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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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了当年第一次出海时, 贾妞从来都没有为银钱烦恼过。再加上她比首富还要来钱快的体质, 更是让她对人类的货币没啥概念了。

    缺钱?哭呗。

    当然,这是曾经的套路。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贾妞就发现,生活并不是一味的哭哭啼啼就可以解决的。

    她还过着可以伸出手,金银珠宝就都有了的日子。

    以前是人类祖父贾代善, 后来嘛,又多了一个水源。

    水源爱财,抠门, 但他从不在贾妞身上抠。

    自从那年收到了贾妞送给他的定情信物金镯子,水源就再也舍不得让贾妞在金银方面受到一丝一毫的委屈。

    哪怕是苦了他老子,兄弟和他自己, 也从没想过要苦了他媳妇儿。

    于是哪怕他现在看着贾妞一出手就是几两重的荷包都犯了心绞痛, 也没有拦着她。

    她那么爱他……

    不过是一点爱好,他又不是供不起。

    捂着胸口做了几个深呼吸,水源看向地中央的那些宫人, 眼神里终于少了汹涌的杀气。

    自从分配到水源宫中, 众人就再没得过什么赏赐了。此时都是一脸激动的看着贾妞, 心中有希望, 眼中有渴望,人生也仿佛有了盼头。

    尤其是那些个太监, 他们是无根之人,年老离宫,靠的就是积蓄过活。现在他们日日夜夜的祈祷终于盼来了个宽厚慷慨大方的女主子, 心中的激动已经无法用言语来形容了。

    赠人玫瑰,手有余香。

    每次放完赏,就跟去购物消费了一般,都会让贾妞的心情很不错。此时也是如此,于是痛快的让面前跪着的一圈人都起来。

    人都起来后,贾妞便想按着套路问一问这些人都叫什么名字,进宫几年了,管了什么差事。

    不过转念一想,她做为主子,其实也并不需要知道得那么详细。转头看水源,歪着脑袋的样子又带着几分可爱。

    水源的视线早就从那帮子抢银的土匪身上移开了,贾妞看他时,他正好也是一脸含情脉脉的凝视着贾妞。

    见贾妞也回视他,水源勾起嘴角想要朝她笑一笑。只刚要笑,便听到殿中的落地钟敲了八下。心里算了一下他老子日常下早朝的时辰后,便敛了心神,想要快一点发了这些个宫人,他们俩口子也能趁着请安前的时间再养一会儿精神。

    “太监都规旺财管,宫女嬷嬷都规招财管,面前这些人,除了太监就是宫女和嬷嬷,你也不用费什么心。”

    贾妞听了,点了点头,转头便笑眯眯地对着屋子中的众人道,“既如此,那以后还就这么着吧。奶娘费些心,各处盯一眼,我是最烦这些事的。”

    她们此时在宫里,倒也不好多做调整。等三个月后,出宫回府时,再做安排也不提。

    唐嬷嬷听了,自是领命而去。其他人也是纷纷表了一回忠心,这才在水源那双死鱼眼睛的瞪视下,退了出去。

    众人倒退出殿,互视一眼,都不约而同的长吐一口气。

    刚刚殿下那副样子,都要吓死个人了。

    胆子一点的,都想立马将荷包递出去了。若不是水源提前收回了视线,这种事情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当然了,若是水源知道有人是这么想的,他怕是不会太高兴就是了。

    下人们都退了出去,贾妞甩开了水源的手,连忙半靠在软榻上,让晴雯给她揉腰。水源见贾妞这般,也招了招手,叫了招财过来也给他揉揉。

    招财一上手,水源就‘嘶’了一声。听到这一声,贾妞没好气的瞪了水源一眼,瞪完了水源,贾妞似是想到了什么,眼珠子转了转,笑眯眯地看着水源,“今儿要是有人问你,你这腰是怎么伤的?你怎么。”

    怎么?这有什么不能的,实话实呀。

    “自然是抱媳妇闪到了呗。”

    “呸,”贾妞眼睛瞪圆,心中庆幸自己想到了多问了一句,不然岂不是要丢人丢到姥姥家去了。

    “我哪有那么重,是你自已不心弄伤的。”

    水源一怔,“我挺心的呀,而且媳妇,你是真的有些重。”到这里,水源又叫了两个宫女过来给他揉胳膊,“不不觉得,一连胳膊都酸疼酸疼的。”

    贾妞眼前阵阵发黑,离她比较近的招财都听到了磨牙声。

    不过别贾妞这个当事人了,就是招财听到这话,都有些个上头。

    这要不是皇子,嘴这么欠,早就被人活活死了吧?

