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婆婆05
对于儿子的勇士行为,马武心里是赞赏的,拍了拍他肩膀:“那爹就先走了。”
彩蝶镇有一菩萨庙,当地的妇人商人都喜欢到这里来拜拜,有病的求病好,无病的求发财。反正菩萨拜多了也不吃亏,顾此菩萨庙的香火络绎不绝。
蔡三娘因为不信什么鬼神,还是第一次来拜菩萨。宽大的马车虽然不奢华,可马家是彩蝶镇有名的大户,车夫停好车后,不少忌惮她恶名的妇人商旅通通绕路走。
蔡三娘走到宽敞的大路上,左边站着儿子,右边站着辅婵儿陪她话聊天。她乐呵得眉眼弯弯,把扶着儿子的儿媳妇抛到一边儿,心情逐渐好了起来。
当她接过仆妇递来的三炷香,拜了菩萨后,才想起她的儿媳妇:“儿媳妇,你陪婆婆到处走走。”
秀才跟着媳妇,她去哪儿他就去哪儿,蔡三娘敛眉:“儿子身体弱,你去后院厢房歇息。”
“我离不开媳妇。”
“你媳妇没嫁过来的时候,你不也活得好好的。”蔡三娘不容儿子多,非要弄走他媳妇儿。
秀才站在原地,心情不愉,一股清香从身旁钻过来,辅婵儿:“我陪马公子去歇息吧。”秀才避开辅婵儿的触碰,声音淡淡:“管家扶我就好。”
管家走上前搀扶秀才。
辅婵儿愣在原地,咬了咬下唇:“是不是婵儿不好,所以马公子不喜欢我。”
秀才蹙眉,正想话。叽叽喳喳的女人声音传了过来。
“这不是辅县令的千金么,好好的姑娘家怎么大庭广众问这个,也不知道羞耻。”
“什么羞耻不羞耻的,问有妇之夫这个,一看就是不知廉耻。”
咯咯的嬉笑声响起,秀才认出声音,“是二姨娘和三姨娘呀。”一堆脂粉味飘来,不下七八种,秀才不知道来的到底是哪几位李家姨娘,没有主动打招呼。
另外五位姨娘咯咯笑着:“还有我们也来啦。”
虽然她们只是李有才的妾侍,可她们对琼琚好,秀才当然对她们客客气气的,一一请安后,众人环绕着他走向后院。
辅婵儿脸色乍青乍白,死死捏帕子,似乎要把一股子的怨气通通撒在帕子里头。
三姨娘回头冷笑:“辅姐一个姑娘家的,还是要多注意些,马公子再好也是我们家大姐的夫婿,您大庭广众这样,怕是不太好。”
辅县令家的千金在彩蝶镇当然是厉害的,可能比他们李家厉害么。
他们李家虽然是商户,但他们家的二爷可是朝廷大员,身边一个随从也是有阶品的。
跟他们李家一比,辅婵儿那点儿家世就拿不出了。
长得没他们家大姐漂亮,家世没他们家大姐厉害,还敢跟她们家大姐抢男人。
啧啧啧,谁给她的勇气。
香客们都投来讥讽的目光,辅婵儿脸色更加阴沉。
陪着她的丫鬟们都觉得不自在了:“姐,我们还走不走。”
“走什么走,上赶着被骂么。”
丫鬟们顿时闭嘴了。
后花园里,七个姨娘众星拱月把瞎眼的姑爷引向树荫亭下,还七嘴八舌让他评理。
“你娘是土匪,握铁鞭杀过人的。我们家琚琚是个文弱的姑娘,虽然有点脾气,可她是个好姑娘,家室好,人品好,能嫁给你,可是低嫁。你们马家这样糟蹋我们家的姑娘,是不是太过分了。”
“是呀是呀!她从到大都没拿过针线,怎么能织布呢。”
“不织布就不给饭吃,亏你娘想的出来。”
秀才知道是他娘过分了,不敢还口,保证:“我这辈子就喜欢我媳妇,我一定会对她好的。”
