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第一百二十六章
呼韩邪听完那侍从的转述之后,不由地笑了一下。
虽然现在裴钦墨和左逍心里很痛苦, 可呼韩邪的心里却很高兴。
既然左逍心里的人是宋池的话, 那裴钦墨和宋池便是情敌。
这几年来, 裴清殊如此重用宋池, 却对裴钦墨多方忽略。裴钦墨因爱而生恨,彻底背叛裴清殊,也就没什么可奇怪的了。
这对呼韩邪来,是十分有利的事情。
一个时辰之后,守帐的士兵走了进来,向呼韩邪传话:“殿下,那个齐国的安王爷又来找您了。”
“让他进来。”
虽然还没有见到裴钦墨, 不过呼韩邪已经能预料到他想什么了。
果然, 裴钦墨一张口, 问的就是他的姐夫左二公子今日为何而来。
“如你所料,他是来接左氏女回去的。不过你放心,本王已经婉拒了他。左氏既然是本王请来的客人,那本王自然会好好照料她的。”
裴钦墨做出松了一口气的样子:“那便多谢右贤王了。”
“举手之劳, 不必客气。”呼韩邪文绉绉地道, “对了,左二公子这次来,还是来求援的。据他所,他父亲左宁常年不带兵,不敌年轻力壮的傅然,希望本王能派兵支援。不过本王倒是觉得, 他们狗咬狗,内斗起来也不错,所以只让我那倒霉哥哥的儿子带了几千人过去意思意思。安王爷以为呢?”
裴钦墨有些不赞同地道:“襄王毕竟是逍儿的父亲……”
呼韩邪摇头笑道:“安王爷啊!你什么都好,就是坏在了一个‘情’字上。若是你能断了对那女人的心思,保准能和本王一起做一番大事业!”
裴钦墨闻言并没有露出半分感兴趣的样子,只是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其实本王倒是觉得,就算左宁他们败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起码帮助本王消耗了很大一部分齐军的兵力。对你来,左氏若成为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她以后怎么样,还不是任由你做主吗?”
裴钦墨听了,神色这才明亮几分。
“右贤王所言不无道理。其实我过来,还有另外一件事想同你详谈。其实想要彻底摧毁火器的话……”
裴钦墨上前几步,低声同呼韩邪了几句话。
呼韩邪听完,笑着点了点头。
……
“左二哥请留步!”
赶在左二公子离开北夏军营之前,裴钦墨追过去叫住了他。
左二公子转过身,笑吟吟地看向裴钦墨:“不知殿下有何吩咐?”
“吩咐不敢当,不过是想问问皇姐的近况。母妃身陷囹圄,皇姐应当很是担心吧?”
“景仪心中的确有些担忧,我只能安慰她有傅太后在,想来不会让母妃吃太多苦。”左二公子着,似不经意地瞄了裴钦墨身后的侍从一眼,目光很快便收了回来,“殿下放心,我会照顾好景仪的。至于逍儿……我便托付给你了。”
裴钦墨颔首道:“我定竭力护她周全。”
裴钦墨着,将一个平安符递给左二公子:“这是我离京之前不久,母妃替我和皇姐求的。母妃本想让我托人转交给皇姐,却没有想到不过数日之间便变了天。现在,就麻烦姐夫将此物转交给皇姐了。”
左二公子还有要事在身,接过那平安符之后,便匆匆地走了。
……
这些日子里,呼韩邪先是假身份暴露,不得不拼上性命逃离京城;再是投奔兄长,被董木合侮辱,过了好一段抬不起头的日子;现在接手兵权之后,他又迟迟无法取得突破性的进展……
这些事情一件件、一桩桩地累积起来,使得呼韩邪最近非常焦躁。
拿谢琬泄了通火之后,呼韩邪算是想明白了——看谢琬这个犯贱的模样就知道,齐人究竟有多没出息。为了一点情爱,简直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都做得出来。
事情都已经到了这一步,他不应该再疑神疑鬼,再去怀疑裴钦墨了。
毕竟裴钦墨已经不是第一次为爱疯狂——当年他只差一步就能坐上太子之位,却因区区一个女子而前途尽毁。可见对于此人而言,左逍就是他渡不过去的劫数。
不过,裴钦墨的劫数,恰恰正是能够帮助呼韩邪建功立业,坐上左贤王之位的重要助力。
想明白了之后,呼韩邪觉得事不宜迟,当天晚上便派了些高手悄悄潜入齐军,按照裴钦墨教他的方法,对神机营大部分的火器做了手脚。
次日一早,天才刚刚蒙蒙亮的时候,呼韩邪便亲自带兵,主动攻齐。
齐军闻讯之后立即做出了反应。像以前一样,先由神机营摆好火炮、鸟铳等火器立于阵前。待解决掉一部分匈奴的先锋之后,再由神枢营的骑兵上阵厮杀。
因为这样的突袭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大齐的将士们虽然紧张,但谁也没有过分害怕。
谁知就在他们以为这回也能像之前一样顺利破敌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大齐引以为傲的火器,竟然失灵了!
