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晃，五年很快过去。当余鱼与唐冶手牵着手往返在家与学校之间时，余则另已经在娱乐圈闯出点儿名头了。

    他开始越来越忙，大半年不回家是常有的事，把女儿扔在唐家，用大把的零花钱来弥补愧疚。

    余鱼一开始无法接受，习惯后却乐得自在，闲暇时间常常看爸爸的剧，对他倒没产生什么怨气。

    七月，西城热得要命。实验学有铃声响起，学生们放下笔，乖乖地等着老师把卷子收回去。

    一块橡皮从教室后排飞到前排，精准地在余鱼的背上，她皱着眉回头，瞪向笑嘻嘻的始作俑者，用嘴型骂他，“欠揍啊你。”

    唐冶没在意，仍然眯着眼睛笑，藏着什么开心事儿似的。

    过两分钟，卷子被收完了。学生们收拾好书包，陆陆续续地往外走，与伙伴讨论着刚才的题目和接下来的假期。

    唐冶背上包，吊儿郎当地凑到余鱼身边，咳两声，通知她，“明天我妈带咱们出去玩，开心吗？”

    余鱼一愣，还没等开口，身边的男生先笑起来，“惊不惊喜？意不意外？这可是我洗半个月碗才换来的，就知道你会喜欢。”

    哦，怪不得最近他这么积极。

    余鱼拉好拉链，把书包塞进他怀里，敷衍，“开心，走了。”

    唐冶撇撇嘴，耷拉着脑袋跟上去。

    唐家离实验学很近，他们平时边玩边走，不过十分钟也就到了。

    可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余鱼总也提不起兴致，任唐冶怎么逗一直恹恹的，还总是恍恍惚惚地走神。因此十分钟的路硬是被他们走了二十分钟。

    推开门，家里一个人也没有。唐冶跑去厨房拿饮料，自己喝一口，给另一个杯子插上吸管，很自然地递到女生嘴边。

    余鱼吸着甜丝丝的果汁，心里又闷又难过，眉间染上愁意，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唐冶看不下去了，把杯子往茶几上一放，拧眉问：“你到底怎么了？”

    她叹气，欲言又止地看了他一眼，拿来遥控器把电视开。

    于是他想起，余叔叔已经有一个月没回家了。

    余则另并不演偶像剧，娱乐新闻也很少提到他。大多时候，余鱼是没办法在电视上找到他的。

    她摁着换频道的按钮，没指望能从这里得到爸爸的消息，停在娱乐频道时，也很快跳了过去。

    唐冶突然喊，“停，鱼，上一个！”

    她奇怪地扭头，还没待出声，他一伸手，把遥控器抢到手里。

    新闻已经播了半截，年轻的女主持重复着，“著名影星余则另为救影迷遭遇车祸，至今生死未卜……”

    啪。

    杯子掉在地上，果汁哗啦啦洒了一地。

    ……

    市医院，病房。

    余则另眼神空洞地盯着天花板，耳边是经纪人恨铁不成钢的唠叨声。须臾，敲门声响起，他动了动手指，示意经纪人去把门开。

    钟诚叹口气，认命地去开门。脸上公式化的表情还没酝酿出来，两个孩子就直接跑了进来。

    他愣了下，下意识去看床上人的表情，刚要开口，门外又进来两个大人。

    余则另在这时摆手，示意他先出去。

    他也识趣，憋回满肚子的牢骚，带上门离开。

    余鱼哭了一路，生怕爸爸真出事，什么也要赶过来瞧瞧。没成想媒体果真夸大了辞，他受伤的地方只有一条腿而已。

    她走过去，心翼翼地靠在床边，哽咽着问，“爸爸，你没事吧？”

    昔日里着滚儿任性的调皮鬼，不知何时有了大孩子模样。

    余则另神色复杂地摸摸她的头，哑着嗓子回答，“没事。”

    余鱼哦一声，垂下眸子，不话了。

    他眼下心情太差，实在没有精力出声哄她。病房里安静几秒，他忽然想起什么，强撑着拿起手机，翻开相册给她看，指着一个女人，“鱼，这是你妈妈。”

    唐友泽与杨婉对视一眼，带上儿子退出房间。

    女人有利落的短发，麦色皮肤，眼神干净纯粹，穿普通的登山装，迎风开怀地笑着。

    余鱼盯了照片两秒，又抬头看向余则另，喃喃重复，“妈妈？”

    他再次点头，拧眉咳两声，解释，“是的，她是你妈妈。虽然她一直不在你身边，但是你得知道她是爱你的，你不能忘了她。”

    “爱我吗？那她怎么会不在我身边呢？”她疑惑。

    余则另沉默两秒，目光移到窗外，缓缓开口，“因为她有比爱我们更重要的事去做。”

    他又想起那个女人，与妻子身形相似的女人。幸好他救了她，不然，世上又该多了个“去做更重要事情”的妈妈。

    ……

    夜里，余鱼跟唐家人离开医院。

    唐冶牵着她的手，把人带到楼上，憋了半天，只干巴巴地出一句，“你别难过了。”

    她扭头，揉着眼睛，“我没难过啊。”

    “那你怎么一直不话？”他气闷。

    “我只是在想事情。”

    她垂眸思考两秒，与他一起进了房间。神神秘秘地，“我在想我妈妈呢。”

    唐冶一愣，想起今天病房外父母带着忧虑的脸，选择不听这件事情。

    可她却不给他选择的机会，兴致勃勃地描绘起妈妈的相貌，还敢断定，“她一定是很好很好的人。”

    唐冶张了张嘴，半晌，默默点头。

    “爸爸她是爱我的，我也觉得她爱我。”

    余鱼支着下巴，眯起眼睛冲他笑。把自己对妈妈的幻想，一股脑倒给他听。末了，着哈欠，“等我长大了，一定要找到她。”

    唐冶睁大眼。

    她继续补充，“不管怎么样，我都得把她带回家。”

    “这不行啊……”他急了，“你别去找她，外面很危险，你可以在家里等她回来。”

    余鱼摇头，大人似的叹息一声。

    “这也没办法，爸爸妈妈不回家是因为迷了路，我等不到她的。”

    唐冶迟疑两秒，忍不住开口，“可是，你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诶……”

    她炸毛，“那是因为我还！！！”

    门口两个大人听着房间里的笑闹声，总算松了口气。

    ……

    春去冬来，又是几年过去。一眨眼，余鱼与唐冶升到了西城一中。

    报道那天，两边家长都忙。余则另找了夏照带孩子们去学校，谁知他突然闹了肚子，没办法，只好叫自己还没开学的弟弟去照顾他们俩。

    夏明今年二十岁，早已有了大人模样。却还是少年心性，对“做保姆”这件事不乐意得很。

    他车来到唐家，瞄了眼四周的建筑群，咂咂嘴。刚要屈指敲门，瞥到一旁的门铃，用力摁了下去。

    屋内传出若有若无的“簌簌”声，下一秒，门开了。

    余鱼疑惑地看向眼前的男生，开口问，“叔叔，你是谁啊？”

    夏明心口一痛，朋友，我看起来很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