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辛恩到家的时候，刘瑜还在加班没回来。

    她回屋第一件事是找到手机。

    林姜先能主动跑来问为什么不回信息这种细枝末节的事情，那他一定很在意。

    加上他昨天感冒还被自己怼了一顿，今晚还强撑着在礼堂等了好几个时才走，谢辛恩越想越觉得过意不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还沉浸在刚拿奖的喜悦里，除了愧疚，总有一点别的情绪在，但她又不上来具体是什么。

    手机屏幕点亮，除了时间，没有任何消息提示。

    随手滑开点进微信，林姜先的消息在最顶端的位置，虽然没有红点，但姜饼人后面跟着的灰色字很是扎眼——一切都是我的错，你再不理我，我就……

    后面半句话显示不完，谢辛恩已经看得表情都扭曲了：这个人是吃什么不干净东西了还是撞上什么不干净东西了，居然能出这样的话？

    手指不受控制地点进去，消息发送的时间是周一上午大课间，长长的一溜绿色消息冲击力极强，谢辛恩翻到最上面，一条一条地往下看。

    【G：你是光，是暖，你是人间的四月天】[1]

    【G：这个世界疯狂，丑陋，腐朽不堪，而你却清醒，温柔，纤尘不染。】

    【G：仙女就是你这样的，不会生气，不着痕迹，也不会不理我。】

    ……

    随意看了几条，谢辛恩已经没有办法继续往下翻。

    学霸最最顶用的脑子……怕是烧坏了吧？

    -

    林姜先接到谢辛恩电话的时候才刚被林熹教育过。

    他平时到家的时候林熹都已经睡了，今天回得早，孩儿还守着电视，磨磨蹭蹭地不肯去睡。

    “都几点了还不睡？你一个初中生，天天看动画片儿好意思么？”

    林熹眼镜还粘在电视屏幕上舍不得离开，嘴里嘟嘟囔囔地吐槽：“你一个高中生，不好好上晚自习，回来这么早还把时间花在数落我身上，你好意思么？”

    “不好意思，”林姜先走过去，伸手在她头顶拍了一下，“赶紧睡觉！”

    林熹吃痛，捂着头转身瞪了他一眼：“你这么凶，还没耐心，我不要哥哥了，要漂亮姐姐！”

    她这话的时候林姜先一手拎着书包正准备回房间，闻言退后了半步，眉心飞快地蹙了一下又松开：“什么？”

    “哼！”孩儿从沙发上起来，气呼呼地把脚套进拖鞋里，“我你又凶又没耐心！还好意思当哥哥！”

    林姜先愣了一下，又问：“不是这句，后面半句。”

    “唔……不要你了，要漂亮姐姐？”

    “屁孩儿。”

    林姜先抬脚就要走，这时，包里的手机响了。

    林熹又被了一遍屁孩儿，心里的厌烦没处发泄，看见林姜先因为她的这句话有点不大高兴的样子，于是又重复了一遍：“我不要你了！”

    电话已经接通，林姜先不太想和林熹嘴仗，直接回房间顺便带上了门。

    “喂？”

    谢辛恩似乎有些犹豫，没有话。

    房间里安静了片刻，只剩下听筒传来窸窸窣窣的电流声。

    “呃……刚刚那个，你女朋友？那不好意思扰你们，我先挂了。”

    心翼翼的，听上去还有点紧张。

    “你等等！刚刚是我妹妹在捣乱。”他解释，随即很刻意地转移了话题，“那个……我提前走是还有别的事情，你不要介意。不过，现在电话找我，有事？”

    谢辛恩被他一提醒，笑出了声。

    “不介意，你能到场我已经很感谢了。老徐临走之前还特意嘱咐我，要我好好谢谢你。”

    林姜先没来由的想起林熹刚刚的那句“要漂亮姐姐”，顿了一秒，问：“你算怎么谢我？”随即开始期待她接下来的答案。

    “嗯……这个……”谢辛恩想了想，试探着提出一个想法，“我看你好像除了学习，别的事情都不太擅长，尤其是玩游戏，要不我教你？”

    她可能是被林姜先那些奇怪的彩虹屁捧得五迷三道，才会问一个只对学习感兴趣的人要不要跟她一起学玩游戏。

    “不行就算了。要不……请你吃大餐？或者你来提也行。”

    那边又是两秒的沉默，随后是一句低低的：“好。你教我。”

    “诶？真的啊？”谢辛恩很意外，紧接着想起来他在后台的承诺，“你不是拿了奖杯回来有奖励么？准备奖励点什么呀？”

    林姜先当时也不是随口一，只不过，这点奖励他还真不好意思出口。

    谢辛恩也没为难他，看他半天不出个什么，直接开口点名要他的校徽。

    “反正这种东西，学校都发了好多个，你这个带给我幸运的，我就留下当幸运徽章好不好？”

    林姜先没想到她会要这么个东西当奖励，话的时候还有些意外：“你确定？”

    “确定确定！”谢辛恩生怕他反悔，忙不迭转移话题，“差点忘了最重要的问题。你先跟我，你给我发的这些微信这么奇怪，是不是有人威胁你？如果有人绑架你，那你就眨眨眼。”

    林姜先：“……”

    “也不对。你现在眨眼睛我也看不见。那要是有人威胁你发这种消息，你告诉我，恩姐罩你！”

    少女坐在电脑椅上，歪头用肩膀夹着手机，手上拿着刚斩获的奖牌和十秒前要来的校徽，放到台灯底下细细地看。

    她的脚尖随着椅子的转动不时点地，嘴角止不住的上扬。

    电话那头的声音顿住了，再开口时带着笑意：“我同桌跟我这么夸人对方会很开心。”