不仅了几个哑炮,竟然还有鸟铳炸了膛!
意外发生之后,操作鸟铳的士兵立马皮开肉绽,血肉模糊。
就在炮兵们惊讶不已的时候,匈奴的铁骑已经在北夏猛将延术的带领之下冲了过来……
……
战场上展开激烈的厮杀之时,乾元殿里,杜若正在殷勤地给裴清殊研墨。
就在这时,悦子进来通传,道是宜嫔娘娘求见。
“让她进来吧。”
在裴清殊的印象当中,宜嫔是个外表看起来大大咧咧,实际上很有分寸的女子,不会无事上门叨扰他的。
果然,宜嫔一进门,便神情严肃地对裴清殊道:“嫔妾有要事禀报皇上,还请皇上屏退左右!”
杜若听了,脸色瞬间变得不大好看,觉得宜嫔这是在刻意和她争宠:“宜嫔娘娘,您没看见皇上正在批阅奏章吗?有什么事情您快点了就是了,怎么好这样扰皇上。”
孟宜嫔毫不客气地道:“宓贵人,你这三天两头的就借着太后娘娘的名义往乾元殿跑,要扰皇上,后宫里怕是谁也不及你吧?”
“你……”杜若刚要还嘴,就听裴清殊果断地道:“宓贵人,你先下去。”
“皇上……”杜若微微嘟着嘴,委屈地唤了裴清殊一声。见他没有心软的意思,杜若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退了出去。
待所有人都退出去之后,宜嫔皱起眉头,对裴清殊正色道:“启禀皇上,嫔妾怀疑娴贵妃娘娘中了毒。”
“什么?!”裴清殊听之后很是惊讶,“怎么回事?”
“您也知道,贵妃娘娘近些日子经常头疼,恶心。虽贵妃娘娘体弱,但以前可从未有过类似的症状出现啊!嫔妾心里觉得不对劲,就趁着请钟太医为嫔妾诊脉的时候多问了几句。娘娘这病,绝非娘胎里带出来的弱症,而是这几个月才有的。不是中毒,还能是什么?八成还是中了慢性毒-药,所以才一时没让人发现……”
裴清殊听了之后,并没有立即轻信宜嫔的话:“怡然,仅凭这点你就断定娴贵妃中了毒,未免有些草率。不如再请太医院的太医们进行会诊,看看他们怎么再下决定。”
孟宜嫔颔首道:“还是皇上想的周全。不过……”
宜嫔向来快言快语,此时如此吞吞吐吐的样子,不禁让裴清殊感到奇怪:“怎么了?”
“皇上,不是嫔妾看不起太医院里的太医,只是钟太医是太医院的院使,他都没看出来的话,恐怕其他人也……”
裴清殊明白了:“你的意思是,从宫外征集名医?”
宜嫔点点头道:“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
裴清殊又急又好笑地:“怡然,你就别吞吞吐吐的了,有什么话就直吧,你什么朕都不怪你。”
“皇上,嫔妾知道自己的这个想法很荒谬,但是……既然敏妃就是用毒的高手,为何还要舍近求远呢?”
裴清殊心中一惊:“你的意思是让敏妃去给娴贵妃诊病?这……这恐怕不行吧!敏妃当初可就是因为想要毒害娴贵妃,才会叫朕给禁足的,她心里定然恨死了妙珠。”
“有人在旁边看着她,想来她也做不出什么伤害贵妃娘娘的事情。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敏妃看出来了却不而已。”看得出来,宜嫔现在是“病急乱投医”了,“如果嫔妾是敏妃的话,被关了这么久,肯定早就后悔了。不定她也想有一个机会,将功折罪呢?”
