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先生。”

    秦离毫不意外地在楼下看到了那辆低调的豪车，和那个坐在车上透过车窗看着他的男人。

    有人恭敬地开后车门，高戈从车上下来，脚步不慌不忙，很稳很缓，慢慢走近时，给人种无形的压迫感。

    终于，他站定在秦离对面，脸上似笑非笑。

    “秦医生，听你好像给了我弟弟什么东西。”

    秦离直视他：“高先生的意思是？”

    两个男人身高相仿，但站一起时还是能看出高戈要高上那么一两公分。

    但秦离神情十分平静，视线也毫不闪躲，气势竟然和久为上位者的高戈不相上下。

    高戈微笑，笑意却十分冷淡。

    “秦医生，你应该清楚，你只是钺的心理医生。高家的事，就不用你操心了。”

    秦离也笑，笑得比他更冷。

    “我是个医生。所以我只操心‘能治好我的病人’的事。”

    “秦医生果然是个有责任心的好医生呐。”

    高戈皮笑肉不笑地淡淡道。

    对于他看似褒扬实则嘲讽的话语，秦离也不理会，只微微颔首，道：“如果高先生没有其他事了，那我就先上楼了。”

    高戈不置可否的点头。

    两人看似只谈了一两句话，气氛也还算平静。

    可是也只有身处其中的人才知道其中的交锋。

    高戈看着秦离的背影，眯起那双狭长的眼睛，更显得深邃。

    “秦离，秦医生……”

    他站在原地，口中轻轻道，一字一顿，反复咀嚼。

    他的神色看不出喜怒，随从的人也不能判断他此时心情好坏，便都低着头安静地候在一旁。

    良久，高戈露出个颇为玩味的笑，眼神却带着几分阴鸷，扬着下巴往楼上看了一眼，才转身上车。

    秦离倚在办公桌上，透过窗户看到下面的车已经开走，嘲弄地勾起嘴角。

    [您不怕此事之后他对您有所戒备？]

    金手指是个不懂就问的好孩子，当时见秦离毫不避讳地让高钺就这么拿着那本日记走了，就已经心存疑惑。如今见高戈这狐狸般精明的人果然上门质问来了，便对秦离的做法感到好奇了。

    “不可能。”秦离漫不经心道，“虽然这次他上门来了，但肯定还没怎么把我放在眼里。”

    完，他轻笑一声，表情懒懒散散的，在人前那严肃冷淡的形象彻底消散。

    “这种人呐，可是装逼装到了骨子里。”

    金手指默默腹诽：别人装逼，你自己也没好到哪去——

    “我讨厌你。”

    秦离心里好笑，但表面上还是冰冰冷得不漏一点情绪，“恩。”

    见秦离反应冷淡，高钺便认真地看着秦离，似乎要等到自己满意的答案才罢休。

    这样让他看上去没有了往常的冷漠和孤僻，显得单纯又可爱。

    秦离如他所愿，开口道：“你只是我的病人，我只需要治好你。至于你是讨厌我还是喜欢我，不在我在意范围内。”

    预料之中的回答。

    但不知道为什么，高钺坦然的同时，又有些失望。

    他原以为自己是孤单的，但通过秦离的帮助下，他了解了当年的真相。

    尽管无论真相如何，他的母亲都不可能死而复生，但他的心灵却因此多了几分慰藉。

    也因此，他对这个秦医生的感情，便有些矛盾起来。

    一方面，他因为他的冷淡和一针见血而本能的防备厌烦他。

    另一方面，又因为他的行为对他有些好奇和期待。

    高钺沉默了半晌，又道：“你之前，你没有药，那你如何能治好我？”

    秦离双手放在桌面上，很平静地望着高钺，声音不大，却有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药，在你自己身上。能治好你的，也只有你自己。”

    高钺一时有些恍惚。

    在这一瞬间，他突然觉得这个秦离的确有看透人心的能力。

    那些不想的，不能的，虚伪的，真实的，埋藏在心里太久太久，甚至快要忘记的东西，突然浮现了出来。

    涌上胸腔，溢上喉间。

    他沉默太久了，他想要倾诉。

    但他终究还是什么都没。

    秦离也什么都没问。

    两个时，便在沉默中悄然过去。

    “你坚持的，不一定是正确的。”

    高钺被人接走前，秦离又在他身后道。

    这次，高钺却停也没停，恍若未闻。

    似乎效果不如前几次的好，但秦离却笑得十分的神秘莫测——

    高戈端着高脚杯，里面玫红色的液体轻轻摇荡，在璀璨的灯光下折射出漂亮的光芒。

    一具柔若无骨的身体靠了过来。

    高戈看向身旁，是一个鬈发及腰红唇诱惑的美人。

    年轻有为的世家子弟，很快就要接替位高权重的父亲的位置，更兼有一副出色的好相貌。这样的人，放在贵宾云集的宴会上也是个焦点。

    哪怕他已经有了订婚对象，甚至那对象还是个男人，但那又如何？

    男女通吃的人在这个圈子里向来不少见，更何况这只是利益的联姻，若其中有几分真心，那才是真的稀奇呢。

    美人十分放得开，见高戈没有抗拒的意思，便将脑袋凑到高戈脸边，红唇轻启，吐气幽兰。

    “介意陪我先离开吗？”

    红酒被一饮而尽。

    宴会上少了两个身影。

    铃声如流水般流畅的响起。

    高戈抽身接通手机，少年稚嫩的声音通过电流显得有些陌生。

    “哥哥，很晚了。”

    高戈慵懒地靠在床头，道：“不好意思，钺，有点事情耽搁了……”

    美人温热的吐息扑在脸侧：“是谁呀？”

    她的声音显然被电话那头的人听到，少年再开口时，已经是几分钟后。

    “……我等你回来。”

    高戈把手机放到一边，对上美人好奇的眼。

    “是我弟弟。”

    他淡淡道，显然没有再多解释的心情。

    美人善解人意地哦了一声，不再追问，如同水蛇般缠上去，却被推开。

    “我让人送你回去。”

    高戈边扣着西装上的扣子，边往外走。

    似乎是不经意的，他瞟了眼一旁桌子上放着的精致干净的高脚杯。

    看到玻璃上反射出的女人美艳却扭曲的脸，高戈微微勾起嘴角。

    第二天，高家那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子心理病态，对哥哥有着过度依赖的消息便悄无声息地蔓延开。

    高钺屈膝坐在床上，眼底晦暗不明。

    到底，什么才是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