听了秀才的话,七个姨娘脸上绽放出笑容:“你这么想就对了。听辅婵儿喜欢你,可你千万要稳住,那姑娘心思重,没我们家姑娘漂亮善良心地好,还勾引她的丈夫,最不知廉耻,你可千万别纳她。”
她们是看出来了,蔡三娘那个土匪婆娘没她们家姑娘厉害,就想让辅婵儿过门,好打压她们姑娘。
老虔婆一把年纪还这么恶毒,也就马武能容忍这个臭土匪婆娘。
***
菩萨庙后院有一颗许愿树。无数公子都陪着心爱的姑娘抛许愿果。
苹果由红凌裹住,往树上一抛,若是顺利挂在树上,愿望就可以实现。
蔡三娘一把年纪当然不信这些唬人骗人的玩意儿,不过她见儿媳妇一个姑娘挺感兴趣的,让仆妇买了两枚许愿果。
蔡三娘拿许愿果往树上抛,她经常挥鞭子,腕力道足,胳膊没甩就把许愿果抛挂在树上,稳稳当当的,比一般的读书人还厉害。
她挑了挑眉梢:“儿媳妇也试试。”
琼琚颔首,接过许愿果随一扔,许愿果掠过枝头,挂在头顶,两个红凌缠住枝头,挂的特别高。
一旁的姑娘惊讶:“这个姐姐好厉害呀!”
公子扔了几次许愿果都没挂住,让一个漂亮的娘子比了下去,面子不佳:“还成吧。”
蔡三娘又一次被儿媳妇比下去了,心中的优越感没了:“这玩意儿可真无聊,咱们走吧。”
两名仆妇引路,一众人正想换个地方,前方一群人慌慌忙忙冲过来。琼琚挡在婆婆面前,护住她:“前面似乎发生了大事,我们绕路走。”
她正着,后面也传来慌乱的大叫。
虽然儿媳妇护住自己,蔡三娘很高兴,可她爱面子,挺了挺腰杆:“这里是菩萨庙,能出什么大事。”
她虽然不信菩萨佛祖,可彩蝶镇大半的人都信奉菩萨佛祖,敢在菩萨庙闹事,不怕彩蝶镇镇民一人一口唾沫把他给淹死。
去打听消息的仆妇慌慌张张跑回来:“不好啦夫人,有土匪闯进来打劫。”
“土匪?哪个山头的,敢这么猖狂。”蔡三娘很生气,她以前也是个土匪,但从来没有无缘无故打劫老百姓的,现在这些土匪摆明了就是欺负弱,她蔡三娘既然碰上了,这事就必须要管。
“婆婆,相公还在庙里呢,土匪们在后院肆意横行,怕相公被他们劫持了去。我们必须要冷静,不宜动粗。”
儿媳妇很淡定,蔡三娘收起了鞭子:“你得对。”
前后夹击的土匪们汇合了,他们能来观音庙打劫,都不是良善之人。见到男的,不由分,先恐吓一番,见到漂亮的姑娘,也调戏一顿,幸好都没有随意拔刀伤人性命。
琼琚生得漂亮,土匪们远远就瞧上她的容貌,双目大放精光。
“这娘子好漂亮呀!”
“带回去好好玩玩。”
琼琚蹙眉:“我是彩蝶镇李有才的闺女,我二叔是锦国三品大员,你们动了我对你们没好处,如果你们不伤害我,把我当成人质,我家里可以给你们一大笔银子。”
土匪出来混的不外乎就是求财,几个土匪见这娘子气质优雅,面对土匪不慌不忙,对她的三品大员叔叔还真是忌惮了。
一个土匪歇了调戏的心思,拿出一条麻绳:“都捆回去,让大哥做主。”
人质都关押在一处,琼琚的七个姨娘见她也被抓来了,纷纷跑来安慰:“没受伤吧,那些土匪都是天杀的混蛋,一定不得好死。”
“他们居然想把我们给买了,真是岂有此理。”
“等老爷来救我们,一定剥了他们的土匪皮。”
“我相公呢?”
