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六十九章 亏欠(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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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漫修立即察觉到山底下的动静,看着阿秋迟迟未归,这件事必定有什么联系。

    “颜姑娘,山底下有动静了……”

    她心中依旧放不下阿秋,但一听山下的消息立刻警觉起来,“什么事?”

    许漫修沉默片刻摇头道,“他们应该是发觉了我们,已经带了不少人上山。”

    “上次他们巡山分明已经被我们欺骗,这一次辰月才来,如今消失,他们突然带兵而来。难不成是辰月告密?”

    “我看未必,那辰月说的不错,只要在北面寻的下山的路,便能转移山上所有的百姓。”

    颜宋摇头,“即便辰月说的没错,但如今灵山军逼近,这里又都是伤员很难在这短时间转移……如今没别的办法了,我去引开他们,你和玲珑趁机带着伤员走,能走多远是多远。”

    许漫修一把拉住她,冷淡的眼神像是寒冬腊月的雪,“你这样瞎逞强只会去送死,我有更好的办法,你先带着所有人往北边下山,记住,千万不要回头。”

    “那你呢?”

    许漫修轻笑一声,“放心,山人自有妙计,你赶紧走!”颜宋虽不知他的计谋是什么,但眼下时间紧迫也来不及讨论这些,只是相信许漫修能随机应变,顺利解决眼下的麻烦。

    朝着山的北面走,那处不常有阳光照耀,大多长出些喜阴的生物,空气中潮湿带着些阴冷,更要注意脚下湿滑的路。玲珑走在前头,她以往跟着父亲行军打仗有些经验,便在前头摸索。身后的村民大多相互搀扶着,唯独剩下之前那个壮汉一个人独行。

    “小姐,你看那个是不是海大人?”阿春指着树林中一个飞过的身影,速度太快根本看不清,再飞过只不过是寻常鸟儿。但倘若海大人就在附近,是不是玉乾已经派兵前来,毕竟江南出了那么大的事,朝廷会有所作为的。会是谁来?沈将军还是风尘?

    “小姐,我去前头看看!”阿夏跑到了前头,她在队尾思量着方才许漫修所说的话。已然过了许久,许漫修还是没有赶上来,他究竟要用什么法子,心中开始有些担忧起来,还有失踪的阿秋。无论如何,她都做不到心安理得继续向前。

    她小声对阿春吩咐道,“你让玲珑带着大家往下走,不要回头。我必须回去一趟……”

    “诶!小姐!小……”阿春压制住自己的声音,可颜宋已经自顾自地往回走了。前方不远处就是生的希望,而她却执意回头。

    走了不久,她还是没有听见灵山军的动静,难不成许漫修已经将这些人引开了,可他在哪儿,为何不见他的踪影?

    她往山下走了一小段路,山下也无人看守,这实在太过奇怪了。树林间隐隐约约透着阴凉的风,树上还时不时落下合欢花,她都快忘了夏日将去,即将取而代之的是秋的凉爽。顺着合欢花落下的方向,她缓缓走去,时刻警觉着,却瞥见一白色的身影落在这万花之中……

    “阿秋……”她的手微微挡在嘴前,尽量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响,紧紧捂着的嘴甚至让她有些窒息。眼前这画面安静得瘆人,荒山野岭之中那个女子就这样衣衫不整地躺在地上,她的双眼已闭,丝毫没有一些生气。只是凌乱的发丝发青的脸,还有脸上那道长长的伤口,让人触目惊心……

    她伸手将阿秋的衣衫整理好,她知道这是谁做的,是阿秋生前最信任的朋友,是她一而再再而三利用这段友情伤害她。合欢花像是一场葬礼,对阿秋此生的葬礼,像是上天对她最后的眷顾。

    颜宋明白,她错了,阿秋瞎猫碰上死耗子的本事,不是所谓的上天眷顾。而是等价交换……上天,总是残忍的……

    “小姐!?”身后一声熟悉的声音,她攥紧了拳头站起身子,转过身眼泪纵横。

    阿冬脸上的伤已经被处理好了,用白布包扎着,眼中充斥的却是病态的兴奋,“想不到,你会跑来送死?”

    她望着阿冬身后,至少有十几个人,“阿秋是你害死的?”

    她丝毫无悔意,“哼,是又如何?是她自不量力,想要和我争。”

    指甲缓缓嵌入手心,“倘若我没猜错,你脸上的伤是辰家少爷弄的,他已经恨透了你。”

    阿冬平日最恨的就是这些话,双手颤抖地捂着自己伤口,“颜宋!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吗?我所受的伤,我会在你身上加倍奉还!我要让你们都付出代价!”

    她轻哼一声,“疯子……”随即摸出腰间的那把匕首,打算做最后的反抗。她从未习过武,也根本不懂什么战术,但幸运的是她每次都能靠着自己的力量将敌人击退,这算不算的上是天赋,天生能够自救。

    刀剑之间,她躲闪得很快,虽然不能够反击,但她在速度上却已经比那些习了几年武艺的人,就连她自己都不曾想过。这必死的一战,自己竟还能硬撑那么救。

    正当那些人放弃刀剑,改用弓箭时,她朝着树林深处跑去。尽量将路线走得弯曲,好让他们不容易瞄准,可这一回,是她想当然了,他们的箭术很优秀,能够百步穿杨,这小小的树林障碍对他们而言并没有作用。

    相反,那一箭擦过她的膝盖,她就再也站不起来了。脖颈处冰凉的感觉,她知道这辈子可能就这样结束了,但为何心中会有不甘心,她死前最想要见到的人,最想要告诉他的话,难道真成了遗憾。

    这大概就是世人口中,死前的遗憾是最真诚的渴望……

    阿冬那一刀扬起半空,却被一只飞箭射穿了手腕,她嘶喊着,这次是真的射穿了手腕。

    朝着箭飞来的方向,那最真诚的渴望就如同做梦般缓缓走来。怎么可能?玉乾怎么可能在这里?这里是江南,他离开了玉都,那玉都城怎么办?皇位怎么办?

    “死不了吧?”他浅淡一声看着她膝盖上的伤。

    “殿下怎么会……不,圣上您怎么会到这里来?”

    他拿起剑,身后已是百余名将士冲上来,将他们包围,除了阿冬,其余人皆吞药自尽。

    “是不是等我等久了,要这般看着我?”颜宋回过神,才发觉自己的眼神方才不自觉地就落在了他的身上。