    拼命的告诉自己深呼吸,平心净气。

    生活如此美好,她不能如此暴躁。

    可忍了又忍,贾妞还是没忍住自己的暴脾气,然后直接就着她现在这个姿势,转身就要往水源伸上扑……

    ┗|`o′|┛嗷~~

    然后悲剧发生了。

    贾妞‘嗷’的一声,步上了水源的后尘。

    她也闪到腰了。

    水源:“……”

    这要是水源闪到了腰,旁人都会一句‘该’,可这是慷慨大方,善解人意,又知书达理,容貌绝美的皇子妃娘娘,水源宫里的这些宫人以及贾妞带进宫的人,就只剩下老天没眼这一种心思了。

    一群人瞬间都围着贾妞,将一旁傻眼后便心疼得不要不要的水源挤了出去。

    唐嬷嬷一些揉着贾妞的腰,一边让人条热毛巾来敷一敷,“成亲第二日,再不好叫太医的。伤了腰,最好在床上躺两天。可今天一大天的事,如何歇得了。”

    “娘娘身子尊贵,您想做什么,何必自己动手?没得为了不相干的,伤了自己。”从昨天到今天,一共得了三个大荷包的招财,倒戈的那叫一个痛快。

    你她主子是十九殿下?

    呵呵~

    她侍候十九殿下的媳妇也不是在为十九殿下尽忠。

    至于那些细枝末节的事,多大的事呀。

    确实是没多大的事情,只是今天胳膊疼,腰也疼的水源,终于被这现实无情的社会败了。

    明明他媳妇身边围了不少的宫女丫头,然而刚刚他身边的这几个竟然也一脸担忧的围了上去,将他一个人丢在人群里,好不可怜。

    其实水源心里也明白,这些个宫人并不是他媳妇几个荷包就能够百分百收买得了的。

    不过投其所好罢了。

    只是就算是这样,水源心里也高兴。他乐不得全天下的人都将他媳妇当成宝的捧着哄着。

    媳妇有句话得非常对,羊毛出在羊身上,媳妇再能花钱又能花出去几个子,他多挣些银子,不就都得了。

    眯着眼看了一眼屋里的这几个宫人,这个是九哥的人,那个是五哥的人,还有那个是父皇的人……

    眨眼间心中一溜坑人大计就出炉了,水源一边满意的点头,一边扶着腰,好不容易挤进了他媳妇所在的包围圈里。

    此时水源他媳妇一脸委屈的趴在唐嬷嬷怀里,好声的着他昨天有多坏。

    水源挤进来的时候,正好听见贾妞,“他还我重,还幸好床结实。”

    水源听了,差点以头抢地。

    媳妇呀,你不是你不会写那个笔画很多的‘窦’字?为啥还要将你男人成男版窦娥呀?

    新婚夜,新郎官这么话,真让人有一种所嫁非人的感觉。

    此时,所有人的目光中都带着谴责,看得水源都以为他做了什么天怒人愿的事情。

    他昨天虽然喝的多了些,但还没喝到断篇的地步。记忆那么清楚,如何能够不记得这两句话到底是怎么出来的。

    “殿下,娘娘,前面退朝了。”

    就在屋里气氛向着诡异迈进时,旺财自殿外走进来,行了个礼,连忙将他盯着的事了。

    听到旺财这话,无论是水源还是贾妞也都不闲扯蛋了,连忙自榻上起身,快步走进内室,由着贴身的宫人侍候着套上吉服,又戴了几样大首饰,这才牵着手从了寝宫,朝着当今的宫殿行去。

    当然了,贾妞那腰也从原来的过劳,变成了跟水源一样的扭闪伤。昨日大婚,今儿两口子去请安,在这宫里又坐不得轿,抬不得撵,便只能横着晃悠着出了宫,那一路上,风景独好。

    ╮(╯▽╰)╭

    戴权是宫里的大总管,虽然水源从来不曾给他赏钱,但戴权却一点都不曾轻慢了他。

    所有人都瞧不起他们这些阉人,但唯有水源瞧不起他们的原因是……身外物。

    下了早朝,当今一般情况下会休息半个时辰。这个时间便是起早上朝的当今用些点心的。

    今天,当今刚用了两块点心,戴权的徒弟容大海便声进来回他师傅,是外面有工部的大臣要来回事。

    戴权想着今日水源还要带着贾妞过来请安,便轻轻地在容大海耳边低声吩咐了数语。那容大海点头出去,便照着他师傅的吩咐对着来回事的大臣了。

    那大臣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再加上来传话的又是进两年颇得戴权看重,又在当今面前挂了号的容大海,便笑着谢容大海提醒,是下晌再过来。

    容大海沉静的送走了工部的那位大臣,遥遥看向远处,眼底闪过一抹笑意,勾了勾嘴角,回了正殿。

    声的在戴权身边将外面的事情回了,戴权才让他退下去。

    退到大殿一旁,容大海笑着看他师傅笑着一朵菊花的将十九殿下和十九皇子妃来请安的事情了。

    “工部的周大人刚刚也来了,怕是见到了殿下,想起昨日是殿下大婚,也没让人通报,便又自己走了。”

