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二个世界(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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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名字?”张德音很快反应过来, “父亲,这盆兰花是人工培育出一类的变异植株, 目前为止世上仅此一株,培养他的人给它的编号是一号,还没有正式的名字。”

    这话一出来, 张老爷子一下子就激动了。

    世上独一无二的兰花,等着他去命名。

    这是多有历史性的一刻,多有纪念意义啊。

    一时间,其他人看向张老爷子的目光都含有无尽的艳羡。

    为自家父亲弄到盆独一无二的兰花也就罢了, 竟然还买下了命名权。张德音为此要付出多少代价?

    只是,一想到这些统统能在张老爷子的满意中得到回报,他们就觉得不亏了。

    唉,真是不公平, 张德音能力强,手段高明, 运气也这么好,好巧不巧地就让他找到这么好的礼物。想想张家子弟, 为了讨老爷子欢心, 谁不是大把力气大把金钱洒下去?却年年让张德音拔得了头筹!

    要其他人只是眼红羡慕, 张云泽就是恨得牙根都要咬碎了。

    原本他想着,叔叔这次拿回来的是兰草,正好把把柄递到了他手里, 他能借此翻身。可没想到那盆花无论香气、色泽还是稀有度上都无可挑剔, 让他就算想当个瞎子闭眼睛兰草和几年前那盆差不多都不行。

    毕竟他想瞎, 别人可还都没瞎呢。

    相差不远的还能用主观性遮掩一下,这一盆却完完全全能碾压掉当初的兰花,连渣渣都不剩的那种。

    这还让他怎么提?

    可就这么轻轻放过,他实在不甘心。

    心底嫉妒的毒汁在翻腾,他听到老爷子出“流光”两个字,听到其他人或真心或假意的称赞恭维,只觉得凳子上似乎长出了尖刺一般,让他坐立不安。

    好不容易捱到能自由活动了,他立刻找到了堂妹张云梦,拉着她去了僻静之处。

    “什么事?神神秘秘的。”张云梦不满地。她还想多看那盆“流光”几眼呢,结果就被扯出来了。

    “你知不知道‘流光’是从哪儿买下来的?”张云泽问。

    “哦,你这个啊。”张云梦想了想,“刚刚叔叔不是了吗?他是在国兰网上看到的图片,又花大力气联系了卖家,才及时拿下来的。”

    张云泽在厅里时压根就没细听那些人的话,听到国兰网,不由愣了一下,拿出手机登上去找。

    果然,已经结束的拍卖品中有一张照片就是“流光”,底下的名字也明明白白地标着“一号”,一切都跟叔叔先前的差不多。

    难道真是叔叔从正规渠道买的。

    想了想,张云泽选择不相信。

    毕竟,他的人一直都盯着叔叔的手下呢,不论是京都还是海市深市这些大城市,只要叔叔的人有动静,他不会察觉不到。

    一定是叔叔给了假消息!

    这是张云泽唯一能想到的可能。

    他把自己的猜想给堂妹听,得太过理直气壮,甚至没注意到张云梦越睁越大的眼睛。

    张云梦是真没想到自家堂哥会有这种想法。

    叔叔瞒着他们做手脚?可是以叔叔的能力,用得着瞒他们吗?就算叔叔大大方方地做,难不成堂哥还真以为就能把所有事弄得一清二楚不成?

    张云梦毕竟不是男人,虽然爱占便宜了点儿,有时嘴也比较碎,却不像堂哥那样有当掌舵人的心思,也真没想过所谓的“从龙之功”。

    毕竟现在叔叔对她不错,该她享受的,一分都没少过。就算换了堂哥当掌舵人,难不成她的日子会比现在还舒服?

    而且……不是她看不起这位堂哥。在她看来,大堂哥真是不如叔多矣。起码自叔掌权以来,张家的地位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稳步上涨。就算偶有不足,也多是他们这些张姓辈们行事不力,拖了后腿,叔可从来没犯过什么错儿。

    堂哥竟然想把叔弄下去。

    他疯了吧?

    当然,张云梦没傻到把心里话出来。事实上,堂哥既然私下里来找她,不可能只是诉诉苦,肯定还有其他目的。

    果然,最后张云泽提出来想和她联手,把兰花的事儿继续往下挖。既然叔这盆花是在国兰网上发现的,那他们干脆就把花主找出来,对对口供。

    张云梦拧着眉头看了堂哥几眼,耐着性子提醒他一句:“如果从那个花贩子嘴里得到的消息和叔的一样呢?”

