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A+A-

    两扇厚重的漆红大门“吱呀”一声开了,露出一条缝,宥宁没防住门是往外推的,后退好几步才稳住身形。

    她扭头一看胖姑娘离得三尺远,悠哉悠哉啃着她的大苹果。

    嘿,这丫头也不知提醒一声。

    宥宁朝门内看去,十几人挤在这门缝当中,她抬了抬眉,这是欢迎她呢还是堵着不让进呢?

    众人脸上五彩纷呈,表情耐人寻味。

    “周伯伯,怎么还不让宁哥哥进去呀?”胖姑娘在门口喊了一嗓子,中气十足。

    关键时刻没掉链子,够意思。宥宁默默在心中为她点了个赞,化解了这莫名的尴尬。

    “我儿,你终于回来了。”话的是一年近五十的男人,这群人里年纪最大的,这话一出声音就全哽住了,双目含泪。

    这人身材胖高,脸如满月,面白无须,眼睛而肿,一身褐色右衽圆领缎袍,腰缠玉带。右手大拇指戴了一枚翡翠扳指,扳指正中间有一圈细细的黑线。

    “吱呀”一声,红门被下人全部推开。

    “爹爹......”宥宁喊得那叫一个情真意切,双眼含泪,声音微颤。这一声爹爹包含着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回家后的那种喜悦、安心、委屈,还带着几分少女特意娇嗔。

    众人愣住了,嘴巴张得能吞下一只豆沙包大的拳头。你看看我,我瞅瞅你,继而齐刷刷扭头盯着宥宁,目光热切,带着某种期盼。

    宥宁见状,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脑中念头快速闪过:是自己表演的痕迹太过于浮夸?

    那男人却连声道:“好好好,爹爹的好宁儿,快些进来。”

    宥宁心中的大石头落了地。

    此人正是原主的父亲周文启,也是桃源县的一方县令。

    一中年美妇来晚了一步,扒开众人,站在宥宁眼前,指了指自己,心翼翼又殷切地问:“我呢?宁儿,我是谁?”

    “娘?!”这十几人里,这妇人跟周老爷年纪相仿,应该没错。

    “我儿啊,”中年美妇嗷地一声扑上来,一把抱住宥宁,放声大哭,“你终于认识娘了,我可怜的宁儿。”

    其他人招呼着:“弟,快些进来。”

    宥宁胸口被撞得一震,一口气差点没缓过来。

    这中年美妇自然就是周宥宁的母亲大人,柳玉湖。

    “夫人呐,别哭了,宁儿回来就好,有话咱们回屋再慢慢聊。”周文启拍了拍柳玉湖的手。

    “瞧娘这脑子。”柳玉湖又哭又笑,扶着宥宁的胳膊,将人牵了进来,心避开她受伤的手。

    周府是个三进的院子,坐北朝南。

    一行人进了垂花门,左右是抄手游廊,迎面是一方影壁,常见的花鸟题字图案。

    这是一个典型四合院的格局。

    南边是饭厅和消遣之处,宥宁瞧见地上有些碎碗片,想来刚才在门口听见的动静就是摔碗的声音。

    正北主屋是周文启和她夫人的,两头东西耳房各一间。

    东西厢房是一明两暗的格局,是周家公子们的住处。

    这离宅门不远,听得见有人在门口话。

    “周大人,属下无能,还不曾寻到公子,我们准备出镇找。”

    “吴捕头,此事我正要同你,宁儿已经回了。这几天辛苦兄弟们了,这些钱你拿去请他们喝酒,改日我再接你们吃饭。对了,每日同去找人的乡里乡亲也不要落下,钱不够,明天我带去衙门。”周老爷的高兴溢于言外。

    宥宁满腹狐疑,官差也管自己叫公子?

    再多余的话,听不到了,柳玉湖带着宥宁已经过了主屋厅堂,到了后院。

    后院靠右角落处建了座三层高的楼,是周家姐们的闺房。

    最后是一排后罩房。丫鬟、婆子们吃住在这儿,周家姐们的厨房也在这,还有几处杂物间。

    宥宁的房间在二楼最里面,门上有个“宥”字。

    “宁儿,这儿就是你的卧房。”美妇将宥宁拉到窗下的炕上坐定,吩咐了下人,又同她着家里人的情况。

    宥宁琢磨了好一会才明白这房间怪在哪儿。这屋里无论是陈设还是颜色没一处能看出是个女孩的房间。

    有丫鬟了水进来,陪在柳玉湖身边的范妈妈稍稍替宥宁梳洗了一下,换了外衣。

    片刻又有丫鬟进来禀告:“夫人,大夫在楼下前厅侯着。”

    柳玉湖挥了挥手,让丫鬟下去:“宁儿,你先吃点垫垫肚子,厨房已经在准备早饭了。”

    “娘,我不饿。”宥宁已经饿过劲了,现在只想洗个澡睡上一睡。

    “我儿,疼得厉害吧?”柳玉湖捧着她满是伤痕的手,心疼得不行,替她吹了吹,眼泪又是将落未落。

    宥宁抽回双手,十岁以来就没跟爸妈这么亲昵了。看着柳玉湖神色低落了下去,她暗叹了口气,忙连声安抚:“娘,不疼,不疼。”

    柳玉湖怕她哄自己,不愿意去看大夫,拿着哄孩的口气:“宁儿,楼下来了个胡子伯伯,我们去跟他玩会好吗?玩过后,娘就带你去吃糖人,好不好?”