“我儿子呢?”
琼琚难得和土匪婆婆默契一回,七个姨娘被捆住,但腿还能自由活动,让出一条道路,两个女人都着急看着秀才:“没受伤就好。”
辅婵儿也在人群中,她被土匪们羞辱了一番,外衫被脱落,样子有些狼狈:“婶婶,您没事吧。”
蔡三娘巧妙挣脱捆的绳子,脱外衫给姑娘罩住身躯,免得影响她闺誉:“没事没事,你没事就好。”又给她松了绑。
辅婵儿搂住蔡三娘,眼泪止不住往下滴:“都怪婵儿不好,要不是婵儿心悦马公子,婶婶也不会为了婵儿来观音庙受苦。”
儿媳妇和她的七个姨娘都看着蔡三娘,让她一张老脸涨得通红,赶紧推开辅婵儿:“别胡八道,是你拜拜观音能心情好,我才来的。”
“婆婆,我信你。”在琼琚心中,她的土匪婆婆是一不二的,要是她真想让辅婵儿过门,直接八抬大轿抬她进马府就好,犯不着让她跟自己的相公培养什么感情。
她放下牵着秀才的,往前走了一步,秀才以为她生气了,放低声音哄着:“媳妇,我娘不是故意的。”
“婆婆是什么人,我心中有数。”
琼琚让七位姨娘照顾秀才,只身一人走到屋子门口,脚踢了踢大门,提高音量:“彩蝶镇辅县令的闺女在这里,她已经让她老爹带衙役来了,你们还不处置她,待会儿可就晚了。”
门外响起土匪的惊呼:“快去禀告大哥。”
“琚琚,你”辅婵儿吓得花容失色,她确实让人去通知她爹了。
丫鬟们也慌张了:“姐,我们该怎么办。”
蔡三娘还真以为她儿媳妇信她的话了,没想到她又弄出这么一:“李琼琚,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整这些私人恩怨。”
秀才安慰他娘:“琚琚也许是有原因的。”
“老娘生你养你,你都不信老娘。你媳妇才嫁给你几天,你就这样帮她。”
土匪头子很快就到来,他让弟开锁。扛着大刀雄赳赳走入时,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漂亮的娘子,梳妇人髻,脸若银盘,眼似秋水,他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美人,眼睛越看越直了:“好俊的娘子呀。”
“俊么。”琼琚咧嘴一笑,眉眼弯弯。土匪头子眼里更难藏惊艳,正想开口调戏,琼琚一脚踹到他垮下,挣脱捆住她胳膊的麻绳,目光冷冽。
土匪头子垮下疼得正满地打滚,大刀被他甩到一旁,压根顾不上。
有土匪回过神来,大吼:“杀了这娘们为大哥报仇。”四周响起一阵尖锐的鸟啼声。土匪们觉得脑袋忽然发胀,疼得厉害。
琼琚捡起土匪头子的大刀,回头叮嘱蔡三娘:“婆婆保护好相公。”
站在儿子身旁的蔡三娘从惊讶中回过神,掏出中鞭子,护住儿子,喊:“儿媳妇,你放心。”
琼琚起刀落,一刀一个把土匪们的脑袋给劈了。刹那间,头颅四蹿,鲜血四溅。
关押在房间的人质有男有女,有老有弱,谁都没见到这么血腥的场面,吓得尖叫。但他们的声音加起来都没有灌灌的尖锐厉害。
鸟鸣啼起,土匪们四肢渐渐无力,眼看一把沾血的大刀挥来,连尖叫求饶的力气都没有。
不稍一会儿,辅县令带着众多衙役都来啦。
辅婵儿寻求老爹的庇护,哭得稀里哗啦,但他现在是来干大事的,没空安慰闺女,看着满地人头,皱眉:“谁干的。”
他是来剿匪的,还没剿成,土匪都死了。
那他怎么立大功升官发财呀。