    当今喝了口茶,心情极好,“那个老货,最会如此。”想了想,当今又吩咐,“让十九俩口子进来,再让人去工部传话,就让他过了晌午觐见。”

    戴权听了,自去吩咐不提。

    当然了,戴权虽然退出了大殿,也不过是在殿门口吩咐个太监去工部传话,然后便笑眯眯的站在那里等着水源和贾妞走近了。

    待两人走近,戴权向了台阶,先是一大串的好话恭喜这二人新婚大喜,然后在接了贾妞给的装着彩色珍珠的荷包后,嘴角的弧度又向上勾了勾。

    虽然早就许多年,没人送他鼓鼓的荷包了。再今年能够收到来自十九皇子家的荷包,这是一个从无到有的跨越,哪里还能够不满足呢。

    收了荷包,又恭敬的将金龙鱼夫妇迎了进去,都不需要再行通报。

    贾妞被水源牵着手,一直到进了大殿,站在了当今面前,这才松开她的手,两人一起朝着当今跪了下来。

    一番叩拜,当今叫了起,又给了这俩口子非常实在的赏赐,当今才以一个父亲的身份,对这二人叮嘱了又叮嘱。

    成亲了,就是大人了。可不兴再整那些幺蛾子。

    听到这话,水源本能的觉得他老子不是在他。

    他干啥了他?他不过就是发展了一下经济建设,既没想着造反,也没想着拉帮结伙谋朝篡位,这辈子活到二十岁,所有的心思除了攒银子就是娶媳妇了。

    这么一想,水源就委屈了。

    他容易嘛他。

    一天接受两波窦娥案件的水源,直接将所有的委屈都朝着他老爹使去了。

    将有了媳妇就忘了娘这个血淋淋的真相直接在他老子面前展开了。

    “的倒好听,那朕问你。四月份黄河修河堤,怎么到了现在,户部还是连个一文钱都没有拨出去。”当今想到工部周大人为什么会来见他,叹了口气,对着自己爱财如命的儿子劝道,“黄河决堤,两岸百姓必将生灵涂炭。这天下是水家的,百姓也是水家的。爱民如子,并不是便作数的。”

    水源听他老子这话,还特赞同的点了点头,“父皇所言及是,儿臣也是这般想的。只是自儿臣接管户部以来。年年都拨了修河堤的银子,可这几年,黄河哪年消停过。所以儿子便让人去对了账和调查决堤的原因。”

    自古以来便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水源在银子和账面上看得严了,可底下的人照样有办法捞到银子。

    比如,压榨民工的成本,抓壮丁和牢里的犯人去修河堤。再比如,修河堤的材料被偷功减料,换上最劣质的材料。再比如,修河堤都是一段一段修的,某县修某段,某城修几里。修与邻倒相连的地方,对于那些人迹罕至的便不修或是对付了事等等,等等。

    正所谓猫有猫道,鼠有鼠道,为了银钱,那是连下限都没有了。就冲这一点,水源都要自认不如,甘败下风。

    水至清岀无鱼,当今一路从皇子杀出重围,底下的那点猫腻,他如何不知道。只是知道又如何,他能做的不过是查到一个杀一家罢了。

    “那你迟迟不将修河堤的银子放出去,这么推着,可是想到了解决办法?”

    听到这话,水源使劲的点了点头,然后左右看了一眼,朝着那边的容大海道,“你倒是机灵点,给我媳妇搬个椅子来呀。”

    水源与贾妞请过安,便一直站着。现在既然到了正事,那一时半会儿,水源平日里上朝,倒是站习惯了,他可不准备让他媳妇也站出习惯。

    于是自然而然的支使当今宫里的太监给贾妞搬椅子。

    知道水源嚣张,但容大海从来没有想过水源可以嚣张到这份上,愣了一下神,然后去看他师傅戴权。见他师傅点头,这才颠颠的去搬了把椅子过来。

    搬椅子的时候,容大海想到现在是二月天,又特意加了张椅垫放上去。

    贾妞见了椅子,又回头看她昨天儿新上任的公爹,见公爹压根没管她,便对着容大海声的道了谢,这才轻轻的坐了下来。

    水源见媳妇坐好了,然后才又对戴权挤眉弄眼了一番,戴权摸了摸袖子里的荷包,他就知道这荷包不好拿。于是又给徒弟使了眼色,让容大海上点心上茶水。

    “将前儿下面进上来的十月桔捡些好的给十九家的,朕记得她的时候便极爱吃这个,上次跟贾代善那老东西一口气吃了朕一盘子。”

