会儿,别逞强。”
两人并排站在自己跟前,脸上挂着如出一辙的担忧,他们是差不多的年纪,站在一起的画面很是和谐,刺眼的和谐。
宗岘垂下眸,掩去眼里快要汹涌而出的不爽情绪,抬脚径直从两人中间走过。
看出他左腿依旧有些使不上劲儿,周老师安慰地拍拍他的背,“还是去坐一会儿,休息一下。”
宗岘也不拒绝,点点头:“好。”
他拖着步子往操场边走,姜梨跟在他身边,“你你,踢球就好好踢,急吼吼地冲些什么劲儿啊!”
宗岘轻抿着唇低声:“没注意。”
他坐到石阶上,姜梨还是有些不放心,看着他蜷起的腿,“膝盖真没事儿吧?”
她脸上担忧之意显露无疑,眼里只有他,宗岘掀了掀唇角,伸伸腿,“真没事儿。”
姜梨没好气地瞄他一眼,“最好是,不然待会儿看你怎么去武馆。”
她脸色有些严肃,眼睫在阳光下撒下的一片阴影,皮肤无与伦比的通透。
明明真实的存在,却只有他能看见她。
只有他能看见她啊,想到这儿,宗岘空落的心脏安稳下来,心情渐渐回暖,止不住的喜悦。
姜梨一抬眼,便见到宗岘无比明媚的弯着眸。
他脸上的伤痕散了许多,原本姣好的五官渐渐显露。
“怎么了?”笑得这么开心。
宗岘目光凝在她的面上,轻声问:“你会一直在我身边的对不对?”
他好像总是会这样问,认真里带着莫名的不安。
姜梨理解他的情绪,虚虚拍了下他的头,扬着嘴角,“当然啦。”
宗岘呆呆地看着她,虚握着拳,放缓了呼吸,感受着此刻内心的颤栗与满足。
还有二十多分钟才能下课,安抚完宗岘,姜梨再次撑起腮,在和煦的阳光下懒洋洋的眯着眼。
宗岘不时的转头看看身旁,见她脸颊微红,已经歪着脑袋闭上眼,垂在身侧的手蠢蠢欲动。
他缓缓抬臂,指尖心翼翼的靠近,再靠近。
就快要触碰到她的脸颊,他心跳渐快。
他动作放得极轻及缓,呼吸却微急。
可是,眼看着指尖已经碰到,却又如触无物。
宗岘怔然,心里一空,满满的失落。
他真的,碰不到她。
姜梨在暖暖的日光下憩了会儿,直到高昂的整队哨声将她吵醒。
“我去排队了。”
见她睫毛颤了颤睁开眼,宗岘轻声。
姜梨揉了揉眼角,“嗯,去吧。”
宗岘跑开,姜梨也站起来,动了动软麻的腿,伸了个懒腰。
整齐的队伍在集体拍拍手后解散,宗岘站在原处,等着姜梨朝他走来。
下课后的操场有着满地活蹦乱跳的学生,姜梨必须很心才能避免被人横穿而过。
“呀,杂种!”
宗岘被人从身后撞了下,差点儿被绊倒。
他冷下脸,抬眼看向已经蹦到前面去了的李冬霸。
李冬霸面朝他翻着白眼吐舌头,做了个极丑的鬼脸,“略略略”了一声后,抱着足球跑开。
姜梨皱眉看着那飞扬跋扈的熊孩子,走上前问宗岘,“没事儿吧?”
宗岘敛去眼里的冷意,摇摇头,“没事。”
“李冬霸也在这个学校?”
“嗯。”宗岘轻声应道。
他抬脚往前走,面色沉寂着思索着什么。
回到教室,宗岘唇角紧抿,从作业本上撕下一页纸,用手捂住,埋头写字。
见他如此心翼翼的模样,姜梨升起些好奇,歪着脑袋想要一探究竟,“写什么呢?”