辅婵儿停止哭泣:“是琚琚做的,太太残暴血腥了。”
“琚琚?李琼琚。”辅县令见闺女给他使眼色,一下子就明白了闺女的意思。闺女对马家的瞎子有意思,现在李琼琚砍了人的脑袋,甭管是不是土匪,反正杀人收监天经地义。而他是来剿匪的,没了杀土匪的领功人,那功劳就是他的。
到时升官发财指日可待。
“李琼琚,好你个刁妇,竟然杀人性命,来人收监。”
“谁敢靠近我闺女一步。”李有才带着数十个家仆雄赳赳赶来,双撑腰。
七个姨娘都有了主心骨,兴高采烈躲到老爷身后,委屈的委屈,哭诉的哭诉。
李有才心烦:“都给我闭嘴。”瞪着辅县令那糟心的玩意儿,哼了哼:“我闺女可是彩蝶镇的女英雄,谁敢收她的监。我同意,我二弟也不同意。”
眼看升官发财的会就这样溜走,辅县令再不甘心也没办法,赔笑:“我当然知道马少夫人是女英雄,不过她这样把土匪都杀光了,锦国律法得走一趟,不然我没法交差。”
“你这样对我家琚琚,我也没法跟我二弟交差呀。”李有才的恨不比辅县令的少,别当他不知道这对狗父女打的什么歪主意。
长得人模狗样的,尽干畜生事儿。
我呸。
李有才已经跟辅家结怨,再也没必要维持什么面子情,领着他的女人们雄赳赳走到前头,一看到提着大刀的闺女,心疼得更加厉害。
土匪的头颅滚了一地,血淋淋的,连他这个大男人看到都觉得害怕。瞧瞧他的闺女呀,都命苦成什么样子了。从前是鸡都没杀过一只,现在嫁了马家,让蔡三娘那个土匪婆娘刁难成什么样子了。
李有才没忍住让泪水流下脸颊:“我苦命的闺女呀,你别怕别怕,咱们现在回家,再也不去那糟心的马家了,瞧瞧你被他们逼成什么样了。”
“爹,我没事儿。”
琼琚扔了大刀,抬头看向屋檐的灌灌,眼神示意它飞走。
灌灌刚才叫了一嗓子,累得不行,就算女王大人不,它也是不会留的。
辅婵儿注意到灌灌,捏了捏指,更加楚楚可怜:“琚琚,那是什么鸟,为什么它一叫,土匪们看见你的刀都不动了。”
“鸟?鸟在哪?”还没放弃升官发财的辅县令大喊:“都给本大人去找。”
衙役们正想行动,蔡三娘扶着儿子走出房屋,冷笑:“都辅县令是父母官,来了这地,不想着救百姓也就罢了,你还找鸟呀,可真有意思。菩提庙的姑子们可都等着大人的缓呢。”
辅县令脸色难看,蔡三娘又看着琼琚:“儿媳妇,咱们回家吧。”
琼琚扶住秀才:“好的,婆婆。”
她跟爹和七个姨娘告别后,一行人走出菩提庙。辅婵儿追了出来,泫然欲泣:“婶婶可是生我的气呀,我不是故意的,您知道我爹是彩蝶镇百姓的父母官”
不等她完,蔡三娘拍拍儿媳妇的:“走吧,儿媳妇。”
一行人渐行渐远,独留了脸色越来越难看的辅婵儿在原地。
***
菩提庙混进无数土匪欲对菩提庙的姑子和游客行暴,被女侠李琼琚杀了半数,土匪头子也受了重伤,没过多久的半残日子就得上断头台。
官府贴公榜褒奖为民除害的女英雄李琼琚。
三日后,衙役们审问出土匪群来历,他们原是海边倭寇,被锦**队攻打后,过上了流匪的日子,专抓年轻男女卖到海上。
男的为奴隶,女的做娼妓。他们作案三月,拐卖年轻男女数百人,赚了黄金九千两。
有丢人的家人报官,流匪被悬赏后,一路逃亡到彩蝶镇,本想在彩蝶镇干一票大的就远渡海外,现在没干成,就死了大半,也算报应。
菩提庙一行算是有惊无险,蔡三娘头一回拜菩萨就整了这出,她觉得她跟菩萨犯冲,再也不想踏进菩提庙了。