    “不可能一样!”

    “我是如果。”张云梦,心里却不在意地想,就算不一样又怎么样?难不成堂哥还以为言语不一致就能给叔找麻烦?这也太脑残了吧?

    “一样的话……你不觉得能培养出变异兰花的人,掌握在我们手里更好一些么?”张云泽笑了笑,压低声音,“据我所知,不但是爷爷,就连爷爷的那个好友,”他伸出一根手指往上指指,故作神秘地,“也是喜欢兰花的吧?”

    张云梦一愣,不知该什么好。

    刚刚还觉得堂哥脑残,没想到他想得还挺深入,竟然要把培育出变异兰花的花农给挖出来。若是刚被爷爷取名为“流光”的兰花是侥幸也就罢了,那个花农真要有这本事,堂哥的算没准有几分胜算。

    当然,张云梦所谓的胜算并不是他能胜得过叔,而是流光的身价不低,张云泽要是能把这些花握在手里,能带来的好处显然更多,这可不是指金钱上的收入。

    毕竟对他们这个阶层的人来,钱已经算不了什么。

    “你真要听到了,别忘了告诉我一声。”张云梦在心里盘算了一下,。

    “什么叫我听到?梦你不算帮我一把?”张云泽不满地问。

    他来找张云梦,可不是让她白分一杯羹的。

    “怎么帮?”张云梦反问,“我一个女孩子,又没什么人手。给你钱的话,你会缺钱?”

    “你是没人手,可是李容不是有人吗?”张云泽提醒了一句。

    李容是张云梦的追求者之一,李家虽然比不上张家,可也差不到哪儿去。张家以前和其他几个大家族不相上下,还是在张德音上位之后才渐渐甩开了他们,隐隐有成为龙头的趋势。

    “原来你在李容的主意啊。”张云梦嗤笑了一声。

    “你就帮不帮吧,”张云泽,“你放心,如果你帮了我这把,我不会忘了你的好。”

    张云梦眼珠转了两下:“那成,这两个月我有不少可心的东西,可惜前几天刚得罪我妈,不好再大手大脚惹她注意……”

    “挂我名上就行。”张云泽毫不在乎地回答。

    不就是钱吗?女孩子果然眼皮子浅,除了买还是买,眼睛里看不到别的,一点儿蝇头利就能收买了。

    张云泽一边想,一边暗自提醒自己,以后千万注意不能和女的什么秘密,哪怕未来妻子也不行,免得哪天她脑筋不好使,就把自己卖了。

    张云梦和堂哥做完交易,美滋滋地走了,转头就把这事儿告诉了叔。

    开玩笑!她又不是傻子!就堂哥那德性,老实呆着还能当个吃喝不愁的二世祖,真想翻天,叔一根手指就把他压下去了。

    她虽然八卦嘴碎爱听了点儿,却不是不识时务的。

    张德音听了她的“告密”,点点头,转手给了她一张卡。

    他倒不把张云泽放在心上。事实上,不论是张云泽还是张家的其他辈,甚至他的那些哥哥们,很多都是迫于父亲的压力,再加上惧了他的手段,不得不暂时低头。

    一旦有什么合适的机会,不准就要翻天。

    他等着他们。

    张家老宅的风云,皮仪夏一概不知。他一边指导顾琴这个徒弟继续培育变异植物,一边继续写自己的。

    网络版的《合租者》已经连载了大半,皮仪夏因为手速比较快,存稿很多,差不多写到了结尾。

    另一版的《合租者》虽然写得时间没这么长,但算走出版这条路,因此整本书的篇幅并不长。

    他正琢磨着联系哪个出版社好一些。

    原主上一世出版过,可惜其中大部分都由爱人经手,前期还好,后期原主连出版编辑都没了,更别提号码一类。

    皮仪夏想靠原主记忆来找合适的出版编辑,显然行不通。

    这天,他在花房里忙完,洗了手出来,正想着是出去走走好,还是回房间继续写,就看到张德音走了进来。

    “张先生?”他意外地问,抬脚迎上去,“您怎么过来了?”

    张德音看了看青年昳丽的脸庞,略有些紧皱的眉头不自觉地松开,脸上也浮现出笑容:“随便走走,不知不觉走到这里,想起先前在你这里买的兰花,就进来道声谢。”

    皮仪夏笑了笑:“张先生客气了,一号是您买走的,钱货两讫,什么谢啊。”

    “话是这么,但我父亲特别喜欢那盆花,还给它起了个‘流光’的名字。这么多年,我第一次看到他这么开心。”张德音回答。

    皮仪夏却因为那个名字顿了下:“德厚流光?”