宗岘却不太想让她见到,一边用手挡得严实,一边快速的在纸上落笔。
他越遮掩姜梨便越好奇,双手撑在他桌面上,眯起眼,“怎么,连我都不告诉啊?”
宗岘捂着作业纸的手顿了顿,却还是没有拿开。
他将纸对折,动作极快,姜梨只能隐约地看见上面写着一两行字。
手里拿着纸条,宗岘双眸闪烁着看了姜梨一眼,低声:“跟我来。”
姜梨挑挑眉,跟在他身后走出教室。
找到处僻静角落,宗岘左右看了看,见没有人,才又重新看向姜梨。
他抿着唇角,用着有些心虚的语调,“我......想要做一件事。”
姜梨从来没在他脸上见到过这种表情,新奇极了,点点头:“嗯,做什么?”
宗岘眼眸躲闪了下,“一件坏事。”
坏事?
姜梨眨眨眼,好奇心砰砰地暴涨,“什么坏事?”
宗岘咬了下唇,将手中的纸条递给她。
姜梨一扬眉,将对折的纸条展开。
“薛洋,你个孬种,我李冬霸不服你,要和你单挑,让你看看谁才是新希望的老大!今天放学学校后门见,可别不敢来。五年级二班李冬霸留。”
姜梨睁大眼,看向宗岘。
宗岘扯着衣角,心里七上八下,见她看来,犹豫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坏?”
姜梨不知道到作何表情,心里有些复杂,又有些想笑,只问他:“你想要怎么做?”
宗岘目光落在她的面上,细致地观察着她的表情,见她没有生气的样子,这才继续道:“薛洋他们下一节是体育课,教室里没人,我准备拿去放在他的书包里。”
连人家下一节是体育课都探查好了?这了解得够充分的啊。
姜梨想了想又问:“可是你怎么会知道薛洋一定会去校门呢?”
宗岘半垂下眸子,眼里闪过一道讽意,“他一定会去的。”
那种人,怎么可能受得了别人的挑衅。
“就算他真的去了,”姜梨又:“但是李冬霸不知道这回事啊,他们还是碰不到的。”
宗岘脸上表情毫无变化,平静道:“那薛洋就会觉得自己被耍了,他会主动去找李冬霸的。”
姜梨半张着唇,年纪,这心思够缜密的啊。
不过,虽有些不折手段,但用在李冬霸这样的熊孩子身上,姜梨完全不出什么责怪的话来。
见她没话,宗岘以为她不赞同自己的做法,两手紧紧地握着,垂下头解释,“我......只是想让李冬霸也体验一下被欺负的感受。”
姜梨想了想,将纸条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宗岘怔怔地看着她的动作,眼眸黯下来。
“去上课吧。”姜梨抬了抬下巴,对他。
“可......”宗岘欲无言。
姜梨拍拍自己的口袋,“放心吧,交给我,我去帮你放纸条。”
宗岘愣住,扬起脸,见她不似开玩笑,又确认道:“真的吗?”
姜梨歪了歪脑袋,“我什么时候骗过你,而且我之前有过要替你报仇的呀。”
听见上课铃声响,姜梨挥挥手,“快去上课吧,我来安排。”
宗岘慢慢往教室走,一步三回头。
待见不到宗岘的身影,姜梨才又将那纸条拿出来,将那几句话再次看了遍。
短短几句,极尽张扬,还真像是李冬霸那胖子的口吻。
更甚至,姜梨又细细看了会儿,这书写张牙舞爪,完全不像是宗岘本来的字迹。
姜梨找到六年级三班,想起薛洋个子高,便直接从后几排的书翻起。
没一会儿,在靠窗边的倒数第一排找到了薛洋的位置。
她将纸条放在了桌面上的语文书下,拍拍手往外走。
行至门口处,脚步突然顿下,一个念头升起,她怎么如此自然的就知道薛洋是六年级三班的来着?