    宥宁无奈地点了点头,柳玉湖方转忧为喜。

    看完大夫,早饭已经熟了。一碗面条、一个馒头、一碟子菜吃下肚,吃了这么多,宥宁才搁下筷子。

    饭桌上众人光顾着看她,跟看猴子把戏一样。

    “弟懂事了,会自己吃饭了,坐得住了。”这是大姐,周絮宁。听柳玉湖,大姐今年23,本该前年出嫁的,因宥宁生病,就把婚事往后推了推。

    大姐五官巧精致,巴掌大的脸,皮肤白皙,话温温和和,未语笑先迎,一副江南女子的温婉。

    “对,宁弟弟今天没掉饭了。以前啊饭菜是天上一半地上一半,掉的比吃的还多。”这话的是二姐周佳宁,言语活泼,笑声爽朗。

    二姐是典型北方女子模样,身形高挑、浓眉大眼,自带一股英气。

    她今年21了,已经许了婆家,待大姐大婚后,她就出嫁。

    宥宁头大如斗。这个原主人设太搞人了,时时刻刻在给她“惊喜”,这马甲分分钟能掉。

    “好了,好了,吃饭都堵不住你们嘴。宁儿累了,我带她先去休息。”柳玉湖见宥宁低着头不出声,以为她恼了,忙出言断众人,起身带她回了房。

    之前柳玉湖给她了家里的情况,饭桌上一照面,人就认全了,丫鬟和婆子见过的也都认识了。

    “宁儿,你看,这全是你的衣裳,衣领上都有你的名字。”周夫人柳玉湖开衣橱,她怕这孩子不信。

    周宥宁随着周夫人的手看了过去,果真,衣领上件件都绣有名字,裤子和袜子也不例外。她突然想起脚上这双袜子也绣了宥宁二字。

    只是这服饰全是男款,无一件裙衫,还有周家兄弟姐妹也都喊她“弟”。要不是确定自己是女的,她真有一股马上脱下裤子检查是男是女的冲动。

    家里人都默认她是男的,这就太诡异了。

    “娘,我想洗澡澡。”这叠字一出口,宥宁自己先恶寒了一下。

    “好,好,我给你拿衣服,娘替你洗澡。”柳玉湖连声回答。

    “娘,我想美美的。”宥宁戳了戳柳玉湖胸口的花纹,继续试探。

    柳玉湖脸色都变了:“宁儿啊,你是男孩,这衣服才适合你穿,娘的衣服啊只适合姐姐他们穿,你穿不了的。”

    “喔。”宥宁委屈地低下头。心中杂念更多,刻意隐瞒她的性/别到底是为什么?阴谋?不得已?还是真有个男的叫宥宁?

    “宁儿,宁儿......”柳玉湖叫了她好几声,宥宁回过神,“你没事吧?要不你先睡?睡饱了再起来洗?”

    “我洗。”宥宁心里时刻提醒自己,少话,短句。

    这回范妈妈替她洗澡,她硬着头皮没敢推脱。

    躺在床上,柳玉湖陪在一旁,没一会宥宁眯瞪着眼睛,轻轻叫了一声娘,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柳玉湖替她放下纱帐,悄悄关上门。

    “夫人,怎么样?”周文启等在门口。

    “睡着了,就觉得跟以前哪里不一样了。”到底是做娘的心细,柳玉湖压着声音,“老爷,她这样子,县令还让她做吗?”

    “做,不然怎么办?她回来了,这个位置自然得给她,我已经卸任了,现在也不过暂代。”周文启声音有点沉,不像见到宥宁时的样子。

    “你啊,迟早我们都要被你害死的呀。”柳玉湖不知该什么,率先下了楼。

    “夫人.........”周文启追了下去。

    宥宁慢慢睁开眼睛,不由得替自己担心:真是离了狼窝又入了虎穴,步步惊心。

    既然原主本身就不正常,不如自己趁机博一把,只是自己这女儿身怎么办?扮得越久,麻烦越大。

    只是人越来越迷糊,宥宁阖上眼睛,这次是真的沉沉睡了过去。

    门吱呀一声被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