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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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怎么知道?”

    “图纸在那敞着呢。”

    地板上被一块石头盖住边角的图纸,让风吹起页角。

    “眼还挺尖。”夏槐一哂。

    尹舜沉默稍许,问:“我帮你?”

    “你不是明天要考试了吗?赶紧喝碗花生浆然后复习去。”夏槐不需要他的帮助,拼命赶他走,“快去,吃饭的时候再叫你,别考砸了。”

    尹舜站着看了他良久,随后转身下楼。

    夜半,夏槐躺在床上,睡梦中身子不由自主地哆嗦,他浑身是汗,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很痛苦。他喃喃念着梦话,身子一抽一抽,仿佛在躲避什么东西。忽然,他梦话停止,嘴唇发颤,居然哭了起来。

    一双手伸过来推了推他的肩膀,他没醒,继续哭,那只手又大力推了两下。

    夏槐睁开含泪的双眼,豁然坐起身:“你怎么在这里?!”

    尹舜坐在他床边,抽出几张面巾纸给他:“你梦话把我吵醒了。”

    意识到脸颊上的液体,夏槐接过尹舜递来的纸巾擦泪。

    “做噩梦了。”夏槐疲惫地叹气,“做这种工作,就是容易做梦。”

    “做噩梦你哭什么?被吓的?”尹舜对他的谎言半点不信。

    夏槐语塞,看了他一眼,:“你快去睡吧,明天不是还得早起考试吗?”

    “都五点半了还有什么可睡的。”

    “能睡一秒是一秒。”

    尹舜被催得只得起身,临走前,他还是没忍住问:“我能问问你到底梦见什么了吗?”

    “不能,快去睡!”夏槐将他赶出房门。

    尹舜出去后,夏槐就没再睡着了。一方面是实在睡不下去,一方面是怕待会又做噩梦吵到尹舜。

    他坐在床边点了根烟,一边抽烟,一边手揉太阳穴对着地板默默叹气。

    几包烟抽着抽着,转眼渐渐翻亮,他听见尹舜起床准备早餐的声音。

    尹舜如往常一样,早起准备早餐,准备完早餐叫夏槐出来吃。夏槐仿佛习惯了他这样规律的“伺候”。

    吃过早餐后,夏槐:“今天天气比较冷,待会车去学校吧。”

    “公交车就几站远。”尹舜。

    “我又不是没查过地图,多远我会不知道吗?今天你要考试,车吧,别把手冻坏了。”夏槐从口袋里掏了五十块给他。

    尹舜将他的钱推回去不肯接:“我用自己的钱。”

    “你不拿我的钱,我怕你待会还是不肯车。”

    在夏槐的坚持下,尹舜无奈接过他的钱。把钱揣进口袋里,尹舜背起书包:“我走了。”

    “等会儿。”夏槐像个老父亲一样拍了一下他的头,“好好考试。”

    矮坡的水泥管道里,垃圾堆混合尸臭散发出一阵阵令人作呕的臭味,苍蝇蚊子在垃圾堆和尸体之间来回乱飞,虫蚁在尸体上密集地攀爬。

    一个流浪汉发现了尸体报警的。

    警察赶到时,部分经验丰富的警员,仍是险些被这股交杂的恶臭熏倒。

    死者是一名男性,上半身赤裸,下半身穿着一条脏兮兮的牛仔裤。他骨瘦如柴,像是一堆骨头简单包了层皮,浑身上下除了水肿的脚掌,一点肉都没有。眼睛上翻,眼屎多,泪痕严重,鼻孔有干涸的鼻涕,嘴角有呕吐物和白沫。身边有五六根空了的注射器,以及一张带有白灰的纸和一根管子。

    娄京用钳子夹起尸体手边的管子,看了两眼:“吸毒吸死的。”他把管口放在鼻尖轻闻了一下,“起码掺了一半洗衣粉进去。”

    易清决觉得好笑,不知该这个瘾君子自作自受,还是该批判无良商家罔害人命。他来到夏槐身边,目光定在尸体脸上问夏槐:“你看他像几岁?”

    夏槐猜测:“六七十?”

    “二十出头,跟你差不多大。”

    夏槐双眼瞪了瞪,简直不敢相信同龄人会有这幅模样,不得不愤叹一句毒品害人不浅。

    “死前可能有人经过这里,看他这个姿势,应该是想向那个人求救。”娄京望着死者怪异的姿势。

    易清决吩咐下属:“查一下他的身份吧。”

    一个同事声:“浑身上下就一条裤子,怎么查啊。”

    这时,娄京在他的裤子口袋里有所发现:“有张照片。”他用钳子将那一寸照片夹出来,“易队,你看看这是谁?”

