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去往Moody’s的路上,短短一刻钟时间, 我心里已经闪过了好几种可能性。
是江睦荻有别的女人——从前的女人、或很可能是与我同时存在的女人, 来找了?
还是……他是什么潜逃的案犯,被警察堵上门了?
他毕竟是我男朋友, 我最在乎的还是我们俩之间的感情和关系,所以想来想去都还是在“别的女人”这个牛角尖里越钻越深, 到我进门的时候, 甚至连来找他的并不只是女人而是还有私生子这样的剧情都想到了。
店里一切平静如常,店员们看到我都很自然地招呼,显然并不存在任何险情。
看样子也不像是有绯闻主角找上门的意思啊?否则他们看到我不是应该紧张阻拦外加慌忙通报吗?
我问:“老板呢?”
他们轻描淡写地指了指楼上。
我满腹狐疑地上楼, 觉得刚才的胡思乱想应该都不对。
那……究竟能出什么事呢?
江睦荻办公室的门是虚掩着的。
这扇门最近不太好用, 一直请人来修但还没请。它的问题在于如果关得太重太急,反而会撞不上,非要轻轻关才行。我们俩平常在办公室里的活动都是需要把门关好的, 我当然对这个诀窍了如指掌。
所以……他刚才门是关得又重又急了吧?
感谢上帝, 让门的问题和他的着急,令我此刻得能透过门缝, 看见里面的人,听见里面的声音。
我这辈子,迄今为止, 从未捉奸在床过。
但那一刻, 我切切实实地感到,我宁愿,宁愿捉奸在床。
我也宁愿来找他的是私生子, 或追捕逃犯的警察,我宁愿。
无论如何,都比眼前这一切强……
里面那另一个人不是别人,是那个很久不见、很少出现、但每次出现都自带莫名惊悚效果的袁牧洲!
“……别这么多废话了,你直吧,到底什么时候才把悠然给我?”
“现在真的还不到时候……”
“什么不到时候?你非逼我把丑话出来是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你TMD已经把她睡了!”
“嗵”的一声闷响——“啊……你、你怎么动手啊?!”
“我‘怎么’动手?我恨不得死你!平常看你对她亲亲抱抱的我也就忍了,可你丫的居然还……”
“那不是为了让她死心塌地吗?你也知道,那个李暮崖一直窥伺不肯罢休,强敌在侧,我要是不……”
“省省吧!到底是她还不够死心塌地,还是你还没睡够她?你还要睡多少次才够?当初好的,只是借用一下你这张脸,谁让她就喜欢你这张脸呢?你负责帮我把她搞到手,然后造个你出事毁容的假象就换我戴面罩上——合同里哪条允许你要她啦?你口口声声什么自己童年阴影深重对女人啊婚姻感情什么的根本没兴趣,其实都是诓我的对吧?你一直恨我妈,恨我,甚至恨爸爸,早就巴不得抢走我最重要的东西折磨我了吧?也活该我上你的当,谁让我就非她不可呢……我早该想到,不可能的,根本不可能的!就算你真是个性冷淡甚至性无能,跟悠然……跟我的悠然在一起,还怎么可能把持得住……你实在要了她也就要了,只要能得到她,这绿帽子我戴了,可你还没完没了了是吧?你,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不让我来找不让我来找,口口声声什么怕被撞见穿帮,你倒是坐拥好借口,我再不来我看你就要跟她把孩子都生了!今天我就把话敞开了,合同得改了!你将来还想要爸爸的一半遗产?我告诉你,我顶多给你四分之一!”
“行了,你稍安勿躁好不好?我……”
我听不下去了,我听不下去了……
事情究竟如何,以及他们俩的关系……不用,我相信自己已经听出个八-九不离十。
原来这一切都是假的,原来我的男朋友是假的,原来我的初恋,是假的……
我木然转身下楼,怔怔地回不过神来。
根本不知道,该怎么与我脑子里这些争先恐后疯狂冒出的陌生又可怕的念头和平共处。
它们……都是属于我的吗?真实存在的吗?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我站在楼梯的半截上,毫无意识地停住脚步,无知无觉。
直到有莫名其妙的店员忍不住叫我:“悠然?你怎么了?站那儿发什么呆呢?”
我被陡然唤醒一般,了个激灵。
那种感觉,像是大热天中暑晕倒的人,醒过来时脑子里黑雾散开,满身的汗意难受又清明。
那种难受,清明得快要把人逼疯!
而我看着眼前那些人,其实全都是陌生人对不对?他们与我本无关系,都是通过江睦荻才联系到一起的,尽管他们显然什么也不知道,正因为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他们什么也做不了,谁都帮不了我,谁也救不了我……
我突然冲下去,冲到那个可笑又羞耻的“老板娘的座位”前,将架子上的东西全部扯下来。
店员们惊讶地低呼——
“啊!”