不过经此一事,她认同了琼琚这个儿媳妇。
她儿子莫名其妙领了个媳妇回家,她心中有气想整顿,谁知丈夫和儿子都偏帮儿媳妇,让她好几次颜面无存。
现在她是想明白了,她这个儿媳妇虽老是犟嘴,经常顶撞她这个婆婆,但还是挺孝顺的。
比如她故意刁难的时候,还陪她去买菜,让她做饭二话不就直奔厨房去;有危险时能惦记她和儿子,也能砍土匪脑袋救她和儿子性命。
这样的儿媳妇挺好,她没必要拿别人家的贤惠儿媳妇比自家的。
自家的儿媳妇家世样貌都能拿出,并不差什么。
想通了这点,蔡三娘也不要求琼琚亲自做饭什么的,横竖马家仆妇多,儿媳妇不懂厨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马武从如意绣庄回来,见到一大桌子的菜被摆上饭桌,又见媳妇把撸起袖子放下,满脸笑容:“这些都是我媳妇亲自下厨做的,我媳妇太能干了。”
他俯身在媳妇脸颊吧唧地亲了一口。
蔡三娘不自在别开脸:“都一把年纪了,怎么还整这套。”
“疼媳妇不分年纪。”马武坐下,刚拿起筷子就被媳妇打掉。她哼了哼:“儿子和儿媳妇还没上桌呢,你吃什么吃。”
母老虎肯跟豹子歇战,家庭和睦,马武笑嘻嘻:“媳妇的艺好,我想先尝尝。”
“什么好不好的,这些菜都做了一辈子,来来去去就这几道,早就吃腻了。”
“哪能腻呀!”马武扒了一大口饭,吃白饭也开心:“只要是媳妇做的,甭管做什么,那也是好吃的。”
秀才和琼琚踏入饭厅,他握住媳妇的,觉得爹得很有道理:“媳妇做的,什么都可以,我全部都喜欢。”
“这可是你的。”琼琚扶他坐下。
秀才嘴角忍不住勾起:“我的。”
蔡三娘让他们都坐下,给儿子盛了碗汤:“我做了你最喜欢吃的栗子鸡汤,多喝点儿。”
秀才抿嘴:“谢谢娘。”蔡三娘又给儿媳妇盛了一碗:“儿媳妇也多喝点。”
“谢谢婆婆。”
一家人其乐融融,马武给媳妇盛汤:“媳妇喝汤。”
“行啦行啦,你也多喝点儿。”
管家来禀:“老爷夫人,董郎来了。”着,目光投向少夫人,带了几分歉意:“来找少夫人。”
琼琚给相公夹了块肉馍馍:“公公婆婆,我能让他进来么。”
董郎可是儿媳妇曾经的未婚夫,虽他逃婚了,可跟儿媳妇那是有从长大的情谊,马武不敢做主,把目光看向媳妇。蔡三娘接受了琼琚,自然不是气之人,“让他进来吧。”
李家是彩蝶镇有头有脸的大户,而且李有才打算让董郎做自己的女婿时,经常提携他,走到哪儿都是风风光光的。现在他没了李家的支持,跟之前简直判若两人,白净好看的脸蜡黄又泛着青白,穿着粗布衣,神色难看。
琼琚对无关紧要的人从来不会浪费时间,挑了挑眉梢:“你有事。”
“琚琚,咱们”
“停。”琼琚阻止他套近乎:“不熟,劳烦你叫我马少夫人。”
董郎本就难看的脸更加难看,眼中流露出痛心:“都怪我,要不是我,你也不会走到今天这地步,都是我的错。”
“啪”的一声巨响,蔡三娘放下筷子,目光凶狠。这个吃干饭的白脸到底是几个意思,什么叫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他这是敢嫌弃她儿子,活腻了。
土匪婆娘就搁了一下筷子,可董郎却觉得她随时会冲上来揍他,吓得退后一步:“琚琚,咱们换个地方话吧。”
琼琚站起,目光平静:“你想去哪儿话。”
“李府。”董郎露出讨好的笑:“咱们回家吧。”
