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冬，西城正飘着雪。

    余鱼缩在夏照怀里，红着眼睛观察面前白茫茫的世界，睫毛湿着，时不时抽噎两声，显然是刚哭过一场。

    余则另试探着凑过去，低声问，“鱼，冷不冷？”

    余鱼霎时撇开头，只留给他个后脑勺。

    他眼神一黯，沉默两秒，又逗她，“鱼，你看雪花漂不漂亮，一会儿和爸爸一起玩雪吧？”

    余鱼有点心动，眨巴着眼睛去望地面上那层厚厚的雪花。她从没见过雪，也从来不知道，原来雪花被踩到后还会吱吱地叫。

    可是一想到爷爷奶奶…她冷哼一声，伸出手推他，“大坏蛋，我才不要陪你玩！”

    余则另：“……”

    难得看他吃瘪，夏照噗呲一声笑出来，还不忘提醒道：“余哥，孩子容易生病，可不能带她出来玩雪。”

    余则另郁闷地应两声，眼睛时刻注意着他怀中那的一团，恨不得立刻抢到自己这里来。

    于是，刚进家门，他立即送客，“夏，鱼刚回来，我就不招待你了……”

    夏照心里明镜儿似的，很识相地把怀里的孩往他那里送。谁知这熊孩子死活不乐意，搂紧他的脖子大哭，“夏叔叔，你别丢下我！”

    初入新环境，抱了她一路的的夏照显然被当成了依靠。

    余则另很是伤心地收回手，“得得得，我收拾房间去。”

    夏照憋笑，拍着余鱼的背，轻言细语地安慰两句，随后又哼起调子绵长的儿歌。

    等余则另再出来时，余鱼已经睡着了。

    他心翼翼地把孩从夏照怀里接过来，送到粉粉嫩嫩的公主床上，掖好被子，轻手轻脚地带门离开。

    ……

    听余则另把女儿接过来了，唐友泽兴冲冲地带着儿子前去拜访，路上不停叮嘱，“妹妹很可爱，要爱护，不可以欺负。”

    唐冶扁扁嘴，心，女生都是哭包，只有讨厌与特别讨厌的分别，一丁点都不可爱！

    唐友泽看出儿子的不情愿，刻意虎着脸，“记住了没有？”

    唐冶:“记住了。”

    除了经纪人与助理，知道余则另住在这里的也只有他的邻居兼多年好友了。他没有什么防备心地直接把门开，边迎父子俩进来，边奇怪道，“怎么这时候来了？雪还没停呢，也不怕把孩子冻感冒。”

    唐友泽大大咧咧地笑，“男孩子嘛，没那么多讲究。”

    他不以为然地摇摇头，率先走进去，“你们先坐，我锅里煮着面条呢，稍后招待你们。”

    “诶，等等”唐友泽拦住他，“你不是把孩子接过来了吗？就吃面条啊？”

    余则另憋了半天，无奈道:“外卖不方便，我只会做面条。”

    他一听，乐了，“走，去我家吃。”

    又赶身边的儿子，“去，把妹妹找来”

    余则另给他指路，“最里面那个屋，睡了大半天，也该醒了。”

    唐冶老大不乐意地跳下沙发，趿拉着拖鞋往过走。最后停在一扇粉红色的门前，轻轻推开，探头看了看，咦？怎么没有人呢？

    他疑惑地走进去，没忘记把门带上。四处转了圈后，才走到床前，一掀被子，果然，露出个睡姿豪放的女孩来。

    女孩有一头公主般的卷发，睫毛根根分明，此时正乖乖地往下垂着。皮肤白白嫩嫩，腮间晕着一抹极淡的红。嘴巴微微张开，呼吸声很轻，像一只误入凡尘的天使。

    他直了眼睛，心翼翼地爬上床，呆呆地盯了她一会儿，忽然伸出手，碰了碰她带着婴儿肥的脸颊。

    哇，好软呀。

    他咧嘴傻笑两声，犹豫片刻，爪子又伸过去，一掐。

    ——“哇啊呜呜呜呜……”

    天使一睁眼睛，霎时变身为地狱里的恶魔。

    余则另与唐友泽聊得正欢，忽然隐约听到哭声。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跑向最里面的房间。

    唐冶温柔的劝慰声传进他们耳里，“你快别哭啦，掉眼泪会变丑哦，你现在已经变成了人人讨厌的丑八怪了哦。”

    姑娘闻言哭得更大声了。

    唐友泽一脸黑线地走过去，待瞥到余鱼脸上那块红印后，顿时不淡定了，冷着脸拎起儿子的耳朵。顾忌着这是在好友家，没立即动手，弯腰警告了句，“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唐冶:“哎哎哎，那你先放手啊！”

    他没搭理这臭子，道了歉又嘱咐余则另，“待会记得来啊，我就先走了。”