    谢辛恩：“你不是都夸我是仙女了，仙女怎么可能喜欢被这么夸？”

    林姜先愣了一下，才：“也是。”

    短暂的沉默，谢辛恩低低地了一声：“我真的不生气了。还有，谢谢你的糖。”

    还谢谢你顾及我的情绪，谢谢你如此骄傲，也愿意低头。

    林姜先轻笑：“吃了药太困，我先睡了，晚安。”

    “晚安。”

    -

    不得不礼德对于宣传这一块的工作十分尽心。

    第二天一到校，半期成绩光荣榜的旁边已经换上了礼德学子斩获一金两银两铜的海报，占了整整两页版面。

    除了获奖学生的合照作为宣传重点，谢辛恩亲吻校徽的照片也被放大，摆在了海报末尾处，下面跟着一行白色宋体字。

    “礼德学子谢辛恩感恩母校。”许菁菁一字一顿地念完，随后激动地抱住谢辛恩的肩，“恩恩！好厉害！”

    谢辛恩兴奋劲儿昨晚已经过了，这会儿注意力只顾着挑剔这张照片把脸拉得有些臃肿变形，脸上的嫌弃都快溢出来了。

    “好丑。”

    “啊？”许菁菁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视线落在照片上，还跟着往右边扫了两眼，“不丑啊！你看，你后面正好是光荣榜诶！仙男和你只隔了一个框……我以前觉得唐静秋还挺好看的，但是她的照片放在你俩旁边一对比，简直是□□裸的公开处刑，输得彻底。”

    她后面了什么谢辛恩完全没听清楚，只有那句“仙男和你只隔了一个框”在反复回响。

    ——“下周的半期考试榜单，我这次的官配得是你。”

    谢辛恩看了看自己的照片，又扫了一眼林姜先表情冷冷的证件照，暗忖：四舍五入，这也算是同框了吧？

    她笑笑，拉了一把对着宣传栏拍照的许菁菁：“走了，再晚老徐抓你去办公室喝茶。”

    两人闹闹上了楼，距离早读课只剩下几分钟，教室里的人已经差不多到齐了。

    “嘘！”

    许菁菁拉着她，强行把笑成一朵花的脸变成面瘫，然后往后门的方向走。

    然而与以往不同的是，往常这个时候教室里还在热火朝天借作业补作业，聊得热火朝天的同学都齐刷刷望向了窗外。

    谢辛恩成绩一直都还过得去，在八班也算个低调的风云人物——永远默默地在倒数第二排，上课的从来不举手，晚自习能溜绝对不留，偏偏成绩还不错，文综分数一出来就能被老师拿来当典型夸的那种。

    所以再次享受到同学们的注目礼，谢辛恩没有感觉不自在，这种情况每次考完都会出现。

    但两人依次坐下之后，众人的目光诡异的转移到了赵孟得身上。

    “大清早的，干嘛呢你？”许菁菁在门外就看见赵孟得纠结的脸了，进来之后他更是语言又止，张了好几次口，都没能话。

    “没事儿，”赵孟得把桌上的数学书立起来，挡住许菁菁探究的目光，“我读书呢。”

    许菁菁一把抓过那本拿反了的数学书，还放到赵孟得鼻子底下抖了抖：“你早读课读数学？怎么读？一二三四五六七，赵孟得礼德第一？”

    赵孟得无语地撇撇嘴，最后豁出去了一样开口，大吼了一声：“老徐找谢辛恩去办公室。”

    这句话一出口，刚刚还直勾勾盯着后门这一片的学生转回去一大半，剩下的也都遮遮掩掩关注这边的动静。

    “哦。”谢辛恩把书包丢进桌洞里，起身往外走，“去就去呗，你这么严肃我会以为老徐要让我请家长的。”

    谢辛恩走得急，没听见她走后教室里的哗然一片。

    -

    林姜先路过公告栏的时候走得急，反应过来余光扫到了谢辛恩的照片之后，又倒回去两步，在公告栏前面站定。

    少女站在舞台上，灯光大亮，焦点对准了她，背后失焦模糊的人和景都成为陪衬。

    无法抑制的笑容在脸上绽开，嘴边放着一颗的徽章，礼德学子都能一眼认出徽章代表着学校。

    别的人不知道，但林姜先很清楚她亲吻的校徽来自于自己，还是他亲手从胸口摘下来的。

    明明知道她亲吻的只是校徽而已，林姜先的内心还是有些异样。

    他没有在公告栏停留太久，转身往教学楼的方向去了。

    进了楼没有回教室，直接进了对面的办公室。

    “请假？”老刘把老花镜往下拉了一点，看了一眼林姜先，“提前一学期交请假条是有什么重要安排吗？”

    这次请假完之后如果顺利，还会有一长一短两次假要请，林姜先也没遮掩，直接跟班主任了。

    “华夏杯青年组？”刘老师乐开了花，华夏杯青年组有两轮，预赛通过后才有决赛资格，决赛拿了奖，基本就是国家队预备役了。

    高中期间要是能拿下决赛奖项，那都是各大高校争着要抢的生源。

    “行，这个假我给你批了，也算是影响一辈子的事了。”刘老师抽出一张长假申请单，熟练地签字，回头叮嘱道，“你多上点心，我看好你。”

    少年点头：“嗯。我会的。”

    他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软软的，带着雀跃。

    “老师您找我什么事？”

    林姜先回头，一眼看见了弯着眉眼的谢辛恩，与此同时身旁的老徐轻声叹了口气，随后回答：“有人举报你比赛作弊。”

    作者有话要：　　爬上来补充一句

    [1]改编自林徽因《你是人间四月天》

    破坏了我的21:00:01 我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