对了,是之前宗岘有在不经意间提起过。
姜梨愣住,这孩子别是一开始就准备着让她来做这件事的吧?
如此一想还真有可能,要是宗岘自己去做这件事儿,还有被人撞破的风险,但换做自己,那就完全神不知鬼不觉了,任谁也猜不到谁是幕后黑手。
可是,想起刚刚宗岘在自己面前的紧张模样,那害怕自己责怪的表情,姜梨又觉得自己想多了,她还是相信宗岘不会算计到自己头上。
姜梨拍拍脸,安慰自己想太多。
***
下午三点半,放学铃声准时响起,但因为是周五,按照惯例,班主任需要在放学前强调一些安全事项。
姜梨无所事事,又嫌站着腿软,便直接坐到了宗岘的桌面上,手里转着他的铅笔。
一通老生常谈结束,班主任挥挥手宣布了解放,满班的萝卜头们迫不及待,乌泱泱地涌出了教室。
宗岘慢悠悠地收拾好了书包,问姜梨,“我们直接过去武馆那边吗?”
将铅笔放进他的书包,姜梨犹豫地看向他的膝盖,“要不然还是明天再去吧,你的腿刚刚不是不舒服?”
“已经好了!”宗岘急急的在她面前走了两步,步法自然,看不出丝毫异样,“现在一点儿也不痛了。”
他虽努力板着脸故作严肃,可眼里的隐隐期冀却怎么也掩饰不了。
看出他的渴望,姜梨跳下桌子,“行吧,去就去咯。”
恰逢宋壮壮和林均二人也背好了书包准备出教室,见了宗岘,宋壮壮问:“宗岘,你今天还去你姐姐家吗?”
有了昨天姜梨的一番指示,宗岘总算不再对着伙伴摆臭脸,面色如常地点点头,“嗯,我先走了,再见。”
看着宗岘快步离开的背影,林均吸了吸快要流出鼻孔的鼻涕,:“壮壮你得没错,宗岘他最近的话确实是多了不少。”
宋壮壮摸摸下巴,“不仅话变多了,而且都还开始喜欢自言自语了啊。”
林均连连点头,“我也发现了,一定是他独来独往的太寂寞了,只能自己和自己话。”
宋壮壮:“那这样我们以后多和他玩儿吧,我妈妈让我多和聪明的孩子玩儿,宗岘就很聪明不是吗?”
林均歪了歪头,指着自己,“那我也是聪明的孩子咯?”
宋壮壮眼神微妙道:“呃,是罢。”
走出校门,姜梨问宗岘,“你......想要去看看情况吗?”
“什么情况?”宗岘侧过头。
“薛洋和李冬霸啊。”
宗岘淡淡地摇头,“不去了,随他吧。”
他看起来对两人的后续完全没有兴趣,哪像是一手策划了这事的样子。
“那......万一没成功怎么办?”姜梨试探着问他。
宗岘脚步顿了下,又:“没成功就没成功,我又能做什么呢。”
不想让她继续这个话题,宗岘轻声问姜梨,“我们直接过去武馆那边吗?”
姜梨竖起食指摇了摇,“先去我那儿,给你买的衣服到了一件,去试试?”
“衣服?”宗岘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
姜梨也盯了眼他身上那皱巴巴的薄棉袄,叹了口气,唉,好好的一正太,穿的都是些什么啊。
可惜,不能明目张胆的给他的衣服都换掉,只能给他添几件保暖衣,至少别被冻着。
拿了快递,宗岘连都没开,便将快递袋子直接往书包里塞去。
姜梨拦着,“去换上试试吧,看看合不合身暖不暖和。”
“一定合身的,谢谢你。”他眼眸亮亮的,完又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
姜梨本想不用那么急,不会迟到,可一想,算了,难得见他对某件事怀有这么大的兴趣,随他去吧。
“好了好了,不换就不换,你先去吧,看你这迫不及待的样子。”姜梨叹了声,对他摆摆手。
宗岘一愣,迟疑道:“你......不和我一起吗?”