    易清决走过去,夏槐好奇地伸脖子瞄了一眼。照片上的,是白鹭洲自杀的那个女人。

    “他是那个女人的男朋友?”易清决眉头微皱,掏出手机翻相册。

    他从手机里翻出女人男友的照片,对比照片中的年轻男人和枯瘦的尸体,认真看了几眼,好像有那么几分相似。

    “之前一直找不到他人,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女同事袁樱。

    “一个一尸两命,一个死在街头。一家‘三口’真是……啧啧啧。”另一个同事叹道。

    “口袋里还有张纸条。”娄京夹出纸条,见纸条上写着一个地方和几个像是记录某种交易的数字,“好像是毒品交易地点。”

    易清决表情瞬间严肃:“纸条保管好,马上联系缉毒队。”

    “是。”

    命令刚下达下去,这时,两辆车停靠在外面,物证科和法医来了,易清决招呼下属收队。

    收队后,娄京习惯性地来搭夏槐的肩:“一直忘记问,尹舜在你那生活得怎么样?还习惯吗?”

    “挺习惯的,天天早上给我做早饭呢。”夏槐想引起娄京的后悔羡慕,故意道。

    “我不是问他习不习惯,问你习不习惯。”

    “我有什么不习惯的?”

    “他平时话居然不能把你气死?”娄京奇怪道。

    “有时讲话是挺欠揍的,但还没到真让我揍他的地步。话那天他到底跟嫂子了什么,让嫂子气得想拿碗砸他?”夏槐对这件事一直挺好奇。

    娄京:“哦,也没什么,那天我老婆刚好在跟我发脾气,他就不咸不淡地来了句,女人老是发脾气的话容易提前闭经。”

    “……”夏槐想起娄京他老婆曾到警队上演河东狮吼,再对比她对尹舜嘴欠的反应,不禁慨叹,“嫂子不死他真是心地善良。”

    海岛市一中今日全校月考,学生要按照学校的规定还布置考场。

    一个考生用一张桌子,考生之间前后左右的距离必须能放下一张桌子以上,按这个规格分布,一个教室装不下全班考生,学校坚决不浪费一点空间,各个教室外的走廊也成为了考场之一。

    尹舜很不幸被分配到走廊考场,在这样寒冷的天气里,走廊的学生们要一边吹着寒风一边思考令人蛋疼的数学题。考试时都不知是该专心思考题目,还是抱怨这操蛋的安排。

    有些学生想善待自己,考前约好的抄必定是少不了的。

    一个男同学趁监考老师走进教室里,忙声对斜后桌的尹舜:“快扔过来!扔过来啊!”

    尹舜和这个男同学关系不错,这种“举手之劳”他不在意。便将自己写好思路的草稿纸揉成一团,对准男同学的桌子扔去。

    纸团在空中画了个漂亮的弧线,然后落在一个女同学桌上。

    男同学心想完蛋,抄不心掉到谁那里不好,偏偏掉到苏寒那里!

    苏寒是班上成绩优异的同学,像这类同学一般有个“通病”,万分憎恨考试作弊的学生。苏寒这个人,毛病还不是一般的多,连这种“通病”都比其他学霸病得更严重些。要是纸团落在其他同学那里还好,还能叫他们帮忙把纸团扔过来,落在苏寒那边,等同掉进火坑。

    但很奇怪,苏寒好像完全没注意到桌上多出来的纸团,也没见她在写题,就这么握着笔不动。

    尹舜察觉到,今天的苏寒状态貌似十分不好。她一脸疲态,时不时咳嗽,卷子还停留在选择题那面,草稿纸也没怎么动,憔悴的面容像极垂死病人。病得这么厉害还要硬着头皮来考试,分数对优秀生大概就是比命还重要吧。

    男同学认为自己尝试一下还有拿到抄的机会,压低声音喊:“苏寒!苏寒!把你桌上的纸团扔过来!”

    听到男同学的叫喊,苏寒这才注意到桌上的纸团,平时考试见到这种东西便气愤得直接扫掉的苏寒,今天大概是病迷糊了,居然伸手将那个纸团敞开。

    就在这时,一只粗糙的大手抓住她的手腕,厉声道:“苏寒!你作弊!”

    在场的考生全部吓一大跳,突然出现的这个男人是他们班的班主任谭启明。苏寒显然是个倒霉蛋,看到抄时正巧被来巡视的谭启明撞上了。

    苏寒顿时吓得脸上血色全无,手上的抄瞬间变成滚烫的山芋,立马被她扔在地下。

    “我没有!”苏寒慌忙摇头否认。因为过于激动,本就生病的她剧烈地咳嗽了起来。但这一切在班主任谭启明眼里看来,全是装模作样。

    “你没有?你没有那这是什么!证据都在这里了你还没有!”谭启明举起从她手里抢来的抄给所有考生看,高声道,“大家听着啊,苏寒作弊!看来她平时优秀的成绩都是抄来的!高三年8班苏寒!作弊!被我现场抓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