“怎么了这是?”
“悠然你在干嘛?出什么事了?”
我谁也不想理,什么也没算答,拿起桌子上插花的玻璃瓶,狠狠砸在地面上。
清脆的玻璃破碎声激起了大家更加惊恐响亮的叫声,我握着瓶口,拿起那只破玻璃化成的尖刀,开始奋力划破情人沙发和懒人豆袋,布料被划破的声音无比刺耳,但能稍许带给我一丁点杯水车薪的快意,让我不至于窒息,不至于活活闷死。
楼上办公室里那两位不知是被声响所惊动,还是有谁上去通知的,总之,他们一齐冲了下来。
“悠然!”
“悠悠!”
我握着那只触目惊心的碎瓶子转身,不知此时此刻与我面面相觑的江睦荻,我们俩究竟谁的面目更可怖。
“你再上前一步,信不信我把你杀了!”我指着他,冷冷地。
我想要像个超酷超冷静的女杀手的,就像蔡依林在《怕什么》的开头,对着这张脸扣动扳机时那样,没有一丝表情,和感情。
可我太没出息了,我的眼泪背叛了我镇定到恍若无谓的声音,飞快地一串串往下落。
江睦荻看着我,下意识地举起双手定在原地,一脸震惊与恐慌。
而与他错开一步站在后面的袁牧洲,试图上前:“悠然……”
“你也是!你敢过来,我立刻把你杀了,把你们都杀了,再捅死我自己!”我把玻璃瓶调整了一个微的角度指住他。
袁牧洲脸上迅速浮开一片大势已去的灰败绝望,对着我踉跄跪倒在地。
他周围几个不明就里而陷在惊恐中回不过神来的店员们纷纷大呼叫:“心地上有碎玻璃……”
他被玻璃扎到了吗?上天替我哪怕是微不足道地惩罚了他一下吗?
我不知道,我也不关心,因为就算是那样,也不足以释放我对他一星一毫的仇恨。
因为这些都与我无关了,我什么也顾不得了,我什么都没法关心没法在意了。
我用玻璃瓶继续指着他们,倒退着一步步往门口走去。
然后,我猛然转身,冲了出去,冲出这个记录了我和江睦荻的开始,后来,不知多少柔情蜜意……直到结束的酒吧。
我想,这个地方,我永远也不会再踏足一步,我要把它忘掉,彻彻底底地忘掉,为此我甚至愿意将它一把火烧掉,或像江睦荻之前骗我的那样,制造一场煤气泄漏,然后点一把火,让它爆炸,炸得一丁点也不剩!
我要它再也不在这个世界上存在,我要它永远都无法在这个世界上存在,我要它从来都没有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
要是它从来没有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就好了……那就明,什么江睦荻,什么初恋,都是假的,都是假的!那只是我曾经太迷恋梦中情人那张脸而做的一场大梦罢了,梦里种种都没有真的发生,我没有被两个卑鄙合谋的下作男人如此欺耍一番,没有被骗去这么多最纯真最炽烈的感情,也没有……失身于一个只想用我来换取家产的骗子……
我的眼泪疯狂地不断将我的视线糊住又散开,糊住又散开,我的衣襟全湿透了,周围的路人都在用怎样的眼光看我,我也无暇理会,我跌跌撞撞地不知道在往哪里跑,反正离他们越远越好。
衣兜里手机在震动,我感觉到的时候,它已经震动了好多下。
我懵里懵懂地停在路边,掏出手机,反复试图聚焦目光和集中精力,但也还是过了很久才看清。
卓敏淇:“悠然,你在酒吧吗?什么情况啊?是真有煤气泄漏吗?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我刚开始问同事他们都没有,后来的法就怪怪的,我看不懂什么意思……我这儿办事有个问题要请示老板,他也一直没回复,电话也不接……怎么了到底?你知道吗?你还好吗悠悠?”
我还好吗?我还好吗?
我糟透了,我糟透了,这个世界上不会有多少人比我更糟了,我委屈死了,我冤死了!
我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正准备给她,忽然又看到下面有好几条李暮崖的微信。
内容我忘了,可能因为只是日常寒暄,并不重要,所以我当时就根本没看进去。
我脑子里有如一道闪电划过夜空——
那次吵架我赌气要去找李暮崖,他那么生气,他……那个人,他那么在意……
根本来不及理清思绪,我就拨出了李暮崖的手机,他一接起来,我原以为自己可以冷静表述的,可比那次被乐新骚扰还不如,我一开口就崩溃了,刚才只是流泪而没有喷薄的抽泣哽咽一并爆发:“李暮崖!呜呜呜李暮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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