    张德音眼露赞赏:“一看你就是我父亲的知音,对名字都这么心有灵犀。”

    皮仪夏赶紧摆手:“我只是随便一猜,哪当得起这个词啊?”

    “但听到这个名字的人不少,猜到的却只有你一个。”

    张德音这话不是假的,对“流光”这个名字,很多听到的人都不曾深想,或者想了却不解其意。

    就连他自己的第一反应都是“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那句,哪会想到什么德厚流光?

    还是张老爷子后来自己随意叨念了一嘴,大家才知道这名字的来处。

    哪像皮仪夏,一听就猜到老爷子的用意。

    皮仪夏抿着唇笑了一下,没再什么。

    其实这并不难猜。毕竟兰花自古以来几乎都是品性高洁的象征,和德行有关,再加上流光两个字,想到德厚流光很正常。

    “那……您进去坐坐?”皮仪夏见张德音没有聊几句就离开的意思,毕竟是上亿的金主,不好太过冷淡。现在顾琴不在家,只好他亲自招待了。

    张德音听了他的话,也不多,长腿一迈就进了他的租住。

    一扫到桌上的笔记本,张德音猛地想起先前看过的那本让他不舒服的来。

    “对了……”

    “什么?”青年原本在给他倒热水,听到他的声音,转头过来问了一句。

    张德音下巴抬起,示意了一下:“就是你那本《合租者》,同一个名字,不同的内容,我想问问你是怎么想的。”

    皮仪夏把水杯放到他面前,这才在他对面坐下,随手开电脑:“没什么,这一版算走出版的路子。”

    他这么一,张德音就明白了。

    不过……“这本书不是普通的出版的路子。”他。

    “我知道,”皮仪夏托着下巴,笑盈盈地,“当然不能当普通来看,事实上,你不觉得……”

    到这里,他停住了,似乎在考虑该不该往下。

    “觉得什么?”张德音看到青年玉一样的牙齿衬着嫣红的唇,下意识掉转了目光。

    皮仪夏想了想,站起身走到墙边当书架用的箱子旁,在上面拿了几本书,放到男人面前。

    张德音下意识地扫了几眼。

    那几本书都是外国,书名有的似乎听过,有的完全陌生。

    “这是……”

    “这是这几年来获得诺奖的。”皮仪夏解释了一句。

    张德音眉头微动,心底有个念头浮起来,不由略显诧异地看过去。

    “你这是……”

    “据我所知,这个奖,华国人从来都没有得到过,甚至连提名都不曾有过。”皮仪夏。

    诺奖是国际性的奖项,囊括物理、化学、医学、文学等各个领域。这个奖项不分国界,可惜无论哪一项,迄今为止,华国人都不曾得到过。

    可想而知,如果能摘得其中某一奖项的话,在华国的地位身份将不可同日而语。

    张德音不由倒吸口冷气。

    他看得出这个青年不是那种任人搓扁揉圆逆来顺受的性子,却没想到这人的心气高到这个地步。

    当然,他不会失礼地质疑对方“可不可能”,但话回来,一个平时只是写网络的写手,突然告诉世人他要拿诺奖,估计大多数人的第一反应都是笑掉大牙吧?

    换了是别人,不定他也会质疑。只是看到青年眼中的坚定冷静,张德音发现,他不知道自己应该有什么表情。

    换句话,这个青年并不在意别人会是什么想法。

    反驳也好,嘲笑也罢,他都不在乎。

    “想拿诺奖的话,”张德音揉了揉额角,玩笑地,“至少要先出版。”

    没听哪本光靠网络发行就能拿奖的,起码得是实体书。

    皮仪夏点头:“是的,所以我在找出版编辑,希望能联系到出版商。”

    张德音心中一动,却没话,站起了身。

    皮仪夏见他要走,很痛快地送人出门了。

    有男人这么一遭,他决定还是在屋里继续写的好。

    张德音回去后,把清铭叫来,让他帮自己买几本书。

    如果皮仪夏在这里,就会发现,男人的书名,恰好是他放到桌面上的那几本获得过诺奖的。

    清铭不知道自家先生怎么突然对感兴趣了,不过他行动上的服从与精明的大脑同样出名,很快就带回来那几本书。

    张德音只看了两天,就收到消息,海市那里需要他过去一趟才行。

    男人很快带着清铭去了。在自家先生的行李箱里,清铭发现那几本书竟然也有一席之地。

    等他处理完这里的事情,又飞去了其他地方,再回到文曲镇时,已经是两个月之后的事情了。

    在忙碌之余,张德音竟然挤时间读完了那几本书。

    再见到皮仪夏时,这个青年已经连载完了那本《合租者》,开了新的。

    见到张德音时,他弯起眼睛,笑得非常好看:“张先生,谢谢你。”