“我就不去了吧……”姜梨皱皱鼻头,这几天跑这儿跑那儿的可累死她了,她如今只想躺着好好休息一下。
宗岘脸上隐隐的喜悦淡去,迈不动步子,“那我待会儿再去好了。”
“嗯?”姜梨疑惑地向他看去,“为什么?”
刚刚不是还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嘛。
宗岘脚尖踢了踢地,郁郁着,“时间还早呢。”
姜梨歪着头,细看他神色,揶揄道,“怎么,舍不得我啊?”
宗岘立刻跳脚,面色些微不自在,“谁,谁舍不得你了!”
姜梨对他使眼色,“那就自己去呗,在这儿耽搁什么呀,我又不需要你陪。”
宗岘拉下脸,心里憋气,可又什么都不出口。
他一咬牙,背着书包便往路边走。
可走到半截,他又回过身来,见姜梨真的没有跟上来的意思,一股委屈之意涌上心头。
犹豫再三,宗岘脚尖一抬,往后转去。
看着又向自己走来的宗岘,姜梨疑惑道:“怎么了?”
宗岘垂在身侧的手扯住衣角,捻来捻去,半晌才磕磕巴巴地出口,“你,你能不能陪我去。”
姜梨被他那满脸的别扭逗笑,“不好意思一个人去啊?”
“才不是!”宗岘掷地有声,果断摇摇头。
“那为什么?”
宗岘瞳孔动了动,满是认真地开口道:“我不记得路了!”
“哈?”
姜梨睁大眼,不记得路了可还行?
她又眯起眼,扯谎,这孩子记性分明好得很。
宗岘嘴硬道:“反正我就是不记得了!”
他完抬起眼,眸里含着淡淡期冀,就那么静静的看着她。
被那琉璃一样的眼珠子一盯,姜梨心里软下来。
拒绝的话不出口,她将双手往口袋里一揣,妥协地往前走,“好啦,就陪你去一次。”
看着她的背影,宗岘唇角微掀,背着书包快步赶到了她的边上。
公交车十多分钟就到了目的地,穿过那条巷,两人再次踏入那门可罗雀的武馆。
前台,桌面上的电脑里正放着老版《射雕英雄传》的主题曲铁血丹心,扎着低马尾的池穆也懒懒散散地靠着椅背看电视,面前放着盘烤的黑糊糊的曲奇。
听见有人进来,他轻飘飘地抬眼,见到宗岘,一下子放下了二郎腿。
这不是昨天文封的那身上有股劲儿的那孩儿嘛!
“来来来,朋友。”池穆也兴致大起,一脸殷切地连连对宗岘招手,像极了一个试图拐卖幼童的怪蜀黍。
宗岘扯着书包带子走近,“文老师呢?”
“哦,你文老师啊,可能在休息室补觉呢。”池穆也随口一答,又问他:“朋友,我问问你哈,你和老文,就是你文老师,是不是之前就认识?”
宗岘不明所以,直接摇摇头,“不认识。”
池穆也一扬眉,正准备再问问,身边一道冷硬嗓音蓦地响起。
“来了?”
两人不约而同地转过头去,见到用毛巾擦着手朝这边走来的文封,他依旧面瘫脸,神色淡淡。
宗岘立即站直了身子,“师父。”
池穆也瞄了眼宗岘,刚刚还叫着文老师呢,这都喊上师父了?
“不是在睡觉吗?”他又问文封。
“醒了。”
文封将手中的毛巾扔给他,又看向宗岘,“过来。”
宗岘别无二话,抬脚跟在他的身后。
姜梨被电视里不断响起的台词对白勾起些兴趣,有些想蹭到池穆也边上看电视,可一转眼见到宗岘回过头看她,便只能叹了声跟上去。
她心里暗暗嘀咕,宗岘这孩子是不是有些太过粘自己了。
到了训练场,文封自边上的桌子上拿起塑料袋子,扔给宗岘,“去换上。”
宗岘将袋子开,是一套纯白色练功服。
姜梨感兴趣的凑上去,将那衣服摸了摸,“质量还不错,真不枉费我交那么多学费。”
宗岘拿着衣服左右看看,问他:“去哪里换啊?”