    余则另急得冒汗，随意应了两声，忙不迭地继续哄自家祖宗了。

    今天之前，余鱼一直生活在奶奶家。老人疼孩子，捧在手上怕摔着，含在嘴里怕化掉。在她来到这世上短短的五年里，可以是从没受过丁点委屈。

    可是今天呢？早被爸爸强行带走就算了，好不容易睡一觉竟然被陌生人捏醒，有起床气的姑娘真的好委屈啊！

    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还偏不要余则另抱，开始喊起爷爷奶奶，试图借此回到他们身边。

    余则另叹了口气，拿不听话的屁孩一点办法也没有。往她身边一坐，微微垂下头，看不出面上是什么表情。

    他不再开口哄，余鱼哭了半天也觉得没意思。偷偷瞄了眼身边的爸爸，干咳一声，凶巴巴地开口，“我要喝水！”

    余则另一愣，脾气上来了，撇过头不理她。

    屁孩等了半天，见他不动身伺候自己，急了，伸出手推他:“我要喝水，我要喝水嘛！”

    声音软软的，撒娇一样。

    余则另心里那点怨气霎时消了。抬起头，胳膊一伸，把姑娘抱进怀里，制止住她想要挣扎的动作，板着脸问:“那你听不听我的？”

    识时务者为俊杰，余鱼从就深谙这个道理，忽闪着眼睛点头，“我听。”

    “嗯，这才是好孩子。”

    余则另满意了，给女儿拿了果汁喝。还趁机跟她商量，“一会爸爸带你去外面吃饭好不好啊？”

    原本想立马翻脸的余鱼摸摸瘪下去的肚子，乖巧道，“好。”

    在接她来之前，余则另前前后后地准备了很久。不光亲自布置了房间，还拜托助理夏照买了一柜子粉粉嫩嫩的童装。

    他拉开柜门，心情很好地挑了几套。一会给她穿穿这个，一会让她试试那个，扮洋娃娃一样。

    余鱼平时也臭美，但眼下对她来还是吃更重要。不耐烦地扯扯身旁男人的裤腿，“好了爸爸，咱们快去吃饭吧。”

    余则另拎着裙子的手一僵，整个人都被被这声“爸爸”砸懵。惊喜地把女儿抱起来，傻笑道:“哎，好好好，爸爸带你去吃饭咯。”

    ……

    天色已经暗下来，外面的大雪没停，路上几乎看不见一个行人。

    余则另戴着口罩，用墨镜遮住眼睛，把孩牢牢抱在怀里，脚步匆匆地向临栋别墅走。

    是唐冶开的门，他仰头看了眼来人，噘着嘴了句：“余叔叔好”又登登蹬跑回房间里。

    唐友泽横他一眼，走过去把人迎进来，很新奇地看着他怀中那一团，笑道，“这就是鱼吧？”

    余鱼扭过头，甜甜地喊了声叔叔好。

    唐友泽哎一声，笑得眯起了眼。

    饭桌上，杨婉做了很多孩子喜欢的菜，可余鱼饭量，扒拉两口就不动了。

    她看了眼饭碗见底的儿子，喊他，“吃完了带妹妹玩去。”

    唐冶动作一顿，不情不愿地应了声。擦擦嘴巴，往椅子下一跳，“跟我来，给你找个动画片看。”

    余鱼没认出这是捏了自己的男孩，兴冲冲地跟着去了。杨婉欣慰地笑一笑，又嘱咐，“不许欺负妹妹啊！”

    ……

    “铠甲勇士？”

    “不要。”

    “迪迦奥特曼？”

    “不要。”

    “开心星球？”

    “不要。”

    唐冶扭头，不耐烦地问，“那你想看什么啊？”

    余鱼探头过去，指着电脑屏幕，“我要看这个！”

    他顺着她的视线往过瞧，盯了一会儿封面上女孩圆圆的脑袋，忽然扭头，惊奇道，“你们俩长得好像啊。”

    余鱼茫然，“啊？”

    “真的”他手舞足蹈地解释，“看，都是圆圆的，的，咦，不知道她是不是也和你一样软……”

    罢，手又痒了，不安分地掐了一下。

    孩子皮肤嫩，被捏一捏就红了大片。余鱼眨眨眼睛，霎时想起吵醒自己的男孩，酝酿半分钟，豆大的泪珠一颗接一颗地往下掉。

    唐冶慌了，害怕再挨一顿，立刻跳下椅子，伸出手去捂她的嘴巴。

    “我都没用力，你哭什么啊！”

    她眼珠转了转，露出牙齿，对着他的虎口狠狠一咬。

    “喂！”唐冶炸毛，“你这不点！属狗的啊？”

    她瞪大眼睛，哭都忘了哭，出声反驳，“不对，我是属白兔的！”

    “白兔？”唐冶侧头想了想，登登蹬跑到床前，从床头柜里拿出两颗大软糖，比划给她看，“是这只白兔吗？”

    白白的，的，耳朵很长，还抱着胡萝卜。

    她认真辨认两秒，点头。

    他忽然笑起来，手指动了动，三两下撕开糖纸，把栩栩如生的兔形糖果扔进嘴巴里。

    “看——你的白兔被我吃到肚子里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