“回家?”琼琚一巴掌扇到他脸上把他给打蒙了。从前的李琼琚被家人千般宠爱,虽然有些性子,却不会随便打人。董郎倒在地上,浑身发抖:“琚琚,你”
琼琚又是一脚踢他膝盖,管家靠两人近,听到董郎膝盖发出“咔嚓”的骨头断裂声,心里对少夫人的敬畏又高了一层楼。
董郎腿疼得厉害,抱着膝盖满地打滚。
琼琚冷哼:“你算个什么玩意儿,还敢回李府。”
董郎咬住牙根,忍住眼泪,好半晌才出一句话:“琚琚,我错了,求你给我一个会。”
“你从是不是吃我家的大米长大的。”
董郎不喜欢寄人篱下的日子,这会让他觉得自己是李家的一条狗,可他习惯养尊处优的日子后,让他回乡下过苦日子,他更加不愿意,点头:“是。”
“我爹让你娶我,你打在李府长大,是个知根知底的人,娶了我可以留在李府打理家业。有没有跟你,若是你不愿意,婚事作罢。”
“了。”
“那你心有所属,跟人逃婚,让我颜面尽失,你还想要会。”琼琚越想越气,一脚把他踢翻,他倒飞出去,撞到饭厅柱子,疼得龇牙咧嘴。
“把他拖出去。”马武白起家,最恨白吃白住,还过河拆桥的白眼狼。
管家已经招呼两个仆从进来,董郎还在垂死挣扎:“我对不起你,对不起李家,可我愿意改,我这辈子都会给对你好的。琚琚,你给我个会吧。”
敢到他们马家抢他们家的人,蔡三娘目光冰冷刺骨,秀才握成拳。但他们都没吭声,董郎对不住的是琼琚,这狗东西交给她处理就好。
琼琚看他都觉得是对自己眼珠子的亵渎:“跟你私奔的姑娘真可怜,竟然眼瞎看上你,还搭上了自己的一辈子。”她挥,两个仆从把人给拖了出去。
她拿帕子擦了擦眼睛,不想让狗东西玷污了她的眼:“老娘最恨白眼狼,以后让老娘在看见你,见一次打一次。”
董郎只被琼琚踢了膝盖和肩膀,可他浑身都疼,抬头见那黝冷的目光,吓得不出话了。
农家女王蝶在县衙外转来转去,董郎一瘸一拐走来时,眸光一亮,巴巴跑过去:“怎么样,马家闹翻天了么。”
董郎模样十分狼狈,脸上挂彩,话还流出几滴牙血,肩膀和膝盖都疼得厉害。本来县衙出公告李琼琚砍死土匪,他还不信。现在他不得不信,看来她嫁进马家,跟土匪婆婆学了几招,变厉害了。
“到底怎么样,你急死我了。”
董郎推开她:“没成,我被琚琚打出来了。”
“琚琚?你喊她这么亲密做什么。”王蝶挺了挺并不显的腹:“我告诉你,我有了你的孩子,你可千万不能吃回头草。”
“什么回头草,琚琚嫁了瞎子,已经瞧不上我了。”
“她怎么会瞧不上你,她嫁的可是瞎子。”王蝶也不懂有钱人家的女儿脑袋是不是长草了,就算未婚夫逃婚也不能嫁个瞎子,这不是有病么。
“那她不搭理你,马家岂不是翻不了天,这可怎么办。马家不翻天,辅姐一定会收拾我们的。”
他们得罪李有才,已经在彩蝶镇混不下去了,连夜逃亡,却还是被辅婵儿找了回来。她中有他们家的地契,要是再把田地收回,他们一家都得饿死。
董郎颓废坐到县衙外的阶梯,他本以为依着琼琚的性子会给他几分好脸,到时土匪婆娘以为他们有私情,马家必定乱翻天。琼琚被赶出马家,彩蝶镇还有哪个男人肯要一个被两个男人抛弃的弃妇,到时他就能继续做李家的上门女婿,吃香喝辣了。
现在计划被打乱,王蝶还惦记着家里的三亩地,他心头更加烦躁。
他娶了李琼琚,能继承李有才的家业,他娶王蝶,就得回家种地挨饿,这种日子他受够了。
“我现在去李家,你别跟着。”
“你去李家做什么?”