文封刚喝完一口茶,放下杯子往边上的一扇木门指了指。
趁着宗岘换衣服之际,姜梨走到训练场边的那雕花木椅上坐下。
她老早就看上了这造型古朴别致的木椅,一入座,两手搭在扶手上,觉得自身气质都跟着upup了起来。
木门轻响,宗岘换好了练功服出来。
那身轻飘飘的白衫罩在他身上,腰间一根黑色布带紧扎,灰扑扑的破孩儿摇身一变,成了个白杨一样的精神伙儿!
姜梨眼睛亮起来,连连拍着爪子,赞叹道:“好看好看!”
宗岘低着头,有些不自在的扯了扯衣服下摆。
“过来吧。”文封双手背在身后,结实的两腿微张,如青松般坚韧的站在训练场上。
宗岘听话的走过去,也一脸坚定的站在他跟前。
一大一两个身影相对而战,表情三分相似,气质如出一辙,仿佛有无声的气流萦绕着二人。
“我好像有些明白文封为什么会对这孩子态度有异了。”
池穆也摸着下巴感叹。
姜梨被他突如其来的出声给吓一跳,身子一歪扶着把手向他看去,兄弟你什么时候来的哇?
“大概是在他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吧。”
隆鸣也背着手走过来,大剌剌的就要往椅子上坐下。
差点儿成了胖屁股肉垫的姜梨手忙脚乱的跳下木椅,后怕的看向这微胖男人,你又是什么时候来的啊!
她正准备走到另一张椅子上坐下,就见到池穆也抱着手臂往这里走来,比她先一步落座。
哼,姜梨气鼓鼓叉起腰,透明人没人权是吧!
奈何不管她多么的愤愤,他们看不到她是事实,姜梨跺了跺脚,只能放弃雕花木椅,走到边上,找到个马扎坐下。
她靠着身后的木柜,再次看向训练场上的两人。
文封一脸严肃的对宗岘着什么,姜梨满心期待的盼着,快快快,耍两招。
左勾拳右勾拳横踢侧踢旋身踢,嘿哈!
然后,她就看着宗岘双腿一弯,举直了双臂,开始蹲马步。
嗯?
什么嘛,姜梨撇撇嘴很失望,这和她想的一点也不一样。
文封绕着蹲马步的宗岘转了圈,伸出腿将他两只脚分得更开些。
边上的隆鸣和池穆也两人嘀嘀咕咕。
“你这孩儿能坚持多久?”
“顶多二十分钟,不,顶多十分钟他那腿就应该要颤了。”
姜梨偷听到两人的话,鄙夷地哼哼了两下,别的不敢,同宗岘相处这么几天下来,她可是知道的,这孩子缺啥也缺不了那股子韧劲儿。
不就是蹲个二十分钟马步?case 的好吧!
然而十分钟过后,宗岘双腿果真开始颤。
姜梨捏紧拳暗暗给他气,坚持住呀,别让她才单方面的夸下海口就脸。
宗岘果真给力,虽然眼见着那双腿都已经抖得不成样子,腮帮也因为他紧咬着牙而一片紧绷,他愣是一声不吭的又抗了二十多分钟。
见他坚持下来,文封眼里的严肃松软了点儿,拍拍他的肩膀让他结束。
宗岘双腿本就疲软,让他这么一拍,整个人都往下掉去。
好在文封反应快,一把揪住了他的后领,抓猫般将人带起来。
“站好,慢慢走一走,别坐下。”
宗岘错牙,甩了甩酸软的双腿。
稍缓下来后,他看向边上姜梨。
见他看来,姜梨高高举起大拇指,“宗岘真棒!”