    男人一脸问号。

    清铭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提醒张德音:“先生,应该是那个‘造神计划’。”

    初始网站的“造神计划”非常成功,顺利把主推的几位作者都推了出去。皮仪夏现在虽然不上大神,但在网站里的影响力也不再是新人能比得上的。

    相应地,阅读量下载量以及后台收入都翻了好多倍。

    甚至他还有了一大批固定的书粉。

    皮仪夏的新书已经开了,这本书不像《合租者》那样走浮夸爆笑风格,算是一本都市玄幻类型的轻喜剧。

    其实玄幻类在初始网站的受众并不算太多,毕竟初始的影响力还比不上文云网站。文云网站分为男频和女频,男频的几大版块之一就是玄幻类。可初始网站吸引来的读者有限,暂时还不适合进行性别分流。

    皮仪夏考虑到这点,把背景硬生生从古代搬到现代,又把主角的职业设定成捉鬼师,蹭了点儿都市热度。

    从原主的记忆里,他知道身为作者,最好不要频繁转型,这样会让追他书看的读者无所适从,几次下来会流失掉大量粉丝。

    而他第一本是靠爆笑吸的粉,第二本取消了浮夸,却依然设置了诸多笑料,这样才有助于稳固从第一本追过来的书粉。

    至于笑点嘛,一是语言,二就是设定了。

    比如,曾经有不止一个粉丝在《合租者》下留言,埋怨主角感情太夸张,到最后的结局竟然一个都没有留下,看着很有点儿辛酸。

    这无意中提醒了皮仪夏,现在的书粉,大多数还是比较喜欢看感情戏的。虽然也有剧情流读者,但纯走剧情剥离掉感情的却不多。

    既然这样,他就干脆设置一个年纪特别大却什么感情也不懂的主角好了。这种设定本身就是个矛盾的冲突点,写好了很有看点。

    年纪大……神啊仙的动辄活成千上万年,既然他这是都市玄幻,就干脆让主角是个失去记忆的石头精吧。这个石头不是《粉楼梦》里主角降生时叼着的那块,也不是《南游记》里猴子跳出来的那块。它是女娲选了想补天,临到下锅融化时才发现它过于坚硬于是扔掉的。

    石头因此很自卑,觉得自己太硬太固执太不会变通,想变聪明一点儿,让更多人接受它。它听好哥们饕餮比干聪明是因为心有七窍,于是悄悄在自己身上孔。

    它以为,只要它的本体能出七个孔来,就能和比干一样聪明了。

    结果刚把第六个完后,突然一阵邪风吹过来,它骨碌骨碌滚下了山,一直掉到奈何桥边。

    有鬼魂走过时嫌它碍事,一脚踢过去,它就着旋地落进了投生池。

    可是投生池都是有名额的,它这样的掉进去,虽然进了凡间,却无法转生成人,仍然是那颗硬石头。再加上沾染过黄泉水,它的记忆力比一般的精怪要弱很多。

    至于不懂感情……嘿嘿,谁叫它是石头精,还只通了六窍呢?当然要一窍不通了!

    于是,有饕餮凶气(和饕餮在一起太久)却又脑子不好使的主角……就这么开始了都市的捉鬼生涯。

    这就是皮仪夏新书的开篇。

    张德音听了清铭的提醒,又和青年聊了几句,才知道对方的《合租者》已经完结了。

    他猛然想起一件事。

    “你的收入提出来了吗?”他问。

    皮仪夏摇头。

    最开始写时,一是因为计划,二则是算赚些生活费。不过后来顾琴的出现,再加上机缘巧合开始培育变异植物,尤其是一号的出手,让他的生活不再局促,自然也就不急着提稿费了。

    张德音觉得很抱歉:“你在后台把银-行-卡的卡号输进去,清铭帮你开通稿费结算。”

    皮仪夏当然不会反对,照着输好。

    张德音看着青年清俊的侧脸,鬼使神差地了一句:“那几本书我都看完了。”

    皮仪夏头也没抬,只盯着笔记本的屏幕:“什么书?”

