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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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五十二章

    一听裴清殊要送自己走,婉晴立马惊慌地道:“父皇, 是晴儿又做错什么事情了吗?您为什么要送晴儿走?!晴儿不想离开您, 不想离开皇祖父他们!”

    “傻孩子, 不是送你走, 而是送你去读书。”裴清殊温和一笑,“京城兴办不久的女子书院,你可听过?父皇派人接送你去那里上课,每天傍晚便可回宫,这样可好?”

    婉晴一听不用离京,只是外出读书而已,不禁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好!听左先生的书院可不好进呢。如此晴儿便先行谢过父皇了。”

    裴清殊听到“左先生”的称呼时, 不禁一怔。

    等他反应过来婉晴指的是左三姑娘时, 不由一笑。

    经过这么多年的努力, 左三姑娘终于得偿所愿,走到了今天这一步,裴清殊也不禁在心里替她高兴。

    ……

    大公主要到女子书院读书的消息,一传出去便轰动了整个京城, 甚至是整个大齐。

    有的人十分震惊, 想不明白女子外出读书这样“有伤风化”的事情,皇上不反对也就罢了,怎么还能把自己的亲生女儿也送过去。

    不过有些明眼人对此丝毫不感到意外——从裴清殊四年前改革婚嫁制度之后,他们就看出来了,当今天子有心提高女子的地位,发展到兴办女学这一步, 也不过是早晚的事情而已。

    而这些早就看透真相的人,既不感到震惊,也不感到恐慌。

    因为他们大多地位尊崇,一不怕因此而娶不到女人,二不怕自己会被女子比下去。

    所以对他们来,这些变化都不会真正触及他们的利益。

    不过有的人就有些坐不住了。

    想到先前裴钦峰等人的下场,他们不敢随意皇帝的坏话,只好把所有恶毒的字眼都用在左三姑娘身上。甚至还有人试图去左府泼粪,被左家的护院当场拿下,送去了官府。

    虽他们的恶行没有得逞,不过由此可见,这些人有多恨左三姑娘。

    裴清殊不好太直接地护着左遥,以免外头再传出什么对左三不利的风言风语。

    不过他以另一种方式,去替女子书院撑了腰。

    婉晴去女子书院读书大概半个月左右之后,裴清殊特意挑了不用上早朝的一日,亲自去送婉晴上学,并且在书院里呆了半日,参观了书院的环境不,还亲自指点了孩子们几句。

    裴清殊亲自驾临女子书院的消息,没过多久就传了出去。

    他前脚刚走,后脚京城里就炸了锅,几乎是人人都在议论这件事情。

    许多人出于对皇帝的崇敬或者是谄媚心理,纷纷争着抢着要把自家的姑娘塞进书院。

    不过对于这些人,左三姑娘都一律谢绝了。毕竟现在还只是试营而已,师资力量还不够充足。一下子招收太多学生的话,只怕会出乱子。

    不过眼看着认可自己的人越来越多,左三姑娘的心里也变得美滋滋的。

    左逍见妹妹天天不着家,刚开始还以为她是终于开了窍,和哪家的公子幽会去了。

    后来她才发现,左三现在除了泡在书院里之外,就是往公孙府跑,去和公孙夫人商议如何扩大书院的规模,改善书院的制度。

    神奇的是,左三姑娘都忙成这样了,华文书社那边的事情还是她在管。左逍都不知道妹妹是怎么做到的,简直跟生出了三头六臂一般。

    不管怎么,现在有了裴清殊父女俩的支持,左三姑娘的书院算是正儿八经地办起来了。

    不仅是宫外到处都在议论这件事,宫里头,乐仪也忍不住和婉玉了起来。

    “听女子书院里的先生不仅学识渊博,而且还十分和善,不像慧曜楼里的姑姑们,老是拉着个脸。”乐仪憧憬地道:“我也好想去看看呀。”

    婉云出嫁之后,慧曜楼里就只剩乐仪一个人了,把乐仪闷得要死。

    好在没过几个月,二公主婉玉便满了五岁,搬过来和乐仪一起住,乐仪的脸上这才重见笑容。

    “乐仪姑姑,你要是想去的话,求求父皇不就是了?父皇那么疼你,一定会答应的。”

    乐仪看着一脸认真的婉玉,摆摆手道:“哎呀,不行的,我也就是……”

    “为什么啊?”婉玉不太明白。

    “因为……因为婉晴在那里啊。”乐仪看了看左右,声道:“那个时候你还太,恐怕不记得了。婉晴她……”

    见乐仪吞吞吐吐的样子,婉玉直接问道:“曾经受坏人唆使,在我的襁褓里放过针,是吗?”

    乐仪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你记得?!”

    “不是啦,是别人告诉我的。”

    乐仪有些生气:“又是哪个奴才多嘴,在你面前嚼舌根了?”

    “姑姑别生气,是我问他们为什么大皇姐不和我们一起住的。不过你也不用太紧张啦,那都是时候的事情了,父皇不是也已经罚过她了吗?我相信皇姐不会再做那样的事情了。”

    “那可不好。”乐仪神情有点不自在地道:“你不知道,当初她害你,是因为她觉得你出生之后,她不是唯一的公主了,怕皇兄会不宠她。这几年……这几年她都是跟着我父皇生活,要是她觉得父皇宠我多过宠她,也害我怎么办?”