“好吧,便让敏妃前去一试。”裴清殊着便要站起来,可是看到桌子上堆积如山的奏折,他还是重新落了座。
宜嫔看出他的心事,连忙承诺道:“皇上您放心,嫔妾一定会死死地盯住敏妃,绝对不会给她任何机会伤害贵妃娘娘的。”
裴清殊握紧拳头,沉声道:“那让福贵跟着你,带着朕的口谕走一趟景阳宫。敏妃若是不愿的话,就算了。”
“是,皇上。”宜嫔行了个礼之后,匆匆领命而去。
……
裴清殊这边不得闲,傅太后那里也是十分热闹。
自嘉妃被贬为嘉嫔,软禁在毓秀宫之后,就有好些个后妃每日都来慈安宫讨好傅太后,想要让傅太后松口,同意她们收养四皇子。
这样的妃嫔,一般都是不得宠的。譬如魏僖嫔、彤美人、欣美人这些人,自知不得皇上宠爱,生子无望,就想着领养一个儿子傍身。
四皇子生得样貌周正,身体健康,年纪便很懂礼数,一看便知将来定然前途无量。
最重要的是他年纪还,养上几年,不定就和亲生的一样了。
傅太后整日里被她们烦得够呛。
这些女人一个个的跟牛皮糖一样,粘人得很,好不容易才能撵走。
尤其是僖嫔,她毕竟是首辅的女儿,傅太后不好太不给她脸面,所以她是这些求子心切的妃嫔里头最不好发的一个。
裕贵妃见她这样烦恼,就主动提出为她“分忧”:“姑母,不如把四皇子给了我算了。反正一个也是带,两个也是养。”
“你当养皇子是养猪呐?!”傅太后伸出食指,气呼呼地在裕贵妃饱满的大脑门上一戳,“要是将人交给了你,万一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你怎么跟皇上交待?要是你因此出了事儿,修儿又该怎么办?”
裕贵妃讪讪地:“宝璋也是好心嘛!有您的这么严重吗?”
“怎么没有?你看看皇后,她就是前车之鉴。原本她收养晴姐儿,也是好心,谁知……晴姐儿竟然捅出这么大的篓子来。因为这件事情,殊儿对皇后的观感,可是大不如前了。皇后那样谨慎微的一个人,都会有这种纰漏,换了你,你行吗?”
裕贵妃瞬间就退缩了,脑袋摇晃得跟个拨浪鼓一样:“算了算了,反正我和嘉嫔的关系不怎么样,替她养儿子,她才不会感谢我呢,搞不好还会天天担心我害她儿子呢吧。”
“你知道就好。这种出力不讨好的事情,你还是少沾手。”
裕贵妃边咬栗子边问:“那姑母您到底是怎么算的?就一直这么把四皇子留在慈安宫吗?”
傅太后摇摇头道:“你不明白,皇子养在本宫的膝下,其实是属于给他抬身份了。虽翊儿这孩子聪明懂事,本宫很喜欢,可他毕竟是嘉嫔的儿子……和咱们怎么都隔着一层。”
“我都被您迷糊了,您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蠢蛋,就知道吃!”傅太后摇摇头,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裕贵妃:“还不明白吗?本宫想把四皇子还给嘉嫔。”
裕贵妃眨眨眼,一头雾水地:“还、还给嘉嫔?可她不是做错了事吗?”
傅太后是个急脾气,也就只有面对着自家侄女的时候才有这份耐心解释:“虽她有心和韩家联姻,图谋后位,可她并不知道韩歇的真实身份,而且她还没来得及做什么不是吗?当时殊儿罚她,也是因为嘉嫔大意,弄丢了皇子罢了。经过这件事情之后,想来嘉嫔一定会吸取教训,照顾好翊儿的。毕竟她是翊儿的亲生母亲……”
不知道为什么,裕贵妃觉得傅太后此时的样子,看起来颇有几分伤感。
“行了,跟你你也不明白,本宫累了,你先回去吧。”
“宝璋告退。”裕贵妃见傅太后疲倦地闭上了眼睛,便伸手抓了一把栗子,偷偷塞到袖子里。
傅太后虽然没看见裕贵妃的动作,可她身边的女官玉盘早已将一切都收入眼底。
玉盘送裕贵妃出去的时候,就声道:“贵妃娘娘想吃栗子,回头奴婢让人给您送些过去便是了,何必这般偷偷摸摸的?”
裕贵妃有些不好意思地:“我怕姑母发现了骂我嘛。”
裕贵妃见玉盘还要话,怕她教起来没完,便抢先开口换了个话题:“对了玉盘姑姑,我看姑母刚才话的时候,好像不大开心的样子,是本宫刚刚错了什么吗?”
玉盘听了,长叹一声道:“不是您的问题,太后娘娘她……八成是想起了她当年没保住的那个皇子吧。唉,都怪纯妃那个天杀的,她和娘娘那般要好,却下此毒手……好在太后娘娘后来在荣贵太妃的建议下收养了咱们皇上,不然娘娘膝下若是只有一个公主的话,哪里还有今天的地位?”