    张德音了几本书的书名,最后还补了一句:“就是你先前拿给我看的那几本。”

    “哦。”皮仪夏其实对那事的印象已经不是很深了,淡淡地应了一声。

    男人却很明显想借这个话题继续聊下去:“你那本《合租者》写完了吗?我是指你想找出版商的那本。”

    皮仪夏这时候输好了卡号,总算扫了他一眼:“写好了。”

    “找到合适的出版商没有?”

    皮仪夏摇头。

    他能从记忆里找到的出版商多半都和被皮丰抢走的原主爱人有联系,而皮仪夏暂时还不想暴露自己的所在。

    既然这样,就只能另寻他法。

    “能给我看看吗?”张德音问。

    皮仪夏手顿了顿,有些讶异地看向男人。

    以这个男人的身份地位,不可能坑他一本书。这时候朝他开口,难不成……

    “你想帮我?”他直截了当地问。

    “也不算帮忙吧,顶多算互惠互利。”张德音解释,“初始网站虽然是起步阶段,不过本来就算多面发展,正算分几个编辑负责出版那一块儿。你是我们网站推出来的‘造神计划’中的主力军,又有这方面的意愿,当然要优先考虑。”

    这话听起来合情合理,但皮仪夏经的世界多了,不可能那么轻易就相信。

    “黑暗森林他们……不会没有出版意愿吧?”他问。

    张德音不慌不忙地解释:“出版嘛,当然不可能只出版你一个人的,要全面撒网,重点捕鱼。黑暗森林他们肯定也要询问一圈,最后拿到手里的再和出版社以及其他合适的公司联系。机会大家都是均等的,至于能不能抓到,那就看你们自己的本事了。”

    皮仪夏在心里过了一遍,没发现什么破绽。就像张德音的,他本来就是造神计划的主角,网站想帮他推出版也很正常。

    “那就麻烦你了,”他客气地,“不过,我们是不是要补一份合同,有关出版方面的?”

    就算初始网站本身不出书,但它居中联系调停,肯定也要收取一定的手续费。毕竟谁也不是白贡献的活雷锋。

    “这个你和清铭谈就好。”张德音,“我能不能仗着身份先走后门,看看你的书?”

    皮仪夏点点头:“在这里看可以。没想到张先生竟然会喜欢看这种书,毕竟它的风格……和网络版的并不相同。”

    “所以我一直很好奇你为什么要写这本,”张德音坦率地问,“书名一样,人物名字也一样,情节不同,风格更是完全相反。我不信你只是随便写写。”

    “当然不是,我是要出书的。”皮仪夏。

    他知道张德音话里是什么意思,不过他的任务还没完成,不可能把自己的算意图一股脑全告诉眼前这个男人。

    张德音没再话,垂下眼睛开始看。

    熟悉的黑暗、压抑、扭曲、疯狂……种种让人不舒服的气息随着的内容扑面而来。

    男人看了一个多时,还是清铭过来,声提醒他时间差不多了,他才从里清醒过来,关了文档站起身。

    “张先生要离开么?”皮仪夏客客气气地问。

    “唔,该吃晚饭了,难不成你要请我?”张德音开玩笑地问了一句。

    青年并不觉得尴尬,却也没应下他的玩笑:“张先生的家人应该还在等吧?我怕我没这么荣幸。”

    从顾家出来时,清铭低声问:“先生,《合租者》真的要出版么?”

    “我记得,先前你曾跟我过,有个出版社要干不下去了?”张德音突然问。

    清铭心里一肃:“是孙家老二办的那个,他儿子接了手,心却不在这上面,基本没在里面露过面。上面这样,下面也不尽心,出的书卖不出去几本。”

    本来就只是父辈一时心血来潮的玩票,等兴头过了,又发现是个年年往里填钱的坑,于是就算直接扔了。

    张德音缓缓地:“从上面下来的政策看,这几年国家虽然要开始整顿出版业,但基本是往正规化转变。对真正有本事有意义的,上面只会扶持,不会压。”

    清铭:“……”

    “先生,您是不是觉得,皮仪夏的《合租者》,不适合出版?”清铭直白地问。

    自家先生这是……看上人家了吧?不然怎么可能为了替对方出一本书,就要接手一个出版社?