宗岘紧绷的脸瞬间冰释,扬起淡淡的笑来。
隆鸣眯起眼,“都被折腾成这个样子了还笑呢,看来文封这个大变态是遇上个属性和他一样的变态呢。”
“unbelievable!”
池穆也正拿着手机玩消消乐,闻言斜斜觑他一眼,“你刚刚叫文封变态?”
隆鸣立即敛了脸,眼神乱晃,极力反驳,“有吗?谁?我哪儿有!”
池穆也挑唇一笑,“呵,等着挨揍吧你!”
隆鸣瞪眼,“嘿!可别乱讲!我没有过!”
姜梨热切地举起手,她也听见了,了了,这个胖子就是了!
可惜两人看不见她这一番自告奋勇的表态,隆鸣因为心虚而蹬蹬地跑远,池穆也也收了手机回了他的前台。
那边训练场上,宗岘竟然又开始蹲马步,姜梨百无聊赖地站起来,准备回到那雕花木椅上去坐会儿。
她手肘碰到身后的柜子,“啪啦”一声,有东西自柜面上掉落。
姜梨往地上一瞧,竟然是一画册本子,一个扑了层薄灰的素描本。
她捡起来,将灰吹了吹,翻开了瞧。
画本主人应该是才开始学画,笔触稍显稚嫩。
也没个名字,不知道是谁的,不过看起来可不像是武馆里这三个大老粗男人会有的东西,姜梨猜测应该是有学员落在了这里,而且看样子落了蛮久,积灰了都没人拿。
恰好画本后面还卡着只铅笔,姜梨将之取下来,有些手痒痒,翻开了新的一页。
执起铅笔,姜梨在白纸上画了个穿着练功服的q版狗狗。
狗子圆溜溜的眼睛微弯,抬起一只前爪爪,一脸惬意的吐着舌头。
“姜梨。”
沉浸在画画中的姜梨被宗岘唤回神,抬起头,“结束了?”
宗岘点点头,看着她手里的画册,“这是你画的吗?”
“嗯嗯。”姜梨点点头,又歪着脑袋看了看周围,问:“那个文老师呢?”
“不知道,我换完衣服出来他就没在了。”
“那我们也走吧。”
姜梨起身,正准备关上本子,宗岘将画册拿了过去。
“怎么了?”
宗岘翻到她刚刚的涂鸦,举起来问她:“可以送给我吗?”
“嗯?”姜梨:“可以啊,不过我随便画的,不是很好诶。”
“好看。”宗岘垂下头低声道,手指在那涂鸦上扣了扣。
随后,他将那页纸撕下来,仔仔细细的对折后,放进了自己的书包里。
见自己的作品被人这么心翼翼的珍视,姜梨心里也一暖。
“我们回家吧!”她声音都甜了不少。
一个时的训练,宗岘走路姿势都僵直得有些不自然。
姜梨虽心疼,可也知道这是必经的过程。
她问宗岘:“怎么样,学武好玩儿吗?还能继续坚持吗?”
宗岘绷着腮帮坚定道:“能!”
很好,姜梨欣慰地点点头,她就知道这孩子让人省心。
等等,姜梨一拍额头,这才几天啊,她这心态怎么越来越像个老妈子了!
明明她还是个二十二岁的仙女好吧!
看着姜梨几经变换的面色,宗岘疑惑道:“你在想什么?”
姜梨一脸复杂的看向自己这半大“儿子”,老气横秋的摇了摇头,“没事。”
宗岘微不可见的瘪了下嘴,她又瞒着他,明明就有在想什么事。
***
孩子的筋骨果真可塑性强,昨天那么一番折腾过后,宗岘第二天竟还像个没事人儿似的,半点不见前一天的痛苦。
姜梨问,“腿酸吗?”
宗岘不解其意地反问:“为什么会酸?”
好吧,姜梨木着脸,我们不一样!