裕贵妃听了,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
傍晚时分,傅太后听裴清殊已经一整日都没动地方了,不禁心疼不已。
她让慈安宫厨房的人做了几个裴清殊爱吃的菜,亲自去了一趟乾元殿。
裴清殊听傅太后来了,赶紧起身相迎。
“母后,该是孩儿去向您请安的,您怎么亲自来了?”
“母后来看看你。”裴清殊本就清瘦,短短几日,似乎又消瘦了一大圈,让傅太后瞧着便十分心疼,“这些日子你忙于政务,都没好好吃过饭吧?母后让人做了几个菜,都是你时候最爱吃的,快来尝尝。”
“母后……”裴清殊瞄了眼一旁即将批阅完的奏折,用请求的眼神向傅太后看去。
傅太后却板着脸道:“不行,撒娇也没用,必须吃了东西才能继续。”
裴清殊有些不好意思地:“谁撒娇啦?儿子都这么大的人了……”
“管你是多大的人,都是母后的儿子。”傅太后着,亲自将擦手的布巾递给裴清殊,裴清殊只好接过。
等他擦完手,拿起筷子开始吃的时候,傅太后向左右看了看,奇怪地问道:“宓贵人人呢?本宫派她来伺候皇上,她竟然敢偷懒?”
裴清殊哭笑不得地道:“母后,是孩儿让她回去的。您也知道,现在不仅仅是战事,杂七杂八的事情堆积如山,儿子实在是没心思应付她……”
“那么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儿,怎么能将‘应付’二字用在她身上呢?”傅太后觉得裴清殊在这一点上,和他父皇真是一点都不像,“句你可能不乐意听的话啊,在母后看来,若儿这孩子可比你那心尖子漂亮多了,起码身子康健,看着是福相,不会成天病恹恹的,回头再过了病气给你。”
“母后!”裴清殊放下筷子,有些不乐意了。
“好好好,知道你不愿意听人娴妃的不是,那母后不就是了。”
“不是这个。”裴清殊气鼓鼓地道:“儿子哪有什么心尖子啊?”
“噗。”傅太后没忍住笑了:“殊儿,这里又没有外人,在母后面前你还装什么啊?是,很多时候,你都装作不在乎娴贵妃的样子,甚至有时候还会刻意控制去她那里的次数,可你对她比其他妃子都要上心,这一点你是骗不了别人,也骗不了你自己的。”
“那只是因为妙珠体弱……”
傅太后迅速举出反例:“先前僖嫔天天装病,也没见你去瞧她几眼。”
裴清殊不服气:“您都了她是装病了,朕不治她的欺君之罪就不错了!”
傅太后无奈笑道:“行行行,皇上什么便是什么吧。”
裴清殊却很认真:“母后,儿子是认真的。在儿子心里,没有什么比国事更重要。”
“行吧,那母后就再多一句嘴,然后就不扰你了。”
裴清殊恭敬道:“母后请讲。”
“母后想过了,翊儿这孩子,还是跟着他的亲生母亲比较好。嘉嫔虽然做错了事,但她爱孩子的心是不能否认的。经过这次的事情之后,想来她一定会安分许多。就算是为了儿子,她应该也不会再惹是生非了。”
裴清殊听了之后,沉默了一会儿,道:“母后的有道理,不过……这件事情,容儿子再想想。等战事结束之后,再做决定吧。”
傅太后点点头,起身道:“行吧,那母后就不扰你了。趁着天还没黑,我去瞧瞧荣姐姐。”
裴清殊一听这话,脸色便沉了下来:“母后,荣太妃她犯了重罪,罪不可赦!”
傅太后有几分底气不足地:“我知道。可是母后和她毕竟是这么多年的好姐妹,她出了事情我要是不去看看她的话,也太不过去了……”
裴清殊坚持道:“儿子已经让人关照过她了,母后不必挂心。”
傅太后听了,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殊儿,你和母后句实话,你到底算怎么处置荣贵太妃?”
“她和她的侄女容氏一样,犯的是死罪。”裴清殊冷静地道:“看在她服侍父皇这么多年的份上,朕可以赐她毒酒一杯,让她走得痛快一些。”
“殊儿!”傅太后震惊道:“你怎么能这样狠心?不管怎么,荣姐姐她都是你四哥的生母。你的时候,她还特别关照过你!而且当初你能顺利当上太子,他们容家也是出力了的啊!就算这些情义你都可以不顾,但是看在母后的面子上,你就不能饶她一命吗?”
“不能。”裴清殊咬牙道:“法不容情,还望母后谅解。”
“你!”傅太后气得抬起手,下意识地想要他一巴掌,可是最后到底还是没舍得,只是气呼呼地指了裴清殊一下,便转过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