    就算先生得再多再好听,也掩盖不了张家现在根本不需要一个出版社拓展业务的事实啊。

    只是……看皮仪夏那样,可不像是对先生动了心的。

    “也不是不适合出版,”张德音,“就是那本书的风格太压抑了,我估摸着,肯买下来读的读者应该不会太多。”

    着,他又补充了一句:“书是好书,内容特别好,对人性的剖析也很深入,真的,你看了就知道了。”

    ……我没看,我不知道。

    “你,如果我们接手了出版社,帮他出了书。以后他得了诺奖,我们能得到多大的荣誉啊。”张德音继续。

    “……”清铭觉得,自家先生应该是在他没注意地时候,不心撞到了头,还撞得挺狠。

    诺奖是那么好得的吗?多少浸淫了其中几十年的都摸不着边儿,何况一个刚开始写网文没几年的年轻人?

    要不是觉得有些不恭敬,他真想伸手摸摸先生的额头,看看烧得多厉害。

    “先生,你是不是喜欢他?”清铭忍不住问出了口。

    如果真是为了佳人一笑的话,他就算再不赞同先生的做法,也不会多置喙了。

    毕竟,被感情冲昏头脑的时候,谁还没做过几件蠢事呢?

    听了清铭的话,张德音摸着下巴的手顿了顿,似乎在思考。

    喜欢吗?

    其实第一次见面时,就没来由地觉得熟稔了。之后随着见面次数的增加,就越来越觉得这个年轻人很合他的胃口。

    是不是喜欢,他不知道,但他敢肯定,起码是有好感的。

    毕竟,他张德音,还从来没主动对谁这么巴巴地贴心贴肺过。

    “先生,我这次去时,看到他花房里还有很多变异植物,不只是兰花。”清铭突然,“那些花……从来没见过。”

    张德音没话。

    清铭精明,能干,同时,还很会计较得失。

    这时候提出变异植物的事,不会是无的放矢,再联想起两人先前话的内容,张德音知道,这人是在提醒他,皮仪夏不是那种没有资本的普通百姓。

    毕竟,这个青年随随便便就挂到国兰网上一盆变异兰花,还天价卖给了他。

    当时,皮仪夏那盆花“以前不曾有过,以后也不会出现”时微带傲气的表情,现在他还能回想起来。

    只是张德音对青年有好感,从来不是因为他会种花,会写。

    那是一种无法确切出口的感觉,似乎这个年轻人的每一句话,每一个举动,都能落到他的心里,让他觉得舒服,惬意。

    就好像,这个人本来就是为他而生的。

    天生一对。他想。

    “清铭,有时间你去联系孙家老二看看。”张德音。

    “好的,先生。”清铭回答。

    对皮仪夏本人,清铭并没什么意见。再自家先生看上的人,也容不得他发表什么意见。

    他能做的只有:在先生喜欢时帮着先生(追求),在先生不喜欢时帮着先生(甩人)。

    等收到初始网站的通知,他《合租者》已经确定出版时,皮仪夏的第一反应是有些意外。

    他随即拨了张德音的电话。

    “是的,当初不是过会为你联系出版吗?”电话里,男人的声音听起来轻描淡写,似乎只是一件不值一提的事。

    “张先生那时候的应该是另一版的《合租者》吧?网站联系我时的是我的网络版,所以我才想找张先生确定一下。”皮仪夏解释了一句。

    “哦,”男人似乎轻轻笑了一下,“我只是突然觉得,网络版的《合租者》其实也挺适合出书的。”

    皮仪夏眉毛不由动了动:“张先生这么想?”

    “难道你不是这么想的么?两个版本的《合租者》,书名一样,人名一样,偏偏设定截然相反,风格迥异。”张德音。

    皮仪夏的心跳突然有些加快,握着手机的手慢慢用力,他听到自己的声音无比冷静地问:“张先生,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不,或许别人不明白我的意思,你却一定明白。毕竟,是你写出了它们。夏天,你……挺难过的吧?”最后一句话,男人的声音很低,不经意间露出一种淡淡的心疼。

    难过?不不不,其实我一点儿都不难过。

    毕竟,我只是个任务者。难过的,应该是原主才对呀。

    皮仪夏的手缓缓放松,他清晰地感觉到了自己的心跳,一下,一下,又一下。

    “你……从一开始就看出来了?”他问。

    “那倒没有,”张德音坦然地,“我最早是看你的网络版,还是‘造神计划’那段时间。后来到你家看兰花,才发现你有另一个版本的,当时也只是看了觉得不太舒服,没多想。前段时间在你那里看完了结局,和你商量出书的事,回来才突然意识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