    贾妞面上一红,讪讪的起身向当今道谢,至于今天会不会吃下一盘子,贾妞表示,成亲第二天,她还得矜持着点。

    少时,贾妞坐在下面,点心茶水瓜果都齐了,水源也开始将自己想了许久的‘黄河河堤承包制’跟他老爹分享了一下心得体会。

    “上个月儿臣让人统计了一下本朝一共有多少皇商。从开国那会的紫薇舍人算起,一直到去年,本朝一共有十八家皇商。儿臣想了一下,经河道扩宽延伸,黄河至今以长至四千三百里。需要修筑河堤的,也有三千五百里。一般是黄河两岸一起修筑,那么就又多了一倍,算下来就是七千里。”

    当今点头,这些数据朝中的人怕是没有人不知道的,“你有话便直。”

    当今看了一眼有意卖弄的儿子,又看了一眼听得聚精会神的儿媳妇,心里甭提多无力了。

    “儿臣是想着,将这七千里河堤,分成七份,由这十八位皇商自行选购。以后修河堤,便由皇商出力,朝中一干人等除了检查最终的修堤结果外,其他时候都不得参与进来。当然了,户部之后每年都拨下一笔修河堤的款子给这些皇商。若是黄河再出现决堤的事情,出事的部分只找负责的那位皇商,抄家,诛九族,以儆效尤。”

    往年修河堤的银子,都是户部拨下去的。之后下发到地方前,会被一层一层的剥削到一大半。若是这笔银子直接落到皇商手里,官府的人便没办法一层一层的剥削。这样修河堤的成本也会有所提高。

    再一个,将这份事情分配出去,也省了朝.廷和工部许多的工作量。将来就算是真的出了事,百姓们怨恨的也不会是朝.廷,虽会有回护,却也没了什么官官相护的法了。

    “父皇,儿子也是为了您着想,您登基至今几十年,光是罪已诏都下了多少回了?可问题是您下的那些罪已诏又有多少是被下面的人连累的?天灾倒也罢了,谁让老天爷也得有个心情不好的时候,发发脾气呢。可那些人祸呢?您老就不觉得冤?”

    怎么不觉得。

    当今不但觉得冤,他还得帮那些个混蛋背黑锅。

    “这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只是将在外军令都有所不受,若是……”携款跑了或是发现事不对,拍拍屁股溜了呢。

    水源一听他老爹这话,又是爽朗一笑,“父皇,您在逗儿子吗?边疆大将的妻儿哪家的是跟在他身边了?照此办理不就是了。”

    那些手握重权的边疆大将,谁家老不是在京城中大当质子。等到那些个皇商‘竞标’完成了,自然是要让他们举家都搬到京城来居住的。

    为了方便管理,还可以在京城的西面圈定一个区域,专门给这些人居住。

    当今想了想水源的这个办法,越想越觉得可操作性非常强。当即便决定下晌叫一些内阁和朝中重臣来御书房好好的讨论一下这个办法的可行性。

    不过这个办法要是真的通过了,他这个儿子可算是又无形中得罪了一批人。

    但不管怎么样,这个办法却是解决了他不少麻烦。

    “果然是成了亲,人都跟着懂事了。”当今看了一眼站得笔直的儿子,又看了一眼一旁自己剥着皮吃十月桔的儿媳妇,心下又满意了几分。

    原本当今就对这俩口子没有多少期待,现在水源只要做出一点成绩,都能让当今满意半天。

    失望太多次了……

    看儿子,当今心情好。再看从看到大的儿媳妇,当今的心情又好了几分,“到是比正月那会儿瘦了不少,十九家的,多吃些,能吃是福。”

    贾妞被自家男人那舍我其谁,夸夸其淡的样子一下子迷到了。

    她还在感慨这个人类雄性并不是那么一无事处时,便听到便宜公爹这话,刚刚还明媚的心情,一下子就变得忧伤了许多。

    “……谢父皇。”

    起身谢过,贾妞又坐了回去。反正她从在当今面前就能捞到座位,此时座下去,一点也没有那股子坐立不安的劲头。

    当今看着儿媳妇将自己的茶杯递给儿子,儿子笑眯眯的接过来,一点不嫌弃的喝了大半杯后,心下不知怎么的倒有几分羡慕。

    其实这么简单的过日子也挺好。

    可惜……生在帝王家,总有许多的不得已。

    不知道是触景生情,还是旁的什么,当今不知道怎么的,竟然对着地中央的水源问道,“十九,朕问你,你觉得朕百年后应该将皇位传给谁,才不会辜负了这天下社稷?”

    水源一听这话,眼中满是期待,对着他老子摇了摇那看不见的尾巴,整个人傻憨傻憨的,“我呀,我呀。”

    当今:……

    当他没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