“我求求李有才,让他劝劝他闺女,别守着一个瞎子过日子。到时琚琚离开马家,我们一样能拿回乡下的地。”
王蝶摸了摸肚子的孩子,兴奋:“好好好,你快去。”
半个时候后,李府的奴仆把董郎丢到府衙门口。王蝶扑到他面前,摸着自己都险些认不出的脸,泪水稀里哗啦直落:“你们怎么能打人。”
“什么人?”李府仆从左右观看,顺便踢了一脚董郎:“我们只看到狗,没瞧见人呀。”
同伴哈哈大笑,见府衙衙役走出来,迎上去给了两锭银子:“我们家老爷被一条狗冲撞了,劳烦差大哥们帮帮忙,把人给弄走,不然不知疯狗什么时候跑出来冲撞我们家的姐,让她不高兴。”
衙役收了比干半年还多的工钱,拍胸脯叫好。几个衙役七八脚把人给抬走,王蝶着急想冲入县衙找辅婵儿,被衙役拦住。
“哪里来的疯婆娘,一块儿带走。”
彩蝶镇谁不知道董郎跟李家的恩怨,在他们眼中董郎简直是祖宗积德,长了张白脸被大财主看中,大财主家里没有儿子就一闺女,娶她闺女等于从此飞黄腾达,子孙无忧。而且他闺女还是个漂亮的大美人,这么好的事儿,谁不稀罕。
偏偏董郎脑子被驴给踢了,舍掉荣华富贵,跟一农家女私奔。
现在他还有脸回来。
李家没打死他算给他祖宗面子。
一男一女被衙役撵出彩蝶镇。围观的百姓个个好奇,董郎被打得鼻青脸肿面无全非,没人认出来。不过他们是认出了王蝶,也自然猜出董郎的身份。
“董郎还敢回来呀,听李员外见他一次就揍他一次。”
“揍他还是轻的,要是我,养了个这么糟心的破玩意儿,早把他给投井了。”
***
“姐,董郎被扔出彩蝶镇了。”
辅婵儿往池低撒了一把鱼粮,看游鱼争先恐后跑来抢吃的,神色冷漠:“与我何干。”
丫鬟低头,恭敬站在一旁:“那董郎家的地契。”
“烧了。”
她也没指望董郎会让琼琚被土匪婆娘和她的儿子厌恶,之所以让他去把马家闹事,无非是恼怒他大婚之日竟然不娶李琼琚,跟一个农家女跑了。
要是他娶了李琼琚,那秀才就是她的。
辅婵儿抓了一大把鱼粮丢水里,恨得牙痒痒:“绣庄准备得怎么样了。”
丫鬟接过她里的东西:“都准备好了。”
“那就好。”她跟李琼琚之间的博弈刚开始呢。
以短博长,她难免吃亏。
可现在是以长博短,她必胜。
如意绣庄在彩蝶镇是首屈一指的大绣庄,规模庞大,从养蝉到织布,再到刺绣是一条流水线完成。做工省事,省钱,款式新颖漂亮。
当地的乡绅商家夫人都喜欢到如意绣庄选制成品衣,更有甚者,外地的人也喜欢来如意绣庄大批选购。
马武身为如意绣庄的大老板,负责事宜诸多,常常忙得脚不沾地。为了不让夫人担心,他除了饭点准时,也没什么能够准时了。
今日却回家得格外早,坐在院子陪儿子和儿媳妇闲聊。
蔡三娘刚给儿子炖完汤,蹙眉:“你怎么回来得这么早,活儿都干完了。”
“活儿要经常做,息也要经常休。”
琼琚颔首:“公公得对。”她爹也要打理偌大的家业,可也有空闲娶八个妾回家伺候自己,用他的话:老子赚钱老子花,天经地义。
“公公要经常休息,劳逸结合,身体才能更加棒。钱是挣不完的,活儿也是干不完的,有个健康的身体,比什么都管用。”
“儿媳妇得好。”马武竖起一根大拇指:“到我心坎里去了。”