    婉玉不禁一笑:“看不出来,乐仪姑姑你的自保能力还挺强的嘛。”

    “那当然。”乐仪骄傲地挺起胸脯,“身为宠妃的女儿,若是不会自保的话,要怎么在这宫里头生存下去?你也是一样,以后跟我学着点儿,听到了没有?”

    婉玉乖乖点头:“那以后就请乐仪姑姑多多指教啦。”

    ……

    傍晚,裴清殊正在乾元殿里批阅奏折的时候,悦子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低声对裴清殊道:“皇上,皇后娘娘从忠勤伯府回来了。”

    皇后入宫多年,还从未回府省过亲。前几日裴清殊去坤仪宫的时候,见宋皇后脸色不豫,再三追问后才知道,原来是皇后的生母宋夫人病了,皇后很是挂念。

    裴清殊知道之后,便叫皇后赶紧回府去看看。

    要是别的事情也就罢了,事关自己的母亲,宋氏的确担忧不已,于是便在谢过裴清殊之后回了娘家一趟。

    裴清殊心里也记挂着这件事情,所以让悦子盯着点,等皇后一回宫便去通知他。

    知道皇后回来了之后,裴清殊便放下手中的笔,揉了揉脖子,吩咐道:“摆驾坤仪宫。”

    ……

    裴清殊来到坤仪宫的时候,皇后才刚刚换完衣服。见裴清殊来了,皇后不禁有几分惊讶:“皇上怎么来了?”

    “朕来看看你。”裴清殊看着皇后的脸色,实在看不出悲喜,只能开口问道:“师母的身子还好吗?”

    皇后看起来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皇上放心,母亲只是一般的风寒而已,已经请太医看过了。只是这回病得久了点,臣妾才有些担忧罢了。”

    “风寒也不可瞧了去。你看父皇,染的不就是风寒吗?都这么长时间了,一直都没好,实在是让人担忧。”

    皇后颇有几分敷衍地道:“太上皇吉人自有天相,皇上也不必过于担忧了。”

    裴清殊终于发现了不对劲:“昭屏,你怎么了?你看起来好像精神不大好的样子。”

    皇后勉强笑了一下:“谢皇上关心,臣妾没事。可能就是一早出宫,有些乏了吧……”

    裴清殊试探性地道:“那朕就不扰你休息了?”

    皇后也没留他,只是行礼道:“臣妾恭送皇上。”

    裴清殊心里有种不出来的感觉。

    他定定地看了皇后一眼,只能看到皇后乌黑的发顶和低顺的眉眼。

    举案齐眉,相敬如宾,的就是他们帝后之间的关系了吧。

    这样的关系,本应是于大局最有利的。可是不知为何,裴清殊突然感觉特别心累,有一种皇后离他越来越远的感觉。

    裴清殊边往外走,边在脑海里回忆他和皇后成亲以来的点点滴滴。

    曾几何时,他们还能够像最亲密的朋友一样谈心。在皇后险些误入歧途之时,他及时地拉了她一把,那个时候皇后还对他很是感激。

    裴清殊清楚地记得,那个时候的皇后,还是有情绪的。

    可是这几年来,皇后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少,好像逐渐变成了一个……一个母仪天下的符号。

    她的脸上像是戴了一层面具一样,让裴清殊看不清楚她的心。

    裴清殊猜测,她是不是管理后宫太累了,所以才会这样。

    可他登基九年以来,后宫里只进了两个新人,还有一个妃嫔进了冷宫,一个妃嫔被处死。

    和其他皇帝的后宫比起来,他的后宫应该不算特别难以理的啊?

    到底是什么,让皇后变得心力憔悴呢?

    裴清殊想不明白,不禁感到几分焦躁。

    明明理智上知道不应该,可他还是下意识地转过了身,重新回到了坤仪宫。

    示意看到他的下人全部噤声之后,裴清殊推开皇后的房门,意外地发现她竟然在哭。

    裴清殊心中一沉,不禁下意识地唤了皇后一声:“昭屏……”

    皇后一惊,赶忙擦去了脸上的眼泪,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对裴清殊道:“皇上怎么又回来了?可是还有什么吩咐忘了交待?”

    “昭屏,你到底怎么了?”裴清殊大步走上前去,扶住皇后的肩膀,“是哪里不舒服吗?还是师母的病很严重,你刚才对朕了谎?”

    皇后摇了摇头,只是无声地流泪。

    裴清殊无奈又窝火:“你要是不,朕只能亲自派人去查了。”

    “皇上,别……”皇后拉住裴清殊的袖子,张了张口,似乎有什么话想,可却怎么都不出口。

    裴清殊和宋氏夫妻十多年,还从未见过皇后像现在这个样子。已经年过三十的人了,反倒像个女孩儿一般慌张,就连裴清殊都被她带得有些不知所措,只能拿起帕子轻柔地帮她擦去脸上的泪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