想当初她可是跑了八百米第二天都会腿酸的人。
周末连着两天,宗岘都呆在老武馆,许是发现了宗岘的耐挫性强,那店里的另两个人也对他产生了强烈兴趣,时不时地拉着他指导一番。
不过在姜梨看来,这两人纯粹是闲得慌,武馆里的学生加上宗岘也只有不过五个人,他们常常在搞完了上午的教学后就无所事事。
好不容易来了个耐耐劳的屁孩儿,他们充沛得不可安放的精力总算有了发泄的地方。
周末下午,宗岘离开,知道接下来的五天只有每天下午那么一个时才能见到他后,池穆也和隆鸣颇有些念念不舍的将他送到门外。
走了老远,姜梨回头看看那还遥遥目送着的两人,一脸惊异的收回目光。
短短两三天的功夫,宗岘这么个冷淡性子居然能够刷到这么高的好感度?
姜梨一边暗暗称奇,一边又有了点儿大不由娘的心酸感。
“宗岘,你这两天都干什么了?”姜梨暗搓搓地问。
她有时候偷懒,就只在宗岘离开武馆的时候来接他。
所以是不是在她不在的时候铆足了劲儿对那三个大男人吹甜言蜜语了?!
嗨,好气,她都还没有享受过呢!
宗岘眨眨眼不明所以,“学功夫啊。”
“那,”姜梨面上不动声色,又问,“你觉得那几个老师怎么样?”
宗岘侧过头看着她,姜梨被他盯得心头一紧,咳了咳道,“我就随便问问。”
才不是有些介意呢!
“还行。”宗岘话里没有多大情绪起伏。
闻此,姜梨总算放下了心,嗯,看来那几人暂时还威胁不了自己的地位。
她还是最棒的!
两人心情都不错,回家的路程都仿佛短了不少。
宗岘家所在的区年久失修,且住户普遍缺乏环保观念,地上垃圾果皮随处可见。
姜梨每次经过都要心翼翼的注意着脚下,以防踩到地雷。
正踮起脚尖跨过一道水坑,姜梨脚步一顿,忽闻一阵稀稀拉拉的窸窣声。
一个毛茸茸的动物从边上的垃圾袋中抬起头,耳朵动了动,被渐近的脚步声惊得拔腿就跑。
于是,姜梨眼睁睁的看着硕大一只老鼠从她脚尖前跑过,她头皮一阵发麻,身体不自主的做出了防御反应— —跳脚尖叫。
宗岘被她高昂的嗓音也吓得一激灵,满面紧绷地问:“怎么了?”
姜梨欲哭无泪:“老鼠啊,你们这里怎么会这么多老鼠!”
宗岘紧绷的神经缓和下来,看着姜梨惊魂未定的侧脸,安慰道:“别怕,老鼠而已。”
姜梨鼓着泪包瞪他一眼,“什么叫老鼠而已,那是我的天敌!”
宗岘眨眨眼,原来她也有害怕的东西,她也不是无所不能。
他也可以保护她的。
深褐的瞳孔掠过亮光,宗岘眼里含着安慰和欣悦,“它已经跑远了,没事的。”
那耗子确实早不见了踪影,姜梨渐渐镇定下来,然后开始后悔起自己方才的惊慌失措。
瞧瞧人家八岁一孩儿多淡定,她真是枉长人家那么多岁!
唉,丢脸。
她正准备什么来挽回自己那岌岌可危的形象,就听见不远处的一道喊声。
“宗岘。”
两人齐齐转头看去,见是一头发花白的老人笑呵呵的站去那里。
姜梨可新奇,跟着宗岘来来回回走了这么多趟,这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同他招呼。
“认识吗?”
宗岘摇摇头,又:“有见到过。”
老人家看起来倒是和蔼,她慢吞吞地走过来。
“宗岘啊,你爸回来了你知道吗?”
闻言,宗岘瞳孔一滞,“他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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