蔡三娘拧他耳朵:“嫁你二十年,我还不懂你。什么好好好的,绣庄出啥事儿了,怎么有空出来。”
秀才也了解他爹的性格,刚才就一言不发,现在越想越担心:“爹,是不是出大事了,难道绣庄关门了。”
他爹是个工作狂,一日闲不得,如果不是绣庄出事儿,不可能早早回家。
“公公,真出事了?”琼琚皱眉:“有什么事儿,你能跟我么,虽然生意的事情我不太懂,可我爹懂呀。”
“没事没事,你们别瞎操心。”马武笑了笑:“就是街尾开了家玉蝉绣庄,是辅县令的闺女开的,不少大户都去光顾了。现在如意绣庄的生意淡了下来,我也就空闲了。生意讲究的事情可多了,官字两个口,彩蝶镇最厉害的父母官,谁不给他几分脸,过两日就好。”
“玉蝉绣庄?”蔡三娘皱眉:“一个县令家的闺女,犯得着出来抛头露面么。”
马武和蔡三娘觉得姑娘开绣庄,大概只是玩玩,没过几日就会关门了。他们家如意绣庄的生意一定慢慢好起来。
谁知,一连七日,玉蝉绣庄非但没关门,反而因为绣娘刺绣精湛,赢了不少顾客的口碑。
有了竞争,如意绣庄的生意越发惨淡。今日店里的伙计等上一日,也没有一个夫人来买衣服或者做衣服。
马武着急了起来,想了很多新花样出来,可都不管用。
“你辅婵儿这丫头什么意思。”从前蔡三娘觉得人家姑娘温柔懂事,现在想起她就觉得糟心。
“你别想太多,玉蝉绣庄开在街尾,跟我们如意绣庄隔得老远。她不是有心针对我们的。”
马武是个生意人,想事情客观,并不会因为对辅婵儿印象不好就觉得人家姑娘干的事儿都动不纯:“起来,她跟儿媳妇的梁子似乎挺大的。”
蔡三娘颔首:“自从儿媳妇嫁到我们家里来,我才知道这两人不对付,从前可没听过什么风声。”
虽然她爱舞刀弄枪,可毕竟是妇人,没事的时候就爱跟仆妇聊聊八卦,知道彩蝶镇不少事情。
“也不是什么风声都能传出来的。儿媳妇性子强悍,不像工于心计的,可我就是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嫁给我们的儿子。”
“你儿子怎么了。”蔡三娘不满了:“那可是你生的,一表人才。”
“是是是,一表人才。”媳妇把儿子当眼珠子,马武把疑惑咽到肚子。
虽然他儿子挺好,可毕竟眼瞎,还没到人见人爱的地步,这儿媳妇和辅婵儿都盯上了他,这中间定有原因。
不过儿子娶了儿媳妇,儿媳妇也对儿子好。他们马家虽然是彩蝶镇的大户,可底蕴比不过李家。
马武左想右想也没想到儿媳妇图什么,也就不想了。
儿孙自有儿孙福,儿媳妇对儿子好就成。
如意绣庄的生意一日不好,秀才一日不高兴,才过了几日,人就瘦了一圈。
清晨,管家例行换完药后,琼琚回到屋里,见相公无精打采、神色蔫蔫:“相公,你想什么呢?”
秀才勉强挤出一个微笑:“是我不孝,是我不中用,还瞎了眼睛。”
“相公的眼睛。”琼琚刚触碰到他的脸,秀才便后仰躲开了,神色戒备:“刚、刚换了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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